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利在不同人手里的表现是多样的,既可以结成善良之花,也可以种下罪恶之果。
在正面表现中,权利可以用来促进社会进步和个人成长。
负面表现更不容忽视。当权力被滥用时,它可能成为人与人之间,无端压迫和无端控制的工具。
这种权力的失衡,可能会导致关系中的一方被另一方极端控制或者极端压迫,所产生的后果极其恶劣。
滥用权力在社会大变动中,更像是一场无孔不入、无处不在无奇不有的黑色闹剧,在社会舞台上频频上演。在其幕后,彰显的是人性的丑恶。
本书中,被赐予村长之职的司令东为了公报私仇,他把手中芝麻大的权力,发挥到极致。有了权力的司令东摇身一变,成了佛法无边的如来,被批斗的地主匡春基就像压在山洞里的孙悟空,纵然有七十二变的本事,也逃不出村长司令东的手掌心。
这场土改运动对司令东来说,绝对是千载难逢的机遇,他要利用这场运动,把匡家家族几代人积淀的家业彻彻底底清空,把匡氏父子彻底斗得丢盔卸甲。他就像一条毒性极强的白节蛇一般,他要勒紧匡春基的脖颈,啮齿他的喉咙,把毒液植入他的血液里,让他在扭曲的痛苦中走向死亡。
他不仅要消灭匡春基,还要把他的儿子匡夏儒控制在自己的手掌之下,就像大狸猫耍逗嘴边的小老鼠一样,把匡夏儒耍晕,逗傻,让他永无出头之日。
可被列为批斗对象的地主匡春基,在这场史无前例的运动风暴中,一败再败。他不仅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房产,失去了祖祖辈辈创下的家业,如今又株连到儿子,也有可能影响到孙子。
他就像一头掉进陷阱得雄狮,又像折断双翅的苍鹰,更如一只被蜘蛛网网住的飞虫,他只能苟延残喘,垂死挣扎,别无他法。
他感到了深深地无奈与沮丧。他深深意识到时代变革的势不可阻挡,尽管心中有万千的般仇恨,万般的不舍,但他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他在思考如何在新的环境中生存,如何保全匡家儿孙,如何延续匡家血脉,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留有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期待匡氏儿孙在他这截老树桩上,重新崛起。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当前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全力配合儿子,让他顺利拿到回城工作的证明,如果成功,自己即便是搭上性命,他匡春基也在所不辞。
这天下午,批斗大会如期进行,批斗台上,被批斗的地主匡春基,依旧是戴着用白纸糊成的高帽子,被反绑着双手,面对台下黑压压的群众,低头而跪,那样子就像一头倒在在沙漠里的老骆驼。
批斗大会一开始,仍是司叫驴带头喊口号,他喊口号的动作也没有任何改变,他身子挺得笔直,就像一棵被标杆捆绑过的弯树,他喊的口号仍然是固定的那几句话:
“消灭剥削,消灭压迫。”
“打倒狗地主匡春基!”
……
台下群众仍然像跑步的学生跟着体育老师喊号子一样,气势如虹,整齐划一。
口号喊过以后,皇帝一样的司令东便踏着如雷鸣一般的掌声款款走上了批斗台,这个两腮没肉的家伙,参加这种批斗会,表情并不严肃,情绪也不高涨,他笑意里藏着刀光,刀光中泛着笑意,狡诈地让人感到害怕,他总是能够巧妙地掩饰真实意图,从而轻松达到自己的目的,让人防不胜防。
司令东就像脚下踩着弹簧一般,愉快地走上批斗台,他用笑意与刀光组成的眼神,扫视着台下一直用手绢不断擦汗的匡夏儒,嘴里跳动着美丽且阴险的音符:
“青年的力量,那真的是不得了!他们就像早上刚升的太阳,充满了活力和冲劲,社会的前进,家庭的进步,那背后绝对少不了年轻人的身影。”
他笑光剑影地说到这里,便故意停顿了一下,又煞有介事地干咳两声,然后眼光就像探照灯一样,在地主匡春基与匡夏儒父子俩身上绕来绕去,然后又皮笑肉不笑地说:
“咱们匡家屯就出现了一位这样的年轻人,他不是别人,正是大地主匡春基的儿子匡夏儒,他为了与地主父亲彻底划清界限,特地来到批斗会现场,下面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匡夏儒上台,看看他是如何控诉他父亲的,听听他是如何领着大家喊口号批斗他父亲的。”
台下掌声雷动。
司令东说完,又向台下呆愣的匡夏儒,伸出一只手,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那样子如同店小二迎接客人一样,虔诚友好:
“来吧,年轻人——”
目睹父亲挨批斗的匡夏儒,尽管下定了批斗父亲的决心,但到了批斗现场的他,却忘掉了被父亲鼓动起来的父子情仇,心中失衡的天平,再次向父亲倾斜。
他看到父亲被批斗的狼狈相,他的心仿佛被撕裂一般。心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痛苦和哀伤,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他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父亲低着头,默默地承受着批斗者的指责和谩骂,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解。他不明白为什么勤劳善良智慧体面的父亲,竟然会遭受这样的待遇,他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如此残酷无情。他想冲上去保护父亲,却又被一种无力感所束缚。
在这片混乱和困惑中,匡夏儒也逐渐明白了权力的可怕和人性的复杂。他甚至意识到,这个世界并不总是公平和正义的,有时候善良人也会遭受不公正的待遇。
他思考再三,打算放弃用批斗父亲的方式,来换取一张证明,他宁愿放弃自己的事业,也要与父亲承担地主成份的压力,一起面对这场残无人道的批斗。
可是这种想法很快又被另一种想法所代替。
匡夏儒又想起了幼小儿子,假若自己不与地主父亲划清界限,自己便成了地主,那么幼小的儿子也就成了地主羔子,这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正当他举棋不定的时候,突然听到司令东在台上叫他的名字的声音,他愣怔了片刻,随后便像被司令东施了魔法一般,顺着他的声音走向了批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