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又平又美》:世界各地的审美,有什么差异?

郑胜辉 2024-09-25 06:09:38

郑胜辉学习与思考第2472天

《世界又平又美》,这本书将为我们打开一个全球美学的纷繁璀璨的大型地图。

之所以取《世界又平又美》这个有趣的名字,那是因为,世界首先是平的。我们要确立一种全球平等的观念,每一种文明、每一类美学都是在这个星球上相互尊敬地共存的。那种文明之间的倾轧与美学之间的剥夺,都是与这种价值观相违背的。我们要接受多元文化之间的流动和融合所产生的全球文化复合形态,这就是我们中国人说的“和而不同”。

在世界文化平等与交流的基础上,我们要看到,其实全球美学之间更是“和而不同”的。什么叫和而不同?不同性质事物的组合才是“和”,它的对立面就是“同则不继”,相同性质事物的相加则是“同”。如果全球文化和美学都趋于同一和相同了,那就难以继续发展了。所谓“和”就是在不同文化之间保持动态的平衡,全球美学由于人类审美之间的本然差异,使得这种和而不同变得更为“不同”了。

那么,这本书究竟是怎么呈现的呢?对,就是通过行走,通过我行走了全球三百多家艺术博物馆而成的。当年《中国科学报》针对本书有一个专访就说道:“从佛罗伦萨、威尼斯、米兰,到纽约、芝加哥;从博洛尼亚、柏林、慕尼黑,到维也纳、萨尔茨堡、布达佩斯,从以弗所、米利都、伊斯坦布尔到京都、奈良、大阪……刘悦笛用自己的双脚行走出了一幅‘全球美学地图’。”

既然全球美学就是一幅多元文化间的彩色拼图,那么这本《世界又平又美》也恰恰是回答下面这些问题的:不同的美学如何参与这个世界最大的拼图游戏?欧洲百余家艺术博物馆是怎样的?美国文化艺术如何影响全球?当代中国艺术是如何运作的?中日韩的审美生活又有何差异?所以这本书不仅是“全球谈艺录”,而且也是“全球谈美录”了。这就构成了一部行走的艺术史或者行走的美学史——因为真正的艺术史和美学史,其实并不是在书本里,而是在这个活生生的世界之中。

1.艺术馆是怎么来的?

走进艺术博物馆之前,我们要先知道艺术馆或美术馆究竟是怎么来的?它并不是本土产物,而是来自欧洲的舶来品。这个词通常就是Art Museum的简译,它的全译应是“艺术博物馆”,从而不同于所谓的“艺廊”(Art Gallery)。因为Gallery原意只是窄长的敞廊,但在中文里这两个英文却总被混用。回头看下当今的中国,中国现在很多美术馆在市场的牵引下越来越像艺廊,而作为博物馆的美术馆之基本功能特别是其教育功能却是“缺环”的。当然,我们所说的美术馆,主要是指以“公共文化”为目的的公共美术馆,无论它从赞助机制上是公立还是私立的。

Museum根据其希腊原文的词根,就是指古希腊神话中主司文艺的女神“缪斯”的居所,博物馆的辞源本身就与艺术相通。然而,近代“博物馆”的涵义却基本确立于古罗马时代,原本是指哲学探讨的地点如图书馆,埃及亚历山大的“缪斯神宫”最为著名,后来又特指教育的场域。“Art Museum”这个词将艺术加到博物馆之前,似乎就是回复到古希腊的“审美化”的意味,但同时也保留了博物馆的“物”之收藏与展示的含义,此外,还有作为“教化”的意蕴也得以存留下来。毫无疑问,艺术博物馆本是来自欧洲的文化建制,就像现在按照展出《千里江山图》,观众就像瞻仰一般走过展开的画作,但其实中国古画的观看方式乃是“人不动而画动”的,如今按照博物馆展示方式则变成了“画不动而人动”。

艺术博物馆也可分为两类,一类是“教育型”的,拥有“民众化”的取向,另一类则是“审美型”的,具有“精英化”趋向。在教育类型里面,艺术品被视为历史的物品,就是出于艺术史框架当中的物品;审美类型则聚焦于艺术品的独特,美术馆成为提供欣赏和沉思的场所。然而,这种两分法从根基上就将大众与精英文化区分开来,需要在“雅俗融合”的当代新语境内得以重新审视,如今审美型与教育型的功能开始得以交融了起来,越来越多的艺术博物馆都开设了艺术教育的部分。

