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太子陈项非我所愿。
既然他不喜,不如我去行宫摆烂。
却意外捡到一个未来国君。
再次回到皇宫,我要和离,却被陈项囚禁于未央宫。
沈度攻破皇宫之日。
我一把火点燃大殿,在熊熊大火中就此离去。
不如让一切化为灰烬,尘埃落定吧。
1.
我十五岁那年嫁与天家。
新婚当晚,案上烛光摇曳,闪烁不定。
太子陈项冷着脸挑了我的喜帕。
一众礼仪完毕,内侍宫女退下后。
男人的视线落在我身上,急躁地踱步至桌前,坐了下来。
他略带嫌弃的口吻,说得第一句话:“孤不喜欢你,娶你原本就非孤本意,只不过父皇赐婚,你又是堂姑之女,没得选择。”
沉吟片刻,我轻捏着手指,心里微微泛酸。
抬眸看向那位神色淡漠的男人,并不作声。
陈项继而道:“孤特意先来与你把话说清楚,今夜,包括往后孤都不会宿在你这里,你好自为之吧。”
太子都这样说,我也不自讨没趣。
站起身,低眉敛容,行了一礼:“妾身谨遵殿下之意。”
陈项越发不喜我这温顺文静的模样:“连说话都跟那些个长辈一样,长得也寡淡无趣,娶你,就像是娶了樽活菩萨,没意思。”
满屋的大红帷幔晃得我心里不是滋味,抬手摸摸自己圆润的脸,像菩萨么。
当朝太子,也不是我想要的良配,只不过皇帝的赐婚她同样没有反抗的余地。
作为女子,婚姻由不得我做主,我又能怎么办?
太子年少轻狂,可以任性,可以为所欲为,可以不敬重我。
可我不行,自母亲在世时,皇帝便赐婚了。
我的毕生所学无不是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乃至未来皇后。
所以我的言行举止得端庄有礼。
不管太子如何对我,我都是他的正妻,改变不了。
我们的利益从赐婚时便捆绑在一起了。
我面上是浓厚的妆容,看不清表情。
声音却含着丝清冷:“那殿下想要如何?”
“你只管做好父皇母后要求的太子妃,其余的别多指望,也别多管。”
尽管我并不喜欢太子,他这一番话确实寒了她的心。
成亲之前我就没期待过能和太子过上举案齐眉的日子。
皇家无情,竟连那一丝共育子嗣的希望也给断绝了。
回京不过半年,就听闻过太子要退婚,想另娶太傅之女为妃的消息。
后面被皇帝呵斥一番,才心不甘情不愿与我成婚。
帝后只有一子,处处依着他,唯婚姻之事不顺着他。
现如今太子如此话语,我应承着:“从今往后妾身愿与殿下互不打扰。”
想不到我回答得如此干脆利落,太子心中忽地堵着一口气。
定了定,拂袖而去。
独留我坐在大红喜被上发呆。
“娘娘。”我的陪嫁侍女辞镜在门外轻声喊道。
“进来吧。”
辞镜望着我,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猜到侍女想要说什么,也不在乎。
只吩咐着:“帮我把头冠、首饰摘下来吧,伺候我梳洗。”
“娘娘,太子殿下……今夜还会回来吗?”这可是大婚之夜啊,她看着太子面色不善离开,有些担忧。
“以后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太子府虽说不比府里随意,但我们一样可以过得舒心。”
“可……太子殿下也不能如此丢下娘娘不管,于礼不合……”
辞镜还想说什么,被我轻声呵斥:“辞镜,住嘴,以后断不可这样说。”
侍女张了张嘴,乖乖地回道:“是,奴婢知晓了。”
辞镜手巧,不多会除掉那些繁重的饰品,把哟的头发拆开放下来。
一头青丝铺在脑后,我才觉得有些倦:“让朱颜去打些热水,我要沐浴。”
“是。”
夜里,一个人躺在床上,本是极累的,但我闭着眼,反而睡不着觉。
以后少了夫君要应付,不用考虑男女之事这方面,似乎也不错。
我不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就让心和身都由此尘封起来吧。
以后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罢了。
横竖这一世我可以衣枕无忧。
2.
