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戏剧本——

柳琴恨

作者：冯荣华

整理：李玲

第六场 诉琴

时间：距前场当日

地点：沂州府悦来客栈

柳云飞：（上，唱）来沂州有三日开锣唱戏，看戏的老百姓简直入迷。叫好声鼓掌声声声不断，老乡们热心肠叫我感激。小叮当直累得嗓子嘶哑，金少楼演武生真卖力气。有一件心腹事叫我疑虑，玉柳琴怎么到了少楼手里？有几次想开口欲言又止，这件事与曼秋定有关系。知府的贵千金怎知我事？细思量真叫人扑朔迷离。我去找金少楼问个仔细。

小叮当：（唱）见到了柳师傅诉诉委屈。

柳云飞：小叮当，嗓子好些了吗？

小叮当：好些了。

柳云飞：你唱戏的时候不要使绝劲，要留有余地，嗓子会好些。

小叮当：柳师傅，你不知道，观众那个热情劲，我唱一个倒板，还没出场他们就给我鼓掌叫好，我的劲就留不住了，恨不能把浑身的劲都使出来。

柳云飞：是呀，只要我们真心对待观众，观众就会真心为我们鼓掌叫好。小叮当，少楼呢？

小叮当：他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整天偷偷看那个玉柳琴。我问他要看看，他就说“去去去，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

柳云飞：哦，少楼长大了。

小叮当：师傅，我看知府小姐对师兄很好，那个玉柳琴肯定是那个小姐给他的。

柳云飞：小叮当，去把少楼叫来，我有话问他。

小叮当：是。（下）

柳云飞：（自言自语）少楼，小姐，玉琴……

金少楼：师父，你找我？

柳云飞：是的，今天师父有话问你。

金少楼：有话请讲，徒儿洗耳恭听。

柳云飞：师父教你的“十大班规”可曾记得？

金少楼：记得。

柳云飞：说给师父听听。

金少楼：是。十大班规：一不得误场冒场；二不得失裙忘髭；三不得错表年代；四不得酗酒上台；五不得临场推诿；六不得打架斗殴；七不得夜不归宿；八不得偷盗诈骗；九不得乱搞女人；十不得造谣诽谤。

