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爱上了为她献身做药引的哑奴,完全不顾及我这个驸马。
我怕她被人利用,道出哑奴是前朝皇子的身份。
哑奴为证清白以死明志,从此她便不再提及此人。
我一步步送她坐上皇太女的位子,却没想到她一掌皇权便将我五马分尸。
临死前,她恶狠狠的对我说:“这是你逼死他的报应!”
一睁眼,又回到我正欲在琼林宴上放弃大好前程那天。
陛下语重心长地问我有何所求。
我只恭敬行礼:“臣还请求陛下为长公主和她的救命恩人赐婚。”
1
萧妘登基成为女帝那日,我满心欢喜。
等来的却是一道将我打入天牢的圣旨。
阴暗的大牢里萧妘对着我怒吼:“你为什么要逼死阿蛮?为什么?”
萧妘的明眸中充满了泪水和愤怒,好似看着她的世仇。
原来这些年,她都未曾忘记那个叫阿蛮的哑奴。
我那为之放弃了尊严的最为深爱的好妻子,她为了自己能解气,屈尊降贵亲自到刑场监斩。
眼睁睁看我我五马分尸。
临死前,她恶狠狠的对我说:“这是你逼死他的报应!”
我对她的付出,到头来竟比不过一个敌国细作。
我的一生,成了一个笑话。
那年琼林宴上,我放弃大好前程,接受赐婚,成了她的驸马,做她的幕后之臣。
她甚至忘了这皇位多么来之不易,功劳苦劳一概不念,将我整个琅琊王氏诛杀殆尽。
什么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世间还有比这更可笑的笑话?
意识消散之前,我终是忍不住对着她俯看下来的目光笑出了声。
“哈哈哈,终究是我错付了……”
2
“你们瞧!是状元爷!”
“妈呀!简直比天神还威风啊。”
“听说这王家的大公子王溪政可是文曲星下凡,臭小子你赶紧来拜拜活神仙,沾沾喜气。”
整齐的马蹄声,伴随四周吵嚷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的意识渐渐归拢。
街道两旁的店铺挂着红色的灯笼,孩子们在人群中穿梭嬉戏,脸上洋溢着纯真的笑容。
这是……我新科及第琼林赴宴那日?
我,竟然没死!
此时此刻,我激动的心跳声好似队伍前头的唢呐,响彻云霄。
上天让我重活一世,是不是就是要我快意恩仇,复兴王家?
我想起来,前世我虽高中状元,然而族内胞弟跟着三皇子远在边关驻守,父亲又被迫请辞隐退,种种迹象都不似好兆头。
我居然能被女人冲昏了头脑,宁愿扔下一大家族不管,亲手送那哑奴来跟前与她花前月下。
简直糊涂!
好在,离琼林苑还有段距离,我有足够的时间谋划。
“你说,状元郎仪表堂堂,长公主殿下怎么还跟那个哑奴纠缠不清?”
“长公主出了名的心善,怕不是被那个哑奴挟恩图报呢!”
挟恩图报?她恐怕上赶着给人家涌泉相报。
毕竟那个什么阿蛮为了保护她,可是身中数刀血流不止。
这都不死,还真是命大。
不过,前世我并未注意街边的流言,没想到从这时候开始,京城便已经把哑巴奴隶救公主的事迹传开了。
若说无人助推,也太过巧合。
3
我自幼与萧妘青梅竹马,情深意重。
那时的她,总是追在我屁股后面,甜腻腻地喊着“政哥哥”。
每当这时,我都会笑着转过身,将她抱在怀中,轻轻刮刮她的鼻子,宠溺地笑她调皮。
我们的婚约,本该如同今日宴会上盛开的鲜花,绚烂而美好。
可是,一切都因为那个阿蛮的出现被打碎了。
我甫一进入宴席,便看到阿蛮跪伏在萧妘面前,身子瘦得像一把干柴。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衣角,仿佛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当年我看着他颤抖的身躯,以为这厮是个单纯可怜的人,心中涌起一阵酸涩。
如今看来,若论演技他称第二,世人无有敢称第一。
那萧妘更是未显出一哭二闹三上吊后的泼妇样子,看着阿蛮满脸心疼地要搀扶他起身。
不过我这身状元红袍似乎太过乍眼,很快便有人簇拥过来向我道喜。
“恭喜恭喜!日常用功今得报,王状元莫要忘记下官啊。”
“好说,好说。”
经历了一世,我算是明白清高的无用。
你会演,我也不是不会。
我迎着众人的贺彩步入中心,装作才看到他的样子,众人自然会看我这宴席主角的脸色。
纷纷开口斥责阿蛮。
“这如此重要的宴席,长公主竟然带这寒酸不堪的奴隶赴宴,真是扫兴啊!”