翌日,要早起拜见帝后。
我让辞镜进来梳妆。
“娘娘,太子殿下昨天去张昭训那了,宠幸了她的婢女容华,殿下未免太不给你面子,新婚当夜就在一个贱婢那过夜。”
“辞镜,别乱说话,太子岂是你能质疑的。”我出声制止,他要怎样我也无所谓。
辞镜抱怨:“奴婢只是为娘娘不平。”
“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从小与我一块长大,我怎能不知?只不过这些话以后别说了,省得招惹是非。”
“以后太子想去哪便去哪,你们不要多舌。”
“奴婢知道了。”
我妆扮好,同太子乘马车进宫。
男人身上若有似无的馥郁香气传至她的鼻息,想必是那位侍妾的吧。
我微微磕着眼,正襟危坐。
一路上陈项假寐,气氛凝滞,无人出声。
到了宫门口转乘轿子,两人先去给帝后请安。
之后郑皇后留了我们在长秋宫用早膳。
一早验见红的宋嬷嬷从太子府回来向皇后禀明事由。
新婚夫妇不圆房成何体统,可她这个儿子什么德行自己又再清楚不过。
皇后长叹了口气,也无奈。
这会两人站在一块,完全没有新婚夫妇的姿态,反而透着疏离感。
她看在眼里,知道这两人面和心不和,有意规劝自己的儿子。
“如婺年少丧母,李家又远在山东,现下既然嫁入东宫,项儿你可要好好疼惜太子妃,万不可欺负人家。”
郑皇后说着,边将我的手放入太子陈项的手里。
太子动作僵硬,又不好拂了母后的意,我心中一叹,将手抽了出来。
“儿臣谢母后怜惜,有劳母后费心了,殿下待儿臣不错。”
我语气清浅,毫不在乎昨夜太子抛下我的事。
在长辈面前到底还是给太子留了丝情面。
没说几句话,陈项凳子还没坐热,就被皇帝派人叫走。
留下婆媳两人,郑皇后雍容典雅,“项儿性子骄贵惯了,你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嗯。”
郑皇后继续安抚,“你是陛下选定的好儿媳,以后还会是天下女子的表率,后宫之主,今后一举一动皆不可草莽,太子不懂事,你要多规劝。”
“……”我抿了抿唇,不语,起身行礼,太子德行大婚前她略知一二,奢靡、好酒色,成天吟诗作乐。
皇帝皇后都无奈,她能管得了?
我知道皇后这些话在施加压力的同时,也是在劝我大度点。
就算没有丈夫的疼爱,我同样需要做好身为正妻该做得事。
皇后看我一副柔顺的模样,挑不出错,又怕我性子软管不住府上那一众奴仆。
轻微地拧了拧眉头,语重心长:“你从现在开始,要着手管理整个太子府,上上下下都要一一打理好,恩威并施,切不可太随意。”
我低垂着眉眼,俯首称是。
皇后望着眼前眉目清秀的女子,像极了会稽长公主,心里不免起了怜悯之心。
“你年纪小,以后我便让宋嬷嬷随你到府上,从旁协助你。”
语罢,皇后招来一位自带威严的老妇。
“儿臣谢过母后。”我俯了俯身。
“先坐下吧,在本宫这不要太拘礼。”
“是。”
吃过早膳,太子同皇帝商谈政务,我便先回到府上。
辰时,我刚坐在太子府正厅主座,喘口气的那会。
秦总管便带着众人来见礼。
宋嬷嬷是皇后遣来的人,我引见给众人。
打个照面,以后府上事宜,由她做主吧。
太子不给我脸,以后府上我便也不想花什么心思。
“太子府,以后便有劳嬷嬷了。”
“娘娘客气了。”
我又对身边的侍女说道:“朱颜,你自小细致周到,日后协助嬷嬷一同处理府内事务,你先跟着宋嬷嬷学习,有她教你能上手快些。”
“是。”朱颜俯身行礼。
回到自己的院子,我改穿素服,洗去妆容,只画浅浅两道柳眉,连长发也是简单一缕绾在身后。
倚靠在榻上,手上攥着一串佛珠,闭目养神,周身萦绕的一股若有若无的茉莉茶香。
朱颜放低声音说:“娘娘,张昭训前来请安。”
“让她回吧,今日不必了,你就说我身子不适。”我语气淡淡道。
门外,张昭训说:“既然娘娘不舒服,我也不好打扰,从前府中主母空缺,殿下吩咐妾身暂为打理太子府账目,如今既然太子妃位定,府中大小事务自当由交由娘娘定夺。”
说着便让自己的贴身婢女呈上账本。
朱颜接过:“有劳昭训了。”
我看朱颜捧着账本进来,便说:“你带着账本去找宋嬷嬷吧。”
三日回门,我自己一个人去了。
太子借口有要事在身,实则在四方馆以诗会友。
第七日,他难得踏入我的落云阁。
“容华甚得我心,升她为昭训吧。”
我淡淡道:“那不如连张昭训的位份一块升了吧。”
“随便。”他不多留一步,生怕脏了他的鞋。
半个月后,太子迎娶他的白月光为侧妃。
自此,他左拥右抱,更加无暇来我这里。
而我,成为了整个皇城的笑话。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照样两耳不闻过我自己的日子。
看看游记,名人传等诸多书籍,写写字,经常不知不觉就到了半夜。
早上不用伺候太子,通常睡到日上三竿起床。
日复一日,这样的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
看来之前我努力学习做一个合格的太子妃。
并不用派上用场。
3.
