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娘舍炮兵观察所

张世连

（本张照片来自网络）

第三节

我和白副连长、涂副指导员聊天中听说第一轮炮战暂停后，9月15日那天弟兄们曾与一个排的印军瞪眼睛、挥拳头零距离对峙过，最后敌人撤下去了。我一听很惊奇，兴致勃勃的想知道一下具体经过。于是老白老涂把我领到事发地点，好几个战士也跟着来了。

整个情况是这样的，那天我侦察小分队计算兵鲁明山同志在詹娘舍顶端那个用石头堆积围起的步炮联合指挥所兼炮兵观察所里值班。他用光测侦察经纬仪跪姿潜望观察搜索敌方，同时兴奋地回想着一段往事。

那是上半年首长交给他一件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他圆满完成了，这回炮战受到实践检验，心中满满的成就感。

这事要追溯到1966年，指挥连在执行繁重的施工任务期间，仍不间断派遣测地小分队跋山涉水对亚东五个山口原来测定的控制网点及测定的观（观察所）、炮（炮阵地）、目（目标）直角坐标进行全面的复测复算，并对随时发现的目标及重要方位物都及时交会出坐标。接着又按上级指示将控制区域扩展到帕里一带及周边共有好几百平方公里，测地任务年底圆满完成。

1967年初，首长决定尽快把所有测地成果中的观、炮、目的直角坐标都计算出炮兵开始射击诸元，并标绘出开始射击诸元图。首长决定把这一任务交给这个心细的才当了一年计算新兵的鲁明山完成。他郑重的接受任务后，一个人整天闷着头呆在一间小屋里计算作业。这一干就是将近三个月，终于完成了全部计算并按要求制出《测地成果炮兵开始射击诸元本》。尔后经班长张崇贤详细检查确认无误，又得到作训股首长认可后，按上级要求将其手抄复制成为三本。上交军区炮兵部一本，团作训股一本，指挥连留一本（平时放团保密室保管）。

临上交前，计算班长张崇贤曾手拿着这厚厚的三个硬皮本子笑眯眯地在我面前晃了晃说：“张副连长！这敌人的‘生死薄’掌握在咱们手里了！”我拿过来看了看，只觉得每页的字体娟秀、图也绘的清晰，然后交给张崇贤说：“这是落实毛主席的教导‘不打无准备之仗，不打无把握之仗’！”当时这个“生死薄”之比喻不过是句玩笑话，谁能想到三个月后那“生死薄”还真的派上用场。小鲁心想这回大炮轰了几天，还不把上千的敌人名字从生死上一个个勾销呀！鲁明山想到他的辛苦没有白费，战斗中没听说计算成果有啥差错，心里满满的成就感。

他想到这儿不由得笑容满面！站在石头围子外边的哨兵，那位步兵老班长看到他那开心样子问他：“啥事把你高兴的偷着乐，想起女朋友了？”。小鲁说：“真没想到这仗打的这么美！”“是啊！这次炮兵老大哥可真提劲！”接着他俩激动地闲聊起来，内容全是几天来炮击敌军的炽热场面。正聊着这位老班长看了一下表，侧转头向鲁明山说:“你先吃饭吧！”鲁明山说:“你先吃饭，我暂停观察，负责站哨……”

就在鲁明山站起身来这一瞬间忽然发现正前方十几米处那个象吉普车大小的石头右边有人一闪不见了，鲁明山惊呼:“有人！有敌人！”老班长转过头定睛看了看说:“没人呀！你眼睛看糊了吧？”说时迟那时快，他俩同时发现从大石头左边冒出一个敌人，紧接着两个、三个……

这边白兴胜副连长听到报告声，急呼:“投入战斗！”随手将一支上了刺刀的冲锋枪扔向身材魁梧的鲁明山接住，同时喊:“上！″。瞬间全排官兵持枪在狭窄陡峭的地形上展开战斗队形，冲在最前边的是老班长和鲁明山，由于地形狭窄紧跟着又挤过来三名战士形成一排五人对敌。同时敌人也蜂拥上来，前边也站了五人横向一排，两军最前锋形成五对五的势均力抵阵势。敌人总共二十五人，全是大胡子，他们除携带冲锋枪外，还有的人扛着机枪、小炮、报话机等。双方都没有用枪对着人，都是右手倒提枪，食指不离扳机。与此同时白副连长急用调频报话机请示亚东“前指”，“前指”迅速将“线路”转接向总参，总参首长指示“不要发生冲突”。这时敌人中一个当官模样的人走到前边，口中叽哩哇啦说话，并用手比划。

从手势看像是示意叫咱们退回去。咱们没有翻译，他们也没有翻译，互相听不懂话。咱前边五人一齐比划叫他们后退，口中喊他们:“下去！”顿时全体官兵一起打手势，如同打雷般地一齐呼喊他们:“下去！下去！”由于我军居高临下，我军官兵在他们眼中简直就是神兵天降、云里金刚一样的威风。敌人是从下边一步一喘的上山来，在我们战士眼里他们就像是从十八层地狱里钻出来、冒出来的小鬼魂一样。敌军官又啰啰嗦嗦的连说带比划。

由于双方都没翻译，只能看比划领会意思。估计敌军官是告诉我们，他们是奉命巡逻，不是闹冲突。我们白副连长说:“我们是奉命在我国领土上守卫我国的边疆……”估计他们也听不懂只能领会个大概意思。

最后敌军官用手指划了一下地面，大概是要求我们不要越过边境线。而后一挥手哇啦一声，他们的人全部向后转下山去了。印军自始至终就那个军官一人说话，印军士兵都没喊叫喧闹，可见雇佣军、侵略军是没有作战积极性的。他们临走时，其中一个老油条兵，右手握着肩枪的背带，用左手向我们敬礼。然后又摸摸脖子、拍拍脑袋、比比划划做了个鬼脸走了。我们领会他意思是说:“谢谢！我脑袋没丟这里，感谢上苍了！”整个对峙约有二十分钟时间，敌人全撤走下山了。

对峙结束，白副连长向上级首长汇报了我军从气势上压倒敌军，敌人撤了。并特别汇报了计算兵鲁明山的机智和勇敢……，却受到了首长批评。首长强调若再遇到此类情况，不准让炮兵观察所的同志上前接敌。

我听到此笑了说：“这叫阵前交锋，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叫帝国主义和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回头望了一下站在我后边这个虎头虎脑可爱的新战士鲁明山，他不但计算专业学得好，还有这雄心虎胆，心里一阵激动……

我拍了一下他赞扬说：“好样的！毛主席的勇敢士兵！”

小鲁䩄觍地说：“当时心想这帮没被大炮轰死的家伙又跑这儿来送死了！”

（本张照片由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张世连：1942年3月生于西安，1958年12月入伍。1961年9月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侦察学校，1964年7月毕业分配至西藏军区炮兵独立308团指挥连历任气象站长、副连长。后调入四川省苍溪县武装部任参谋。1985年3月转业到洛阳市工作，2002年3月退休。

作者：张世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