实际上,当代美术馆的建制,它的基本功能理应是“三位一体”的——包括“审美化”“教育化”与“艺术史化”三个方面。一方面,如今艺术博物馆的教育本身就是“审美化”的教育,但审美并不是为少数精英所垄断的,反而是要为大众所分享与共享的。另一方面,美术馆的教育同时也就是“历史化”的教育,无论是古典还是现当代的艺术品,在公共美术馆当中都是被置于艺术史脉络当中的。在这三位一体的关系当中,面对民众的“教育化”,恰恰可以成为联通“审美化”与“历史化”的中介。

世界上第一座公立的艺术博物馆从何而生呢?拿破仑时代的1793年,真正开启了现代艺术博物馆的先河。拿破仑博物馆的建立,使得普通公众第一次得以见证皇家的奇世典藏,并确立了艺术与贵族之间的社会关联。从此,美术馆就成为所谓的“艺术史的礼拜堂”。其实,拿破仑就是为了给法国公众展示其在欧洲与非洲的战利品而设的。告诉你,这个拿破仑博物馆,就是现在的卢浮宫。

卢浮宫正是这位法国大帝争战掠夺后的杰作,他真正让卢浮宫内聚集了前未有过的艺术珍品。卢浮宫的对外开放,就被看作是“公共艺术博物馆的原型”,凭借这座宫殿,美术馆不仅成为政治上拥有“美德政体”的符号,而且,它也最先成为被欧美国家所争相效法的“民事仪式”。所以,无论是在卢浮宫新入口处的加建,华裔著名建筑师贝聿铭所设计的玻璃金字塔远近闻名,还是同在巴黎的朋皮杜中心的新建,都将艺术博物馆“殿堂化”了。所不同的是,卢浮宫是古典艺术的“殿堂化”,朋皮杜则是现代主义艺术的“殿堂化”,西方的艺术博物馆无非就这两大类而已。

发展到具有现代风格的美术馆时代,其实为了便于展示现代主义艺术品,美术馆空间进而被规定为英文的White Cube,俗称为“白盒子”,也就是立白四方空间,这就是我们经常在看双年展所置身其中的空间。这其实又是美术馆展示空间的巨大革命,其影响一直延伸到当代,后现代艺术的呈现所置身其间的现代空间似乎并没有许多改变,都是在白盒子里生成的。

从西方文化来看,美术馆就是一种西方所谓的“文明化的仪式”。美术馆中的陈列品并非也不必以它们自身来“改变这个世界”,它们只是作为“公共空间”的某种形式而存在的。观众们通过“此时此地”的观照,或者以“彼时彼地”古老创造物为对象,或者以“当下呈现”的艺术活动为目标,从而将自身与过去、当代联系了起来。

2.欧洲艺术博物馆应该怎么看?

那么,到艺术博物馆里到底看什么?当然是去看艺术。但是并不是仅仅为了看艺术而看艺术,艺术背后到底是什么呢?乃是一个民族的文化,一个民族的历史。李泽厚先生1980年的《美的历程》那本名著,最高的版本开头就说:“朋友,你去过历史博物馆吗?你看过中国历史的长长的展线吗?”历史博物馆就是今天的国家博物馆,从当年到今天都有个“中国通史”的常年展,从历史变迁当中恰恰可以看到中华民族的审美变迁的历史。

同理可证,到欧洲的艺术博物馆,在艺术的表象之下,就可以看到不同欧洲民族和国家的历史与文化。大家最热门的去处,还是法国的卢浮宫和英国的大英博物馆。但很多人可能不知道,在卢浮宫曾出现了最早的一处中文标识,大意就是:看蒙娜丽莎,请上二楼!我的一位在某商业银行总行工作的朋友,首度到巴黎公干,回来之后,兴奋地告诉我说他去卢浮宫了。我问他看到了什么,是黄金时代的古希腊雕塑,还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尼德兰油画?他说:“都没有,太忙,只上二楼看了蒙娜丽莎。”我再追问他:“感觉如何?”他满眼狐疑,并迟迟疑疑地回答:“感觉?什么感觉?!那幅画那么小,反正我看到了!”的确,这很重要,他看“到” 了。就连被共誉为“卢浮宫三宝”的“断臂”的维纳斯雕像、“飞翔”的胜利女神像,他都没有去看。