如果有机会,我想尽快逃离皇宫这座牢笼。
我的生母——会稽长公主早逝。
在我与太子大婚后半年,父亲章洲太守因病去世。
我自请前往章州行宫为父守孝。
章州离京城不过两日行程,帝后也乐得接受。
离去的那日,我留了封信于太子:
三年守孝期,我不会出章洲一步,更不会回京。望太子一切安好,互不干涉。
我已经表明态度,跟他无干涉,希望他也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来年正月皇帝薨,太子继位。
封侧妃为舒妃,昭训容华为容嫔。
唯独少了册封我的皇后位。
我听着辞镜说起这些,并未觉得不满。
“娘娘,你是陛下的正妻,难道真的打算在行宫待一辈子吗?”
“现在这样的日子,没有繁琐的仪礼规矩,不好吗?想干嘛就干嘛,也没什么人管你。”
我笑笑,觉得这样的生活倒是清闲自在。
如果他能忘了我的存在不是更好吗?
在行宫无忧无虑的日子我觉得很舒服。
接下来皇帝花巨资建造望月楼,宠幸妃嫔,不务朝政,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我只想待得父亲孝期过,便自请入寺庙带发修行。
然后再去莱山住段时间,游山川河流。
皇帝登基半年,大兴土木,修建宫殿,百姓有苦难言,民不聊生。
朝中有官员记起我,前来拜访,请我回宫,规劝皇帝,被我一一婉拒。
皇帝本性如此,哪是我一个不受宠的人能左右的。
我过我的咸鱼生活即可。
天塌下来了,都有高个子的顶着呢。
原以为这样平淡的过着就行了。
可总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在去寒山寺拜佛回来的路上。
路边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撞上了我的马车。
车夫问我:“娘娘,怎么办?”
出于我天性善良的本性,便把他带回去行宫里调养,并找了大夫来看病。
大夫摇了摇头,只说:“凶多吉少,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这几日。”
我看了下床榻上的男人:上好的衣料,剑眉星目,病容丝毫不掩盖不住他卓尔不群的英姿。
只怕是哪个达官贵人,争夺家产权位,再不济涉及朝政惹怒皇帝,才惹来这一身伤。
轻微叹息一声,可惜这么好的外表了。
在高热的第三天,男子退烧,撑过来了。
婢女辞镜在边上说:“既然能醒过来,就让他赶紧走吧,免得连累了娘娘?”
“娘娘?我这是哪?”男子睁开眼,用微弱的声音问道。
“这是章洲行宫。”我回道。
他思忖一会:“多谢娘娘救命之恩。”
想撑起身子来,无奈身体虚弱,使不上力。
“不必。”
“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随国公沈度。”
沈度……我心里咯噔一声。
虽说没有见过这个人,却对他再清楚不过。
他年纪轻轻,镇守边关,手握五十万兵权。
我做太子妃的时候,皇帝就忌惮他的兵权。
无奈他上阵杀敌,胡人不敢进犯疆土,皇帝也没有办法。
“家父上月去世,特地回来奔丧,一切事情料理好,原本打算启程回北地,在临行前却遭人暗算。”
沈度在承了父亲的爵位后几天,皇帝听信谗言设鸿门宴款待他。
不料他身为太妃的姑母提前得到消息,设法解救了他。
皇帝没有打算放过他,找人刺杀,好在他命大,逃出皇都。
涉及权谋,我无心探听,只说:“既如此,公爷好好养伤,伤好了就离开这里吧。”
然后我遣了行宫里的一个内侍去照顾他。
再看到他是七八日之后,他能下床的时候。
我看到他一身白衣在院子里慢吞吞地行走。
他伤势严重,虽说恢复了一些,还是体力不支。
行宫伺候的人少,不能无时无刻照顾他。
我轻皱眉头,走过去同他说:“外面风大,公爷小心感染风寒。”
“哪有这么虚弱。”
“小心点是好。”
他笑了笑,问道:“娘娘一直待在行宫?”
“我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在这了。”
“没想过回去吗?”
