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年,我有幸参加朋友的自驾越野游,开车到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库车市城的郊区,那里是南北朝至唐代建造的著名佛寺遗址——苏巴什佛寺。又名:昭怙厘大寺。
它位于新疆库车县城东北却勒塔格山南麓,2014年被列入世界遗产名录。尽管已经废弃了近千年,阳光下苏巴什佛寺残存的建筑依然令人震惊。那矗立在广袤的戈壁滩上,反射着金色光芒的高高的佛塔,无言地向人们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苏巴什佛寺遗址分东、西两寺,在铜厂河东西两岸。东寺已毁,存庙塔、僧舍遗迹。用土坯建造,存有三座高塔。西寺亦用土坯建造,尚存僧舍残垣和数处高塔,北面有一排佛洞,洞壁上刻有佛像和龟兹文题刻。
我们到了这个历经千年风沙的佛寺,心情非常激动,尤其是我当年也是痴迷学佛的。
便怀着崇敬的心情用心瞻仰。
我参观完佛寺,当时觉得特别热,走出来想找个遮阴的地方,一看佛寺旁边,有一个中年男人,正坐在一匹骆驼的身后,利用骆驼的身子遮挡太阳。我看他那里还有空挡,我就走过去说:兄弟,我也坐一下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示意可以。我坐下在他旁边。他递给我一壶水,我感谢他,喝了几口。我一看他的样子有点像新疆人,就问:你是这里的人吗?
他用生涩的汉语回答我:是的,我在这里出生长大。我常常一个人到这戈壁上来,有时候看看星空,看看沙漠的荒芜。
我说:我只听说过人家没事去欧洲喂鸽子的爱好,没有听过喜欢来沙漠发呆的爱好。
他说:沙漠安静下来的时候,比欧洲的广场美太多。
我说:是因为这所佛寺吗?
他说:也许吧,时空创造了它们,带走它们曾经的辉煌,但是却留下了它们的灵性。
我说:时空难道真的是有这样的魔力吗?
他说:与其说是时空有这样的魔力,不如说是呈现时空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神奇。你看,这荒芜的戈壁,也有千年之前丝绸之路的繁华,这种反差,一个人在几十年的时光里,根本无法察觉,我们的生命,对于这样的事情来说,犹如庄子说的朝菌晦朔一般。
这里夜晚的星空特别的美,你要知道,千年前,这星空也是如此,并无异样。这一切,都很神奇。
我说:大哥 ,你在沙漠里为何有这么感性的情怀?
他笑着说:难道我们骑着骆驼干着粗活,就不配有感性的情怀吗?
我说:那倒不是,我是觉得,你说的时空的问题,确实让我觉得我们人,对于生命很多东西都其实是在时空里纠缠而已。
他说:你说的很对,人所执着的一切,无非是对时空的纠缠。人要求自己的时间和空间都要满自己的愿。所以我们希望自己遇到的人都如自己的意,遇到的事都顺利,到的地方都舒服,小到坐在一个椅子上,这个小空间,我们也会执着它的舒适感和位置。
对时间的执着更加如此,我们喜欢和年龄纠缠,喜欢和一段关系的长短纠缠,喜欢和拥有一样事物的长久短暂纠缠,诸如此类。
如果你能放下对时间的纠缠,你就能理解佛陀当年在金刚经里说的无寿者相。无寿者相,就是对时间的长和短,生和灭没有执着。你不会执着于一件事的开始结束,一个物品的得到和失去,也不会纠结恐惧于生命的诞生和毁灭。一切的生,和灭,都只是时间带给我们意识上的暂时认知,我们痴迷于认知这种生和灭,却对生灭之后的那个永恒不灭不感兴趣。
其实正是因为生和灭背后的那个永恒不灭,我们才有这样的感知能力,可以感知星空的闪烁,和时空的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们才能感知到千年之前的繁华嬗变为如今的荒芜。
因此,我们要知道,只要我们不把自己的心意识聚焦凝聚在某一个事物的生和灭之上,我们就自然归于了这个不灭不生的永恒之性。我问:那么,。什么东西是生和灭呢?
他说:人的诞生死亡是、花的盛开和凋谢是、一个声音的传来和消逝是、阳光中午的炽热和傍晚的和煦是、一个时代的开端和转接是、一笔钱财的撰取和用完是、一个爱人的来临和离开是、一个执着的生起和放下是、一个念头的生起和消失是......
如果我们凝聚在这些生和灭上,不可避免的自然会被这些绑架,因此我们必须抽离于这些生灭,我们知道它们是生和灭,是偶然或必然而生,也偶然或必然而灭,一切都是如此。这就是沧海桑田斗转星移的真相。这世界的一切,哪怕是千年万年,都必将在一次又一次的生和灭里不断循环,或者我们称之为轮回吧。
假如我们痴迷于这样的轮回,当然,我们也必然会随之进入轮回辗转,再无停歇和安宁可言。
因此,静谧,就是抽离于生灭的轮回,归于不生不灭的永恒。我问:那么,归于这个不生不灭的永恒后,人不是呆了傻了木了?
他说:这个抽离,是要你把注意力抽离,把认知抽离,把执着抽离,而不是要你避开它们,抽离的本质,是要你换个方式看待它们,换个方式参与它们,换个方式理解它们。
我问:换个方式?
他说:是的,转换你的眼光,转换你的视野和胸襟、改变你的理解模式和认知模式,换掉你旧有的读取系统,把你那魔术贴般的攀援意识,转变为如如不动的静谧笃定,去勇敢的参与一切,面对一切,你会重新认知所有的事情。
慢慢地,你就能从时空的虚妄里醒过来,觉醒,是因为有觉,才能醒来。所以你要先觉,觉知你为什么会被过去的时间牵扯、会被没有到来的未来羁绊,觉知你为什么会被某一个空间限制、会被一个位置绑定,慢慢随着你的觉知,你的生命才有机会打开。
当你的生命呈现真正开放的姿态,你就没有了执着和烦恼、没有了忧愁和折腾,你平静了、臣服于一切一切也自然臣服于你,你会活的像星空一样澄澈,也会活的像花一样纯粹。
他说到这里,看向已经傍晚的天空,眼神十分纯澈,好像整个时空都为他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