不少中国游客可能觉得,只要看过那三个镇馆之宝:蒙娜丽莎、维纳斯和胜利女神,就觉得卢浮宫就已经“打卡”过了,因为该看的也都看过了。人们津津乐道在嘴边的,还是在达‧芬奇的最著名的名作面前,那人头攒动的各色人群,还有那画前的几尺厚的防弹玻璃。每年都有上千万世界各地的游客来这幅画前“朝拜”。似乎那些“谈资”更加重要,就像欧洲人居然到现在还乐于猜测——蒙娜丽莎,她到底何许人也?甚至有“较真儿”的西方学者推测,蒙娜丽莎之所以微笑,那是因为她怀孕了,还得过中风,甚至没长门牙,眉毛也是秃的,真是有趣至极!

可是,作为绘画的《蒙娜丽莎》呢?对《蒙娜丽莎》的审美感受又在哪里呢?这是许多人去“旅行”的心态:“最重要的是看到了!”无论是到了罗马竞技场,还是走到英国大本钟,重要的是“我到了”,但是你感觉到美了吗?到欧洲的博物馆,其实是可以感受到美的,欣赏美本身就可以作为主要目的,这个美恰恰是历史与文化的折射,没有脱离历史、脱离地球的人类的美的存在。

《世界又平又美》里面的博物馆,多数是我那次在欧洲独自“自由之旅”一个月所见的。恰好在希腊的雅典举办的第23届世界哲学大会与在波兰克拉科夫所举办的第19届国际美学大会之间,我在世界哲学大会做了“中国生活美学与当代艺术”的特邀论坛发言,在国际美学大会做了“全球化语境下的中国生活美学”发言并主持大会A会场的论坛。这期间恰恰有一个月的时间,我就借年假时间走了长时段的旅程,雅典一地我就走了二十多家博物馆。

我行走博物馆走得往往很快,但是写书却都很慢。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曾静静地坐在书桌旁,想起了欧洲的那个仲夏,对德累斯顿小镇那次悄然的造访:在易北河旁有个红画框,所框定的景色,恰是老画家笔下几百年前的景色,那些老建筑的地平线居然没有多大改变,当时令我惊讶不已。但你知道吗,二战时其实德雷斯顿基本上都被炸平了,但后人重建的时候,却在满目疮痍的废墟之上重建了这座美丽的小镇。历史之美与美的历史,就是这样被欧洲人存续了下来,我们可以通过观瞻,透见到欧洲文明的丰富与多样性,每个欧洲国家都有自己的特色之美。

3.美国艺术馆有什么特点?

再来看对美国本土艺术博物馆的印象。作为新大陆的美国与作为旧大陆的欧洲,有着明显的文化差异,因为美国只不过三百多年的历史。2007年四五月间,“美国艺术三百年:适应与革新”展览曾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美国人倾囊而出地将美国最优秀的艺术品带到了北京,呈现给中国的观众。

正如我所亲见,无论是在美国本土还是中国本土,美国艺术的前二百五十年,可谓是乏善可陈。与同时代的欧洲艺术比较,美国艺术只能算是“蹩脚的小学生”,还是个蹒跚学步的状态。哪怕是被美国学术界所推崇的从19世纪20到70年代发展起来的“哈德逊河画派”,它作为美国最早的本土画派之一,以描绘哈得逊河沿岸的自然风景而得名,但其作品的质量却无法望欧洲风景画之项背。并不是说美国的自然风光没有欧洲那般优美,而是那种浪漫主义的表现方式其实是落伍了的。这个时代,所谓呈现的美国独立的风格,那也只是对美国文明本身有价值,在世界艺术上却上不了台面。

所以说,要在美国看到传统艺术的话,那更多还是欧洲艺术的“大杂烩”, 无论是在纽约、芝加哥,还是洛杉矶、华盛顿的各个国家与私人美术馆当中,你都可以看到全球艺术史的非常清晰的展线。与此同时,要看当代艺术的话,美国的艺术馆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因为至少从1945年开始,美国艺术几乎就成为全球当代艺术的引领者了。我们想一想,为何世界艺术中心从巴黎开始转到了纽约,这背后不是没有文化霸权的理由的。

