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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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匆匆,弹指一挥间,我从部队转业至今,转眼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每每想起当年发生的往事,如梦如幻,仿佛就在眼前,可以说,那是我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记忆。
1993年,在部队升职无望的情况下,身为排长的我选择了转业,回乡安置到老家的小镇。
当时镇上的领导看到我三十多岁,正是年轻有为的大好阶段,又经过了部队里的锻炼成长,认为军人具有顽强的工作作风,以及公正无私不怕困难的优秀品质,把我安排到工作难度较大的计生部门,并让我担任了计生主任。
可当我的亲戚朋友知道我任职计生主任后,都不无担心地对我说,将来你面对的人,都是基层农村,这样工作不同于部队,非常不好做,农民养儿防老传宗接代的思想很严重,超生超育的情况太普遍了,你还是要考虑清楚。
我的父亲更是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到:“孩子,计生工作是吃力不讨好,很得罪人的工作,要想做好不容易,乡里已经换了好几个主任了,还是换份工作才好。”
我对父亲说到:“你放心吧,国家有计生政策,我按政策做事,困难肯定是有,但我相信事在人为,再说我又曾经是军人,镇里已经把我的工作安排好,如今我哪有临阵退缩打退堂鼓的理由呢?我先干起来再说吧。”
就这样,我开始了自己的计生工作生涯,当时我们计生办共配置五人,当时超生现象特别普遍,,因此,每天的工作量很大。
经过走村串户的实地了解,我发现每个村都有好多超生的人家,因为当时国家要控制人口,每对夫妻只许生一胎,政策很严,所以为了挽回这种局面,加大了超生罚款的力度,从以前的八九千元,一下涨到了三四万元不等。
这样的措施也得到了超生人家的普遍吐槽,群众怨声载道,所以得罪了很多人。
因普通农民的生活水平毕竟有限,眼看这么多的罚款又没有商量的余地,一些村民的思想渐渐地松动,也不想再生了。
经过两年多的时间,以及我们耐心的宣传演讲,效果开始显现,超生躲养的人家一下子少了很多,只有极少数思想固执的人家,才会东躲西藏超生。
但未曾想到的是,我的计生主任生涯,却因这件事而走上终结,是在我们去外地找一户人家的妻子时发生的。
这户村民是我同村的,和我同姓不同族,户主比我年长几岁,我们得到消息,他的妻子好几个月没有回乡参加妇检了,每次总是以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女儿,二女儿和我儿子一样大,是先前超生的罚了钱,这次确认是准备生第三代。
在仔细摸查打探,确认他们躲藏的处所之后,我们一行三人前往准备说服动员他们夫妻回乡,让他妻子回家引产。
那是夏天的一个傍晚,我们冒着酷暑奔赴三百多里,顾不上舟车劳顿,来到了他们所在的地方。
他们当时买了一条水泥船,做煤球生意,我们到时,男主人不在船上,给人家送煤球去了,他的妻子挺着大肚子在船尾烧晚饭。
我让村主任和另一位同志在岸边看着,我一个人慢慢跑上前去,他妻子看见有人上船,问我做什么的,我说买煤球的,看看煤球好不好。
正当我要靠近她时,突然他老公回来了,看见了村主任,知道情况不妙,对她老婆大声说道:“他们是计生办的,快跑。”
他的老婆闻听,顿时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怕被我抓到,本能地躲闪着,不料脚下一踩空,扑通一声掉到了水里,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我一看,情况不妙,当即毫不犹豫地也跳了下去,想要救她。后来她的老公也跳了下去,大家手忙脚乱地把她救上岸,把那孕妇送到了医院。
经过医生的抢救治疗,她老婆没有大碍,但肚子里的孩子流产了,他得知结果,咬牙切齿地对我说到,“是你把我老婆推下水的,你是杀人犯,我要告你,你们等着瞧吧。”
我听了对他说道,“你别血口喷人,你们自己不小心出的事自己承担,跟我没有什么关系。”