“是啊,来人,先把这个贱奴带下去,别碍着进士们的眼咯。”
我连忙摆摆手,“哎,不必不必,说到底为官为民,与民同乐嘛。”
可是表面上,我却未给一丝笑意,在场的都是朝廷命官、贵族显赫,个个人精哪里读不懂我话里话外的真实意图。
当即,一位与我王家世代交好的武官便直接上前,伸出铁钳般的大手,如同拎小鸡崽一般揪起阿蛮就要往外丢。
4
“慢着!”
她终于发话了。
摆出那副公主殿下的威仪,以为能镇住战功赫赫的武将。
还是那没脑子。
“李将军,莫不是杀敌杀糊涂了,在本宫面前如此不守规矩!”
李将军倒也没想到连皇帝都要礼让三分的他,居然会被区区一个公主训斥,手一松将阿蛮狠狠摔在地上。
“本宫乃大夏长公主,本宫的下人还轮不到各位教训。”
“那我呢?”我看着她这幅什么都不懂还理所当然嚣张的气焰,忍不住开口驳她面子。
没想到,还不等她回过神来,那个阿蛮倒是一骨碌滚到我脚边,一下一下重重地将额头砸在地上。
嘭!
鲜血印在大理石板铺就的地面,渐渐清晰。
我生怕脏了新靴,向后退了退,却只是冷眼看着。
呵呵,上一世我就心慈手软,可怜他,为了不让萧妘伤神,给他在公主府谋了个哑奴的差事。
倒是给了这厮擅自穿梭于前院内室的便利,让公主对他日渐情深。
这一次,我不会再插手。
正当我们一众人看得起兴,我的小厮悄声过来,伏耳低语:“陛下要从内殿过来了。”
我淡定地点点头,过来好啊,一起看看他的好女儿给他淘换了个什么乘龙快婿。
又不是我做贼,心虚什么呢?
“王溪政!差不多行了。”萧妘终于回过神来,垮下脸来厉声喊我,曾经甜美的笑容再也看不到踪迹。
我没搭理她,阿蛮也沉得住气,头也不回继续朝我死磕。
如今,我是一点不忍都没有了,招呼大家纷纷落座,准备一边看戏,一边迎接圣驾。
在场的人中,只有我知晓这个哑奴阿蛮的底细。
什么口不能言、什么献身做药引,实则都是他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世而精心排就的一场场剧目。
此刻,他在我们面前磕头如捣蒜,丝毫不顾额头的血迹斑斑,仿佛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忠诚和凄惨。
萧妘看着他,眼中满是同情和怜悯。
我知道,她又被阿蛮的伪装所迷惑了。
她总是这样,对隐藏在背后的真相毫无心思深究。
前世,我曾派密探多次打探得知,那阿蛮竟是前朝皇子,他接近萧妘的目的就是一步步筹谋推翻当今朝政、光复前朝。
他暗地密谋的复国组织,就叫做“戏班”。
而他不仅手里掌握着前朝太医院研制的禁药“闭息丸”,而且每一次“牺牲”更是都经过了大量的彩排。
真傻,好不容易爬上皇位还没坐稳便急不可耐地将我全族残忍杀害,到头来却是给这个前朝苟延残喘的卑鄙小人做嫁衣。
可悲,可笑。
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萧妘却似乎并未察觉到我的异样。
她依旧沉浸在对阿蛮的同情之中,感慨着众人只因她的长公主身份而敬她怕她,唯有阿蛮不同。
5
我回想起前世曾经忍不住问过:“你就这般喜欢他?”
那时的萧妘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化为了坦然:“因为他不同。他不在乎我的身份,只在乎我这个人。他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甚至生命。”
“就因为这个?”我缓缓开口,“你明明知道我是琅琊王家嫡子,家族的利益、父母的期望……这些都让我无法点点头便为你赴死。”
萧妘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我知道,她想要的不仅仅是我的爱,更是我的全心全意、毫无保留的付出。
我没有给她这样的承诺,只是不惜双手沾满鲜血一步步为她扫清障碍,将她捧上皇位。
什么家族,什么抱负都不顾了,那时的我,或许也如萧妘一般,被表面的东西所迷惑吧。
6
阿蛮跪在萧妘的身边,一次又一次地磕头,仿佛要将自己的头颅磕碎一般。
萧妘并未如我所料那般动怒,她紧紧盯着我缓缓开口:“王溪政,你何时变得如此小心眼了?”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冰冷而刺骨,“不过是一场宴席,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吗?”
我微微一愣,前世的一幕幕与眼前好似重影一般。
周遭不再有窃窃私语,连丝竹声都暂时停了下来。
宴席中央的空地上,不停磕头的阿蛮也一样。
我偏不回应,只是笑盈盈地伸出手,递给她一个橘子。
“初春干燥,且吃些,润润喉吧。”
那哑奴见状又要继续。
这一系列举动将萧妘彻底激怒,她一把夺过我手中的橘子狠狠踩在脚下。
“你碰过的,本宫嫌脏!”