其实,真正的“美国认同”,还要等到国家的建立。随着美利坚合众国的融合而成,其前十年与后四十年“新国家”的艺术逐渐兴起,这次多民族国家才开始独立塑造属于自己的艺术新形态。真正取得成就的,乃是从1820年到1860年左右,美国艺术有了一次“自我发现”。随着西部大开发的兴起,1830年5月杰克逊总统通过了《印第安人迁移法》把印第安人迁到密西西比河以西,西进运动开始,美国人终于“发现”了他们自己的高山大川之美。

19世纪中期繁荣的风景画、风俗画展现了美国更加广阔的天地:粗犷辽阔的西部原野、水天相接的海岸风光、热火朝天的工业生产、城市与乡间的日常生活。但是,看同时代的风景画、风俗画,无疑欧洲才是首选,一直到印象派与后印象派,欧洲的艺术博物馆都包括了更多的杰作。但现代主义艺术运动的很多优秀作品,在美国的艺术博物馆里面却可以大量看到,不仅是纽约MOMA(也就是现代艺术博物馆),就是丹佛这样的中部地区的艺术博物馆都值得看。在纽约生活的那一年,我深感老外们观看博物馆的热情,为了看康定斯基的抽象艺术大展,居然弯弯绕绕地排了几个街区的队。

建议你到美国不仅要看自然风光,也要像去欧洲一样,去看那么多的艺术博物馆吧。除了作为固定场所的公立与私立艺术博物馆,在全美各地的大大小小艺术博览会也值得观看,它们构成了美国的“流动的展览的动线”。纽约除了历时百年的“军械库博览会”名声在外,还有国际艺术博览会、Scope艺术展、弗雷兹艺博会等等,此外还有位于曼哈顿sohu艺术区的几百家画廊在等着你看呢。

4.中日韩艺术有什么差异?

观看完欧美的艺术博物馆,再来回过身看东亚的情况,主要是中日韩这三国。从本土的角度来看,中日韩的美学差异,首先还是同它们的“风”“土”环境相关的,风是气候,土是地理。中国是大陆文明,朝鲜是半岛文明,日本则是群岛文明。在我看来,半岛文明则恰恰处于大陆和岛屿两种审美形态之间,这三种美学其实各有其特色。

中国拥有一片广袤的大陆,中国传统美学强调“意境”“神韵”和“气象”,而处于茫茫大海中孤岛地位的日本美学则注重“幽玄”“空寂”和“物哀”,而朝鲜半岛的古典美学是恰恰介于中国大陆与日本群岛之间的。朝鲜半岛经常是将中国审美文化传到日本的跳板,比如禅宗在中国的宋代以后传入日本就是通过了朝鲜半岛这个桥梁,而且“朝鲜美”本身也是一方面具有大陆性气候之下的农业美学的“大气”的特点,但另一方面也具有一种充满了深深的“悲哀”意识的孤独一面,这也许是与海洋性气候间接相关的。

这些文化特征在中日韩的美术馆当中都得以充分展现,这两个国家离我们很近,也都深受汉语文化圈的影响,有空你可以行走一下。从韩国的首尔到釜山,从日本的东京到京都,都有大量的大小不同的美术馆值得我们去观瞻,就像奈良这样的古城可以多去几次,因为在那里还可以看到唐代中国文化的影踪。日韩都为私人博物馆立了法,在艺术博物馆数量上相当地多,我个人觉得那种专题性的小博物馆在东方才更有“看头”。

而整个亚洲的艺术史的确有个阶段,形成了“综合主义文化”的时代。这是因为,前代的历史积淀被继承下来以后,在古代史的后期都有综合起来的趋势。这个时期,在中国是明清时代;在朝鲜半岛是李朝时代;在日本则是从室町时代、安土桃山时代到江户时代;印度也有,是从伊斯兰教王朝到莫卧儿帝国时期。

从全球艺术的角度来看,亚洲艺术史还有一种“横向的综合”。这里所说的“综合主义”则是指某一种文化的内部出现了整合几类其他文化的现象。我就举个例证来说明。在日本药师寺的主佛像基座的后部,也就是台座的背面,有这样的金属浮雕:台座最上檐的一周的纹饰,是通过西域而传来的葡萄唐草纹样,其下部稍窄的纹饰乃是莲花纹样。在浮雕的主体四方部分,居于中心的柱式的底部乃是来自中土的玄武,中部乃是以蕃人裸像出现的力神像,在柱式结构的旁侧则是蕃神像。

