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梦霞现为中央美院中国画学院副教授。生于广西南宁,祖籍江苏泰州。中国书协女书家委员会委员。中央美院书法博士毕业,导师为王镛教授、薛永年教授。2008-2010年在清华美院博士后流动站工作,合作导师为杜大恺教授。
拓展了书法空间,也破坏了书法批评的框架
文/蔡梦霞
跟帖学有千年的辉煌历史,有此起彼伏的大书法家和传奇名作相比,碑学很年轻,也不被公众知晓。但它已经融入到了书法艺术里。蔡梦霞是中央美术学院中国画与书法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也是当代书法家。在网上可以找到她教《张迁碑》《乙瑛碑》《石门铭》等汉魏碑刻的上课视频,她经常会说“宽”“笨笨的”“要润,要厚”“有磨砂感”“朴素的味道”等等形容词。这些形容词,都是符合碑学审美的。蔡梦霞的风格也偏碑学。人们提起她时,总喜欢说起她和作品的反差。她是纤瘦娇小的女性书法家,写字却被称为有“雄强的笔力”。
到清凉境生欢喜心 隶书对联
24cmX137cm,2021
蔡梦霞学习书法很晚,成名却很早。她说:“1989年左右,南宁有‘夜校热’,文联组织一些专家给人民群众上素描课、国画课、书法课等等。我想把字写得好看一点,就报名了。”老师发现了她的天赋。蔡梦霞说:“学书法很主要的一点是审美。我刚学书法的时候,老师就说老天爷给饭吃,就是我一写字就很容易写出像“龙门二十品”那样子,笨笨拙拙的,挺有趣。当时,你让我去写唐楷,我可能写不出唐楷的味道,我比较有魏碑的味道。我最早是学‘二王’的,也羡慕别人写漂亮的行草。我写得就没有那么漂亮,要古朴一点。很多人说我的行草像碑刻,早些时候不是我主动追求的。我是读博士之后,主动追求写行草带碑刻的味道。”
奋进 楷书中堂
67cmX136cm,2022
蔡梦霞在1993年的全国第五届青年书法篆刻作品展览中,获得了一等奖。她和其他得奖的广西书法家一起,引起了书坛轰动,被称作“广西现象”。她被评价有“民间书风”。随后,蔡梦霞考入中国美术学院书法专业读本科。2005年,她考上中央美院书法专业的硕士,导师是王镛教授。2008年,她又考上了中央美院博士,导师为薛永年、王镛教授。她是正统的学院派,审美偏好秦汉魏晋以上那些博大、质朴、有趣的作品。
杨万里《小池》 草书中堂
248cmX127cm,2022年
蔡梦霞眼里的书法名家以“厚、朴、拙”为好,说:“古质从篆、隶、章草演化过来。狂草出来的时候都是唐朝了,唐之前的东西,它是有厚度的。这个厚,你强化它,它就是雄强。你不强化它,她就是浑厚。颜真卿就是浑厚、古朴。赵孟頫就偏漂亮一点了。董其昌就偏阴柔、偏美丽了。但是董其昌的字‘生秀淡雅’,加了这个‘生’字,他才能成为一流大师。所以,我一直觉得,好的作品肯定得有厚度、有质朴,它太漂亮的话,就不能支撑很久。好的书法家都是追求质朴的,我的老师王镛连隶书的蚕头燕尾,他都嫌太做作了。每次都要挑剪刀腿,还搞得像燕子尾巴那样子,不是很做作吗?他喜欢更质朴一些的。”
拳石胆瓶 篆书对联
13cmX69cmX2,2022年
外行眼里,字写得工整漂亮就是好字,跟书法艺术,特别是碑学审美是有差异的。蔡梦霞说:“工整漂亮是很容易做到的,写得漂亮也容易写得俗,就会形成障碍。俗病很难治,很多大师一辈子都为了去掉这个障碍,从碑刻里去治病。”
所以,碑学审美像帖学在过去1000多年里一样,成为衡量书法的标准吗?碑学和帖学在当今书法界谁是主流?哪种风格更容易获奖?无论作为书法家的蔡梦霞,还是艺术史教授薛龙春、朱天曙,都没给我一个答案。碑学的出现把“二王”经典形成的书法共识打破了。朱天曙说:“碑学发展为中国书法创作提供了一个新空间,甚至可以说和‘二王’几乎平行的一个空间。但同时,碑学让很多中国书法的经典性受到了挑战。书法失去了经典谱系那样的法度,没有标准。有的人就可以胡乱发挥。这是碑学带来的问题。”
唐.于良史《春山夜月》 行草册页
34cmX55cm,2022
碑刻滋养了书法创作,在实践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朱天曙有个三山堂的堂号,来自于三块汉碑。他起这个堂号,因为那段时间临摹得比较多。巧合的是这三块汉碑,也影响过三位赫赫有名的书画家。朱天曙说:“第一块是华山碑,金农学了一生。第二块是封龙山碑,赵之谦学过。第三块是三公山,齐白石的字里面,很多是从三公山的字里面变化过来的。”朱天曙提出来一个概念“师碑破帖”。他说:“像金农、郑板桥这批人,他们有帖学基础,不可能没学过,但是他们后来用学碑把帖学的模式打破了。比如金农的行书,我给它定位成隶行字,就是用隶书的方法变化出来的形式。他一看就受过‘二王’笔法的训练,但写得不像。学得不像,他在里面又加了隶书的东西,两个一融合,就是有隶书味道的行书。这种类型的书法在清代不是孤立的,有一批人走隶行的道路。”
