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20年代,一场关于汉字存废的激烈辩论在中国学术界掀起了风暴。学界中许多知名专家主张废除汉字,认为它过于复杂,难以学习,拉丁化或字母化可以使识字变得简单、高效。然而,这一主张迅速引起了清华大学教授赵元任的关注。
作为一位才华横溢的语言学家,赵元任不同意这一观点。他认为汉字不仅仅是表意符号,更是数千年文化和历史的积淀。他用这样的方式传递出什么样的反对意见?
赵元任的早年生活与语言启蒙
赵元任的童年在变革的晚清岁月中缓缓展开,生于一个官宦之家,自小就接触了多种方言和文化。在北京,他的家庭保姆,一位地道的北京人,每日忙碌于家中的杂务,同时用她那浓厚的京腔京调与赵元任交流。
那时的北京,街道两旁常常是喧嚣的市集和行人,保姆带着赵元任穿梭于人群中时,他尤其喜欢模仿路边小贩的叫卖声和乞丐的哀求声。赵元任对这些声音充满好奇,经常一一模仿,让保姆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后来,随家人移居到保定。这里与北京大相径庭,城市氛围更为宁静和悠扬。在保定,赵元任的另一位保姆,一个保定本地人,也经常用她那带有浓郁地方特色的方言与他交谈。从这位保姆那里,赵元任学会了保定话的独特语调和词汇。
五岁那年,赵元任回到江苏常州的家中,家里的气氛与北方大相径庭。常州家中,赵元任的父母聘请了一位当地的家庭老师,这位老师用标准的常州方言教他诵读《四书五经》。每天下午,家庭老师会带着棉布的朗读夹,清晰有力地朗读经文,而小赵元任则跟在后面,模仿老师的语调和节奏,渐渐地,他能够用流利的常州话背诵这些古文。
在学习常州方言的同时,赵元任偶尔也会到大姨妈家中玩耍。大姨妈住在常熟,她的话语里充满了江南的柔情与细腻。每当大姨妈讲述那些江南的故事时,赵元任都会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学会了她的常熟话。
赵元任的伯母住在福州,他每年至少会去福州一次,那里的语言与他所熟悉的吴语完全不同。福州话的八音与声调让最初的赵元任感到有些困惑,但伯母耐心地教他,用福州话讲故事和唱歌,逐渐地,他也能用福州话表达简单的意思,甚至能够与伯母的邻居进行基本的交流。
南京学习时期与多方言的掌握
赵元任15岁那年,怀揣着对知识的渴望和对未来的憧憬,步入了南京江南高等学堂的校门。在那个时代,江南高等学堂是少数几所提供现代教育的学府之一,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学生。
在校园里,赵元任很快就注意到了那三位南京本地的同学。他们的南京话流畅自然,带有鲜明的地方特色,这对赵元任来说无疑是一种新的语言学习机会。他开始主动接近这些同学,在课间休息时,他们会聚在一起讨论学习问题,赵元任总是聚精会神地听他们用南京话交流,注意他们的口音和用词。通过这些日常的互动,赵元任逐渐掌握了南京话的独特语调和词汇,他的发音越来越标准,用词也越来越地道。
赵元任的语言才能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晚宴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示。那是一场庆祝学期结束的晚宴,学校邀请了多位来自不同省份的校友和贵宾。赵元任坐在一张圆桌旁,周围是来自上海、广州、四川、湖南、山东、北京、陕西和江苏的宾客。
晚宴进行中,赵元任主动与每位宾客交谈。他先是用流利的上海话与一位上海商人谈论市场动态,随后又转而用标准的广州话与另一位宾客讨论近期的南方新闻。接着,他用四川话询问一位四川校友家乡的风土人情,然后又用湖南话和一位来自长沙的老师交流教育经验。他还依次使用山东话、北京话、陕西话和最后的南京话与其他宾客交流,展现了他对这些地方语言的精通。
赵元任的表现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惊讶和佩服。种能力在当时是极为罕见的,尤其是在一个年仅15岁的少年身上。
赵元任重返哈佛与转向语言学
1921年,赵元任与心爱的妻子结婚后,再次前往美国哈佛大学,开始他的新阶段生活。带着妻子,他融入了哈佛校园的教学与研究中。这一次,他被哈佛大学聘为哲学和中文的教师。课堂上,他用清晰的讲解和深刻的见解,让学生们更深入地理解东方哲学的思想,同时系统地传授中文知识。不久,他的教学才华和学术贡献得到认可,迅速晋升为教授。