这个小小的浮雕,却浓缩了从希腊、印度经由西域到中土的各种文化要素,抵达的终点就是日本的奈良,并在一座寺庙的台座上得到了叠加与组合,从而表征为一种亚洲艺术的横向综合主义。日本地图主体是四岛,把它倒过来就好似一只碗,将来自西方与中土的各种艺术元素纳入其内,又与东瀛的风格结合了起来。这就是不同文明之间的交流与交融的结果,在观看中日韩的艺术馆的时候,我们内心一定要存留着这种方法论:不仅从中国、朝鲜半岛到日本有着文化传输的过程,而且东方与西方之间也形成了一种内部的文化互动。

结语:去艺术博物馆应该看什么?

最后是那个问题——我们去艺术博物馆到底是看什么?我说过了,不仅仅是欣赏艺术、感受美,而且还是体验文化、感知历史。只要你走得多了,就会慢慢形成自己心目中的全球美学地图,这就好像是一场拼图工作一样,一枚又一枚地拼接出“全球之美”。

最近我参加了国家移民管理局的评审会,因为我们的护照那时就要“换新”了,我与诸如故宫博物院单霁翔老院长等七位专家作为评委,为第十五版的中国普通护照提建议。当时发给评委看了英国、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比利时、日本和韩国的护照,就像我们去看这些国际的艺术博物馆一样,它们都将自己的文化象征与艺术标识在一本小小的护照当中呈现出来,比如韩国护照的每页几乎都是韩国的重要文物与艺术的图像,翻了一遍就好似粗略地走了一遍韩国国立博物馆。

其实,艺术使得一种文化变得“文明化”:这文化与文明还真不同,文化与自然相对,而文明则与野蛮相对而言。去年去莫斯科大学参加重要的会议,作为第一个主题发言者我讲了中国美学与艺术的主题,这与俄罗斯文化就形成了鲜明对照。那一周我冒着零下十五摄氏度的严寒,行走了十多家俄罗斯的艺术博物馆,普希金造型艺术博物馆收藏了大量欧洲名作,特列恰科夫艺术博物馆则将俄罗斯的杰作汇聚一堂。我还接受莫大哲学系教授的邀请,在1824年建成的俄罗斯小剧院观看了《彼得一世》的话剧。当时我就深感,俄罗斯民族从曾经被蒙古统治的游牧蛮族,在彼得一世的政治经济改革之后,走上现代化的外在道路:但是真正使之得以文明化的,其实是俄罗斯的油画、芭蕾与长篇小说!

我的这本《世界又平又美》出版之后,当时就有一些读者来信 问我很多问题。比如就有读者问:请问审美践行是一定要在美的地点,才有可能谈审美吗?还问:纯粹的审美对象,会不会导向一种审美乌托邦呢?还有人问:在已经不再美,甚至千疮百孔的地点,如何看待美呢?

当时我就做了不少回答:首先,未必一定在美的地方去审美,要更善于在各个文化的所在去发现美,关键是发现美的眼睛。当然,最应该注重的应该是现场感,在历史和艺术的现场,你能感受到最真实的信息与最确切的气氛:如果博物馆所抢夺的希腊帕特农神庙的大理石雕塑,被还原到雅典卫城那山顶的原处,一定会具有更完美的冲击力。

其次, 按照西方那种审美超越生活的观念,审美的对象确实容易导向一种审美乌托邦,审美似乎变成了一种远离生活的幻觉,但是我们要记住:哪怕是古希腊那种以“高贵的单纯与静穆的伟大”著称的伟大雕塑艺术,也是古希腊那个时代生活的直接产物。再次,哪怕千疮百孔之地,也可能有废墟之美,其实大量的古代艺术品都是以残存的状态存留于世的。因为过去那个“完整的时代”永远也回不去了,但是通过艺术品的残存却可以窥豹一斑,我们从艺术中可以看到那个曾经的“伟大的时代”。

最后,我希望你能拿起这五本书中的任一本,读下去,然后,再去寻找,去行走,不断地行走……告诉你,在行走之间,才有新生活,才能发现美。因为,美,才是人类永恒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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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胜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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