柳云飞：你没有忘记十大班规。

金少楼：师父，难道徒弟有违规之处吗？

柳云飞：少楼呀，你也不小了，应该考虑你的婚姻之事，但是小叮当她还小，等她……

金少楼：师父，小叮当还是个孩子，我把她当妹妹，徒儿从未有非分之想。请师父不要提及此事，徒儿我自有打算……

柳云飞：你有何打算？

金少楼：（白）师傅，你看——（拿出玉柳琴）（唱）曼秋郯城赠玉琴，已经表明她的心。少楼岂能将她负，做一个无情无义人。

柳云飞：（拿出自己的玉琴对比）（唱）看见玉琴起疑云，这事令人费思忖。玉琴本是我妻有，怎么落到知府门？一十八年无音信，只见玉琴未见人。

金少楼：（唱）师父见琴暗伤心，两眼含泪为何因？他身世与琴有牵连，莫非他认识这玉琴？

柳云飞：少楼呀——婚姻的事儿先不提，你先说说这玉琴。

金少楼：（唱）玉琴本是曼秋赠，她与徒儿定终身。

柳云飞：（唱）你见了曼秋将她问，从何而来这玉琴？是买是赠祖上留，弄清原委再定亲。

（内喊“夫人小姐到”）

王思琴：（穿风衣，遮住脸）

曹曼秋：柳师傅，少楼，我母亲谢你们来了。

柳云飞：夫人请坐。

王思琴：小女遇难，承蒙搭救，我这里多谢了。

柳云飞：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是做艺人的根本，不必言谢。

曹曼秋：母亲，我找少楼有事，你……

王思琴：去吧，快去快来。

曹曼秋：谢母亲！少楼哥，走。（和少楼同下）

王思琴：请问师傅尊姓大名？

柳云飞：在下柳云飞。

王思琴：（掀起披风站起）你是柳云飞？

柳云飞：啊！你……你……你……王思琴？

王思琴：柳哥！

柳云飞：（相拥而哭）（白）琴妹——（唱）一见琴妹泪纷纷，千言万语涌上心。一十八年何处去？不捎书来不捎信。我几次到睢宁把你找，你家里四壁空空不见人。我曾找街坊邻居去打听，他们说已有多年无音信。你为何一十八年躲避我？莫非是嫌我唱戏家中贫？现如今你做了官太太，有了孩子重嫁人。为什么狠心抛弃我？我苦苦等你十八春。你忘了青梅竹马同长大，你忘了咱俩一起学柳琴。你忘了咱们一起把功练，你忘了师父做媒给咱成了婚。你忘了皇天后土永结好，你忘了海枯石烂不变心。你忘了蒙山沂水把戏唱，你忘了咱们的师兄师姐妹。王思琴——你忘了师，忘了本，忘了情，忘了恩，你忘了沂州府的众乡亲（哭）。

王思琴：（唱）师兄不要怨声恨，王思琴不是忘恩负义人。怎能忘我的家乡在睢宁，逃荒要饭到山东。跟师父学了拉魂腔，患难之中遇师兄。你忠诚老实人厚道，刻苦学戏练武功。生丑净末你全会，能演文生和武生。师父把我许配你，咱在罗庄把亲成。听说我老母亲得了病，回家看母到睢宁。遇见狗官曹乐天，把我抢到他家中。逼我做他的三姨太，宁愿一死不答应。把我锁在后楼上，威逼利诱动私刑。我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眼看着我贞洁不能保，不如一死归阴城。发现我已怀了孕，又是喜来又是惊。喜的是柳家有了后，惊的是如何保留这条小生命。我若死了不要紧，断了柳家后代根。逃出去，逃不成，里里外外是清兵。怎么办？怎么办？深陷绝境无计生。为了保存你我的后，我被迫与他成了亲。后来他调任沂州府，我跟他来到琅琊郡。今日见了你的面，前前后后要说真。曼秋是你亲生女，你是她的亲父亲。我把实情对你讲，纵然一死也甘心。

柳云飞：听罢了我的妻讲说真话，不由我柳云飞肃然起敬。十八年为女儿忍辱负重，我岂能再怨她冷酷无情。十八年来把你等，今日相见又重逢。从此不回知府去，咱们一家回郯城。（白）琴妹你受苦了！

曹曼秋：母亲，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王思琴：秋儿，这是你的亲生父亲。

曹曼秋：（跪下）爹，你受苦了！（唱）爹爹休把我母怨，盼你盼了十八年。为了我，母亲忍辱沂州府，愁眉不展泪洗面。几次欲逃被抓回，打得皮开肉又绽。母女相对泪无语，何日才能见父颜？日日想，夜夜盼，今日总算得团圆。再也不回沂州府，跟父学艺在戏班。

柳云飞：我的好闺女，别哭，咱们团聚，应该高兴才是。你看，这是一对玉柳琴，是我和你母亲定情之物。你母亲的给了少楼，我把这只玉琴再给你。

汪师爷：（上，偷听）

曹曼秋：谢爹爹！

王思琴：秋儿，娘为了你长大成人才在曹府，现在咱们团聚了，今晚逃出曹府，你可愿意？

曹曼秋：愿意，愿意！我跟爹爹学戏去。

柳云飞：好哇！

汪师爷：请夫人小姐回府。

王思琴：师爷，是知府让你来的？

汪师爷：正是。

曹曼秋：我不回去了，我要学唱拉魂腔。

汪师爷：小姐的魂让唱拉魂的拉去啦！

曹曼秋：胡说！找打！

王思琴：云飞，我看此去凶多吉少，但又不能不去。为防万一，将曼秋留下，我随师爷回去，今晚后花园等我。

柳云飞：你要多加小心。

王思琴：师爷，我随你回府。

汪师爷：那小姐呢？

王思琴：小孩贪玩，随后就到。

汪师爷：老爷怪罪下来，我可吃罪不起。

王思琴：老爷怪罪下来，由我承担。回府。

【作者简介】冯荣华（男），1943年出生于山东郯城柳琴世家。幼时随父亲学柳琴戏，六岁登台演出，十岁进入临沂地区柳琴剧团，三十岁改行，离开柳琴戏舞台。从艺二十年，参演了三十多出柳琴戏。饰演过《穆柯寨》里的杨宗保、《断桥》里的许仙、《逼婚记》里的县官、《珍珠塔》里的方卿、《小二黑结婚》里的小二黑等角色。后做导演，编排了多出柳琴现代戏和传统正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