“琅琊王氏子孙, 代代恪守‘信、德、孝、悌、让‘五字箴言,如今却出了你这么个败类!”
她目光咄咄,言辞间的恨意仿佛要将我生吞活剥。
言罢又忙不迭地侧身,小心翼翼地搀扶那低贱的哑奴,眉宇间是化不开的心疼。
“倘若你今日能将阿蛮因你而受的罪一一叩还,本宫便相信你并非有意刁难。”
相信?
前世,我身处权力的漩涡,每一个决定都如同在薄冰上行走。
得知阿蛮身份的那一刻,我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但不能亲自出面,只能秘密托人将情报传递给萧妘。
密信的内容简短而紧迫:“阿蛮是前朝皇子,务必小心。”
我以为,这样的信息足以让萧妘心生警惕。
然而,事态的发展出乎我的预料。
那个一直低调行事的阿蛮,竟然在得知自己暴露后选择了自杀。
他在房中放了足足两碗血出来,静静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留下的遗书更是令人震惊。
他说:“以吾之血,解君之疑。”
萧妘收到遗书后,不悲不喜,再不提阿蛮此人。
我那时估计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居然觉得她也不是完全的烂泥扶不上墙。
苦心筹谋八年,看她依然被我保护得像个天真的小女孩,我还颇有成就感。
直到助她顺利登基之后,我才知道他因为阿蛮一直对我怀恨在心。
7
“政哥哥,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从前是我年少不懂事,被你骗了一片真心。“
“从今往后你莫再纠缠我不放了,好吗?”
“倘若王氏实在要你攀附皇室,本宫姑且准你来府中做个门客。”
门客?
世人皆知,长公主府上只有面首,哪里来的门客?
好你个萧妘,竟辱我至此!
我突然觉得面前的女人是如此狼心狗肺,像蚂蝗一样只会吸取他人的血。
有皇帝和太子的宠溺,她的字典里根本没有‘珍惜’二字。
士族只愿维系与皇权共天下的门阀政治,绝不希望自身出个什么势力取代皇权。
因而我王氏为避免纷争,不是远去边疆便是撤去对方镇的控制。
百年世家亲自折断羽翼。
做到这种地步去还要被上位者如此猜忌。
呵。
泥人还有三分脾气,何况我琅琊王氏!
就在此时,太监的通传声打破了宴会厅的喧嚣:“陛下驾到!”
所有人都立刻起身行礼,我走上前去拱手作揖,“陛下,学生有事启奏。”
皇帝看了我一眼,示意我说下去。
我知道,今日陛下会赐婚让我成为萧妘的驸马,我必须先发制人。
我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臣还请求陛下为长公主和她的救命恩人赐婚。”
我的话音刚落,整个宴会厅立刻陷入了一片哗然之中。
但我没有停下,继续说道:“长公主以身相许报恩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为保皇家颜面。”
这下子,连皇帝都愣住了。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疯子一般。
皇帝一脸不解,“你不是一直爱慕公主吗?”
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君子成人之美,况且长公主以身相许报恩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为保皇家颜面,理应如此。”
我的眼神无比坚定,“琅琊王氏愿毕生为陛下殚精竭虑,不死不休!”
这次没有人再敢出声议论。
8
琼林宴上我向皇帝提出给长公主和哑奴赐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瞬间飞遍了整个京城。
我的暗哨传来消息,皇帝似乎将萧妘禁足在宫内了。
这会子她估计正哭着求皇帝莫要收回公主府邸呢。
此刻,府中的下人们都在窃窃私语。
父亲在书房中焦急地等待我。
他一见我,便激动地走来走去,口中念叨:“你怎可如此轻率?皇上今日是打算为你和公主赐婚的。”
我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父亲,儿子只要王氏风流不衰、冠冕不绝。”
父亲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我,仿佛要看穿我的内心。
随后长叹一声,从此对我的行事再不做阻拦。
萧妘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解除了禁足。
对我这个害她受罚的始作俑者,她并未找上门来,只是托人带了一句话:“若要求得原谅,便一路跪到公主府来负荆请罪。”
我听到这话,是发自内心的笑了。
瞧瞧我们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公主吧,事到如今她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金凌看到我脸上的冷笑,不禁有些担忧地问:“公子,您怎么了?”
我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道:“无事,你且备马,与我清剿那帮前朝余孽去。”
这下这小子如打了鸡血一般,与我一路飞驰。
我带着他和一些手下,悄悄地来到了那哑奴的“戏班”藏身之处。
轻而易举便将这些阴暗爬行的爪牙一网打尽。
血流了一地。
我命令手下对他们挨个搜身,却没有找到闭息丸的踪迹。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路过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