“待在这里挺好的,自得其乐,皇宫于我只不过是座牢笼,再说,陛下不喜我,何必回去惹人生厌呢。”
他的视线定在我身上,不再称呼我为娘娘:“你心境开阔,也不似困于深宫之人。”
“凡事放宽心,自己过得开心最重要。”
4.
接下来两日母亲忌日,我没有心思再去管旁的事情。
情绪陷入阴郁中,整个人难过得不能自拔。
只想找个地方蜷缩起来,不见任何人。
便独自拎着两坛酒,到行宫附近的湖,划着一叶轻舟随风飘散。
完全不顾岸边乳母、贴身丫鬟的担忧。
船行到湖心,酒喝了大半。
在半醉半醒中,我迷糊着,不慎落水。
幸好沈度听闻她出门后,及时赶到跳入湖里,救了我。
乳母赶紧给我用披风包裹住住身体。
我眨着水润的眼睫,身体软绵绵的。
看向他:“公爷身子可好了?”
“嗯。”他回道。
“我救公爷一命,公爷救我一命,便抵消了。”
沈度好笑地回我:“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她匆匆一瞥,眼前的男人,眸子漆黑如墨,面如冠玉,笑起来更好看了。
没由来的心如小鹿乱撞,不敢多看,忙低垂眼:“是这样的。”
心中却泛起了一丝涟漪。
落水后的一日,沈度来找我。
他英姿勃勃地站在她面前:“愿意陪我去个地方吗?”
我放下手中的书卷,说:“好。”
“会骑马吗?”
“会。”
他觉得诧异,想不到我这样一个闺阁女子还会骑马,便笑了笑,也没多问。
两人骑马到山顶,呼吸山野的气息,自由而清新。
俯瞰众山,心境愈加开阔。
“我要离开章洲,去北地了。”
“我猜到了你是向我辞行的。”
他轻叹一口气:“此去一别,也不知何时再见了。”
顿了顿,我开口道:“望公爷珍重。”
他张了张口,没说什么,只直直地注视着我,过了会再度出声:“当今天下三国并立,昭国最弱,皇帝昏庸无道,听信奸臣之言,残害武将,长久而言,迟早会亡国。”
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他轻飘飘地说出来了。
不过他说得这些也是事实。
我看着他,没有反驳。
他继而道:“你宁愿待在行宫,也不想皇都,说明你并不在乎那里的一切,你愿意随我去北地吗?可以去看看一尘不染的天空,连绵的雪山,还有不到尽头的草地……”
我一时不知如何回他,也不知他什么意思,无奈笑了笑:“虽说陛下没有正式册封我……但是我终究是……我还不能去。”
我想先和离,再去该去的地方。
“我虽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可眼下还不到时候。”
他说:“那我等你来北地找我,我要离开了,现在不能多留了。”
我知道他有他自己的事要做,并且他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该是要离开的时候。
只是他对我说的话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
我没有应允他,会去找他。
毕竟我们什么都不是。
沈度离开后,我又恢复了以往简单淡泊的生活。
三年时间将到,反而是太后派人来接我回宫,这次由不得我拒绝。
“你作为中宫之主,总不能在行宫一直待着,回来应尽早主持宫务,多多规劝皇帝。”太后耳提面命。
太后都管不了自己的儿子,未必我能管?
“你是皇帝的结发之妻,李氏又是江洲世家大族,得天下士子推崇,你父亲一直清流为官,朝中官员必定会向着你。”
“是。”我选择顺着太后的话应道。
“你回去休息吧,坐了两日车,也累了。”
我行过礼,便退下。
几年未见,太后也老了许多。
只怕整个皇宫,也只有她能记得我,也只是为了发挥我仅有的作用。
才接我回来的吧。
未央宫,我第一次作为主人踏入。
一应物件都积了灰,犹如冷宫一般。
第二日,皇帝陈项过来,他比以前发福了。
许久未见,彼此都没有什么多话可说。
他小坐一会,便起身要走,也不知道来干嘛。
我没有要送他的意思。
皇帝转身问我:“你难道就不留朕?”
“陛下的心不在这里,没必要留。”我淡淡地说。
“此地不留人,自有留人处。”皇帝甩袖离开。
我无奈,心想:“那就能去留你的地方吧。”
他从来不给我情面,我又何必上赶着。
再说,此处也不是我想待在的地方。
我有一个问题啊?为啥古代的婢女都可以这么多嘴多舌的吗?妄议主家竟然可以成为贴身婢女我就问问婢女这样主子也不责罚,那么是不是说主子也是这个熊样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