在教授哲学的同时,赵元任开始更多地研究语言学,尤其是汉语的语言结构。他逐渐将关注的重心转向了汉字的音韵研究,并深入探索其形态和语法。语言课堂上,他常用汉字的音义变化来引导学生思考文字的独特性。汉字的多音、多义性令他不断钻研音韵的规律,尤其是汉字在历史演变中的变化,这些研究使他对语言的兴趣不断加深。赵元任开始在学术圈内逐渐以语言学方面的见解引人关注,与其他学者频繁讨论、交换学术见解,也因此积累了不少对语言学研究的系统性认识。
四年后,清华大学传来消息,学校正着手成立国学研究院,希望通过吸引国内外著名学者的加入,推动国学的深入研究。清华大学计划邀请当时被称为“四大导师”的学术领军人物加入,以期搭建一个国学学术交流的高端平台。消息传到哈佛后,赵元任立即被此项目吸引,清华大学的召唤让他对回国教育产生了新的使命感。尽管他在哈佛已获得教授职位,学术工作正处于上升期,但清华的邀请却让他无法忽视。他毫不犹豫地响应,回到祖国的学术和教育事业中去。
汉字拉丁化的讨论与赵元任的立场
20世纪20年代,中国学界掀起了一场关于汉字是否应拉丁化的大讨论。由于当时的文盲率较高,许多学者认为汉字复杂且难以学习,阻碍了国民文化水平的提升。他们提出,如果能将汉字拉丁化,将复杂的汉字转换成简单的拉丁字母体系,不仅能够更方便地进行教育推广,也可以提高整体文化水平。另一些学者则认为汉字字母化也是一种可行之道,将汉字的每个字母固定下来,让识字变得更直接。无论是拉丁化还是字母化,这些提议的初衷都是为了降低汉字的难度,进而推动文化教育的普及。
赵元任对此进行了深入的思考。作为语言学家,他能够理解这些学者的出发点,也知道拉丁化或字母化在学习方面的确可能更为简单。但他同样深知,汉字背后更承载了几千年的文化和历史。为了表达他的看法,赵元任在讨论期间创作了一个独特的作品《施氏食狮史》。
这篇《施氏食狮史》全篇用汉字“shi”音组的不同字组合而成,内容讲述了“石室诗士施氏,嗜狮,誓食十狮”的趣味故事。赵元任将故事的情节通过“shi”音的字逐一呈现,让读者在阅读时产生一种“音同字异”的效果,整篇作品清晰地展示了汉字的多义性和独特的音义关系。读到这篇文字游戏的学者们开始意识到汉字在音同字不同的情况下能表达出极其丰富的含义,并非简单的拉丁字母体系能够替代。
赵元任并未止步于此。他还创作了《季姬击鸡记》,同样使用了类似的结构,用“ji”音的汉字讲述了一段生动的小故事。和《施氏食狮史》一样,这篇作品再次强调了汉字在不同字形、词义上的灵活多变。赵元任的这些文字游戏在学术界引起了强烈反响,一些原本支持汉字拉丁化的学者也开始重新思考。
除了这些文字作品,赵元任还在各种场合积极参与讨论和交流。他不止一次在讲座中指出,汉字的多音多义特性以及书写美感,在世界文字体系中极具独特性。比如他提到,汉字在视觉上就具有艺术价值,书法艺术中展现的“笔墨纸砚”不仅仅是一种表现形式,而是一种文字之美。
在一次关于文字改革的讨论会上,赵元任拿出他创作的作品,向在场的学者展示这些文字游戏背后的深层含义。他请大家一字一句地朗读《施氏食狮史》和《季姬击鸡记》,体验音同字异的奇妙之处。一些学者读完之后连连称奇,感叹汉字竟然有如此丰富的表现力,也感受到汉字独特的逻辑思维方式。在场的一位主张拉丁化的学者不禁问道:“赵先生,您的作品固然令人惊叹,但拉丁化能使学习更简单,您是否认为这种取舍可以接受?”赵元任微微一笑,回答道:“文字不仅是沟通工具,更是思想的载体。拉丁化固然方便,但一旦抛弃了传统,难道不会让我们失去独特的文化认同吗?”
赵元任的话引起了在场众人的深思。这场关于文字改革的讨论还在继续,学术界内外的观点激烈交锋,但赵元任坚持认为汉字是中国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值得传承与保护。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赵元任的文字游戏作品不断传播开来,成为反对汉字拉丁化的一项有力的论据。
参考资料:[1]史有为.超越:赵元任先生的特质[J].汉语学报,2024(1):87-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