宋之问《陆浑山庄》 行书条幅
53cmX234cm,2022年
碑学也丰富了书法理论。嘉庆年间的阮元,写《南北书派论》和《北碑南帖论》推重北碑,标志着碑学理论完全成熟。包世臣写《艺舟双楫》,进一步推崇北碑,并且总结提炼了碑学的创作技法和审美标准。光绪十五年,康有为写成《广艺舟双楫》,被看作是碑派书法理论的总结。康有为本就极有舆论号召力,这本书刊行之后产生强烈影响。在这本书里,康有为首次用了“碑学”“帖学”的概念。朱天曙在《中国书法史》里写道:“康有为对南北朝碑刻,特别是魏碑大力褒奖,细致品评,同时对方圆用笔、学术途径、书写技巧、取法门径等作全面介绍,是清代最系统、最成熟、最丰富的重要书学著作。”
▲惜食·求名联
180cm×24.5cm×2
2024
释文
惜食惜衣, 非为惜财缘惜福;
求名求利, 但须求己莫求人。
但是,“碑学”理论在清代也有偏激和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朱天曙写道:“比如‘帖学渐废,草法则既灭绝’,以及对北魏碑刻的至高评价都是极端之论。在他的影响下,许多古代无名氏的作品被纳入学习体系,一些相当稚拙和不成熟的刻石和遗迹也成为临摹的典范,一直延续到今天。”按照康有为的理论推演,薛龙春说:“如果越古拙越好,越粗糙越好,越残破越好,名家的东西就得扔进纸篓。那我们去看展览,每张字就东倒西歪的。康有为的逻辑是把不规整而有趣味的东西推到一个无以复加的高度,相当于有人穿牛仔裤剪了几个洞,然后说穿西装和衬衫的都不对,都过时了。这没道理。美的呈现应该是百花齐放的。”
▲汪曾祺句
69cm×18cm
2024
释文
人生忽如寄,莫辜负茶、汤和好天气。
书法的定义是什么?北宋以来,书法批评一个重要维度是书品和人品的紧密联系。薛龙春说:“书法不是一个纯粹的形式美感问题,书法最终能让人着迷的更是背后那个人。苏轼讲到欧阳修,说欧阳修字写得蛮好,但即便欧阳修的字不那么好,他的字也被人珍重。因为欧阳修文学上的地位在那个地方。今天大家觉得敦煌抄经写很精美,但放在唐代,这就是抄书匠的东西。”碑学兴起,打破了传统书法批评的框架,它变成了一个筐。薛龙春说:“考古发掘出一个东西,上面有字就被称为书法,那么,古代有没有不是书法的文字,有没有不是书法家的人?”
▲ 品若·人如联
142cm×23.5cm×2
2024
释文
品若梅花香在骨,人如秋水玉为神。
20世纪初,因为摄影与印刷术的发展,碑学产生的一个理论基础——好的字帖和唐碑拓本难得的困境不存在了。薛龙春说:“人们花几毛钱就能买到宋拓的影印本。唐以前隶书、楷书、草书的墨迹也大量出土。即便仍然主张学习非名家书法,是不是还要以汉魏碑刻为尊?真迹不比‘下真迹一等’的金石文字更具有优越性?”从民国时期,帖学和碑学形成互相对立的局面,但既没有一方胜出,也没有达成共识。薛龙春说:“碑学在理论上有难以自洽的地方,观念的混乱带来了书法批评框架的坍塌。每个人都可以说‘我用我法’,虽然大家都标榜‘书法’,但我们不再享有共同的游戏法则。”
▲张潮《幽梦影>
166cm×24cm
2024
释文
风流自赏,只容花鸟趋陪;
真率谁知?合受烟霞供养。
今天怎么看待“碑学”和“帖学”?薛龙春把这些年对“碑学”的思考结集出版,他想呈现碑学形成的历史过程和观念变化,带大家认识到碑学理论的逻辑陷阱。他说:“碑学和帖学是不同的游戏,但这不代表我们要做选择题。当代艺术环境下,书法概念不断泛化,不必陷入无谓的碑帖之争。”李钊作为科班出身、年轻一代的书法研究者和创作者,要在现在的书法局面里给自己建立框架。他说:“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得乎其下;取法乎下,则无所得矣。想向上发展,还得学习经典,那些比如新出土的东西,或者任何能看到的书法材料可以是取法的源泉,也是我未来书法创作的养分,但不是我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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