人类历史上,能够让大量人死亡的除了战争、饥荒,大概就是瘟疫了。瘟疫传染性极强,得瘟疫死亡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欧洲中世纪大瘟疫,又称黑死病(其实是鼠疫),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性命,占当时欧洲总人口的1/3。而到了1910年,中国东北也曾爆发鼠疫,但是因为处理措施得当,死亡人数停在了6万。
十四世纪四五十年代,对于欧洲来说,是一个极为悲惨的时期。从1347至1353年,席卷整个欧洲的被称之为“黑死病”的鼠疫大瘟疫,夺走了2500万欧洲人的性命,占当时欧洲总人口的1/3!而堪称人类史上最为惨烈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欧洲因战争而死去的总人数为其人口的5%。足以看出这场瘟疫给欧洲人民带来的灾难。这场瘟疫在很多文献中被记作“黑死病”,其实真正致命的是是鼠类和其他啮齿类动物身上所携带的鼠疫杆菌。
欧洲人的噩梦说起来其实是蒙古人的杰作。1347年,蒙古大军开始攻打黑海港口城市卡法。由于卡法的守军抵抗非常顽强,蒙古人顿兵城下。恼羞成怒的蒙古人用投石机将尸体抛入城中,让卡法城内的军民感染上瘟疫。卡法最终沦陷,可怕的瘟疫也开始肆虐欧洲,当时当时在卡法生活着许多意大利人。卡法沦陷后,这些意大利人纷纷返回家乡,而潜伏在他们身上的黑死病也就这样从卡法传播到了君士坦丁堡,再沿着地中海航线传至意大利西西里岛、热那亚,法国港口城市马赛。
由于当时欧洲正处于中世纪晚期,城市里的生活环境非常恶劣,大街小巷污秽遍地,整个城市都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恶臭。这种环境,简直是细菌传播的天堂。鼠疫就在这种环境下迅速传播开来。中世纪的欧洲邦国林立,彼此征战不断,再加上商人在各大城市中频繁进出,这都为黑死病的传播创造了绝佳条件。到了1348年时,黑死病已在欧洲人心目中成为了死亡的代名词,许多地方都是整个村庄、整个街区成片的人被感染,然后绝望地成批死去。死的最后,剩下的都是不被感染的。
几百年后,中国东北也爆发了鼠疫。1910年,鼠疫由沙俄西伯利亚传入满洲里,很快延及哈尔滨,危及东北全境,疫情严重,蔓延迅速,市内每天平均死亡50余人,最多一天死亡183人。最危险的时候,鼠疫有向关内传播的情况。当时只是清朝灭亡的前一年,但是垂死的帝国,“腐朽”的大清王朝却创造了奇迹,成功地遏制了这场可怕的鼠疫。因为他们找对了人,中国现代医学先驱、中国检疫、防疫事业的创始人——伍连德。
年仅31岁的伍连德,是剑桥医学博士,时任天津陆军军医学堂副监督。1910年12月24日,他被任命为东三省防疫全权总医官。伍连德的第一个任务,是要锁定瘟疫的病原。最直接的办法,肯定是解剖尸体做病理分析。但在当时中国,拿死人动刀是与老祖宗的规矩相悖的。权衡再三,伍连德选择了一位死于瘟疫的日籍女子,在一处简陋的民居秘密进行。显微镜下,鼠疫杆菌暴露无遗。这也是中国第一例有记载的病理解剖。
这是一场恐怖的鼠疫!但伍博士很快陷入了矛盾之中——按传统理论,鼠疫主要通过动物媒介,只要做好鼠类和跳蚤的灭杀,就可以解决大部分问题。而滴水成冰的东北严冬,动物活动困难,本应不利于鼠疫扩散,可鼠疫偏偏还在快速扩散。经过走访调查,伍连德提出了一个前人闻所未闻的大胆理论——这一次的鼠疫,存在人传人的情况。而且从呼吸道感染症状严重的情况判断,极有可能是通过飞沫,在人与人之间进行呼吸传播。但是,这个理论在当年太过石破天惊。法国的鼠疫权威专家梅斯尼当时也在东北,他对伍连德的理论嗤之以鼻,仅仅按传统理论进行防护,便放心大胆去诊断患者。结果,六天之后,梅斯尼染病去世。学术界震惊,至此相信了伍连德的理论。同样对他表示信任的,还有身陷灭城之灾的哈尔滨全城,以及整个帝国政府。伍连德系统地提出了一整套防治方案,并在清朝政府的支持下开始实施。