后来听别人说,他们已经找人偷偷做过B超,确定了是个男孩,才准备生下来的,现在美好的愿望破灭了,他才会歇斯底里地发这么大的火,当时我也以为他只是出出恶气而已,自己并没有放在心上。
但事情以后的发展我完全没有想到,他们家去了派出所告我,说我是把她妻子推下河的,是谋害他妻子的凶手。
我把详细的情况对派出所的人讲了,派出所了解情况后,并没有听他们的一面之词进行定案。
他们一家带着族人又到镇政府大闹,说一定要处罚我,否则不甘罢休,当时这件事闹得满城风雨,以前受到计生办处罚的人家,也跟着起哄,更是流言四起,到处说我的坏话。
有说,我做这样的缺德事,会遭报应的。有说,这样的人不处罚,天理难容。还有人挑唆对他说,他这样对你妻子,他有儿子,你也可以对他的儿子……
每天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让我身心疲惫,心力交瘁,但我也只能够咬牙坚持,不予理睬。
可我的父母妻子,更是为我担惊受怕,苦不堪言。他的家人三番五次地在我家门前撒泼耍赖,放花圈,泼粪便,那段时间,真的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时刻。
后来,镇领导也许被他们家闹烦了,加上对社会上影响不好,权衡再三,决定免去我的计生主任的职务,说等以后看能安排什么工作,这让我难以接受,这不就是变相地认为我犯了大错了么?
心灰意冷的我回到家里,整整两个礼拜没有出门,我想不通,自己尽心尽力不计较得失地做好工作,也取得了很大的成就,为何落得众叛乡离的境地……
当我的一位江南常州的战友知道我的情况后,专程从老家过来开导我,给了我以极大的安慰,并说,如果我有什么需要会鼎力的支持我。
听了朋友的话,我思考再三,决定外出寻找出路,离开这是非之地,跟那位战友去了常州,进了朋友的工厂。
当时,国内的电瓶车产业刚刚兴起,以前听朋友讲过,他自己开电瓶车工厂,但自己从没有真正的深入了解过,更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到战友厂里干活,战友待我不薄,让我负责厂里的安全生产,并给了很高的工资。
开始自己心里虽有点落差,但看到战友那真诚的笑脸,和细心周到的关怀,慢慢地我心里也释怀了。
为了不辜负战友的期望,我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刻苦学习,把生产的方方面面,各个流程掌握得一清二楚。
战友的工厂越来越红火,我也十分高兴,一天,战友找到我说,我们合伙干吧,这工厂发展前途很好。听了战友这推心置腹的话语,当时我都高兴得流泪了。
后来,我把我家的存款以及房屋抵押的贷款,一共八十万元投给战友厂里入股。并且也把我的家人全部接了过来,安排在厂里工作。
那时是二千年初期,企业发展出乎意料的好,我们也注册了自己的品牌,生产的电瓶车供不应求,并且环保检查也没有现在严格,所以利润十分可观。
经过十几年的发展,我把收入又在当地买了五间门面房进行出租,并在当地买了两套房安了家,入了户口。
我们的生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这是我以前所不敢想象的,而更让我欣慰的是,我的儿子考上了苏州大学,毕业后通过考试,进入了事业编。
而令人不可思义的是,本以为我和诬陷我的人家再也没有什么交集,但他的女儿竟是我儿子的同事,后来还成了我的儿媳妇。
开始知道的时候,我们还不大同意,毕竟两家有过矛盾,但看到两个孩子如此的深爱,感情深厚,我们也默认了,只要他们都是真心的,其它的都不重要了,后来,女孩的父母跟我们表达了歉意,我说,过去的都过去了,不用再提了。
现在,我们已经有两个孙子了。我和老伴退休后,在家含怡弄孙,四世同堂,一大家人真的很幸福。
人生就是这样,人生的旅途中,最清晰的脚印,往往印在最泥泞的路上,所有的辉煌和伟大,一定伴随着挫折和跌倒,所有的风光背后,一定都是一串串揉和着汗水和泪水的脚印。
回想我的一生,年过花甲的我,看着自己所拥有的一切,真的要感恩这个社会,感恩所有的伤害我和帮助过我的人,因为每段经历都是成长的代价,更是我人生的宝贵的财富。
一切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