首先是确定传染源。士兵挨家挨户搜寻感染者,一旦发现马上送到医院,按重症、轻症、疑似进行分级处理,避免交叉管理。病人房屋用生硫磺和石炭酸消毒。这一方面最难啃的骨头,还是尸体处理,中国人入土为安的观念根深蒂固。但当时东北大地土硬如铁,在无法深埋的情况下,只剩下了一条路,烧!伍连德反复做工作,在朝廷圣旨支持下,1911年1月31日,辛亥年大年初二,伍连德亲眼见证之下,2200具病人尸体被浇上煤油,付之一炬。这可能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次集中火葬。
第二是切断传播路径。既然肺鼠疫可以人传人,那就必须采取隔离措施,对人员流动进行必要管制。政府从长春调集1160名士兵,对哈尔滨疫区进行严格的封锁和交通管制,疫区被分成红黄蓝白四个区域,每个区的居民佩戴同色证章,只能在本区活动。伍连德提出的“疑似”概念,以及疑似患者每天测量体温、检查症状,连续七日正常方可解除隔离的处置原则,一直沿用至今。
可能成为传播载体的疑似者,被伍连德安置在由120节火车车厢改建的隔离营中,营中设置医护人员和巡警,严防交叉感染。由此,中国开始建立起最初的现代防疫管理体系。同时,为了避免疫情持续扩散,从1911年1月开始,东北境内铁路陆续停驶。1月13日,帝国在山海关设立检验所,凡经过旅客,均需停留五天观察。1月15日,陆军部加派军队,阻止入关客货。1月21日,又下令断绝京津交通。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封的不是一座城,而是整个东北。最后是保护易感人群。伍连德认为,易感人群包括疫区附近居民,特别是其中抵抗力低下的老幼居民,也包括在一线与病患频繁接触的医护人员和警察。他要求医护与军警严格佩戴口罩,为了防止飞沫传染,伍连德设计了一种极其简单的双层纱布囊口罩,即用两层纱布,内置一块吸水药棉,戴上它就可以隔离病患,成本费仅需当时国币2分半钱。后来,在沈阳召开的国际鼠疫研究会上,各国一致赞成采用这种口罩。至今,医务人员仍在使用这种口罩,并称之“伍氏口罩”。
疫情最严重的时候,每日报送的死亡人数超过200,傅家甸居民死者超过四分之一。但在三管齐下的策略之下,形势开始好转。1月31日,傅家甸疫区死亡人数开始减少。2月20日,所有采取防疫措施的疫区,死亡人数均开始下降。3月1日,哈尔滨首先实现了零死亡。到四月,鼠疫终于彻底扑灭。事后统计,这次鼠疫死亡人数超过六万,相当于东北1400万人的0.4%左右,不可谓不惨痛。但相比起事之初人们的估测,包括外国学界与媒体的估测,却是个不小的成就。当时外媒认为,如控制不当,这很可能又是一次世界性灾难。
1910年鼠疫能够得到控制,首先离不开当时相对先进的医疗手段,引起鼠疫的鼠疫杆菌直到1894年方被发现,而感染鼠疫的啮齿动物(如鼠类)由蚤叮咬传染给人,这个经由鼠类、蚤类传染的途径也在1898年才知道。其次,不得不感慨天佑中华,伍连德博士的贡献挽救了东北,遏制了鼠疫。最后,不得不说的是,即将覆亡的大清帝国,在这次鼠疫事件中应对还算及时、有力。参考:《欧洲中世纪大瘟疫》、《1910年鼠疫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