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丘

编辑|海蓝宝

希腊人凭借其文化上的优势，在19世纪末期成立了很多社团服务于对马其顿主权的声索，并宣扬希腊民族统一主义，希望建立一个希腊帝国，恢复希腊往日的荣光。

正如现在国际政治中马其顿的归属问题存在争议一样，在古代希腊，马其顿也是一支颇具争议的族群，关于马其顿人是否为希腊人的争议不绝于耳。

最终在公元前4世纪，由于腓力二世对希腊世界的征服，关于这一问题的讨论到达了一个白热化的阶段。

希腊世界在这个时间段分为了亲马其顿派和反马其顿派，双方分别以德摩斯梯尼和伊索克拉底为代表，双方都写下了为数不少的演说词，让我们能够对当时的讨论有着较为清晰的了解。

值得注意的是，德摩斯梯尼和伊索克拉底的争论是在公元前4世纪，双方的争论是在马其顿已经入主希腊这一特定的政治环境之下发生的，它并不是一个单纯的民族属性的争论，而是带有强烈的政治色彩。

那么抛开前4世纪特定的政治局势，在此之前希腊的文化精英们是如何看待马其顿人的民族属性，对于我们要讨论的问题则更具有参考价值。

要想明确马其顿人是否属于希腊人，首先需要明确的是希腊人是如何界定他们的民族的。希腊人对于他们民族的界定主要从两个方面着手。

丢卡利翁有一个儿子名为“赫楞”，他就是希腊人的始祖，希腊人的族名也是由此而来，赫楞又生了三个儿子，分别代表了希腊的三种方言。

而关于马其顿的起源，赫西俄德则告诉我们马其顿也是这个神圣家族的成员之一：

“遥远的马其顿人的名字是由宙斯和提娅之子马其顿那里来的，提娅是丢卡利翁的女儿，正如赫西俄德所说：

‘她确信自己怀孕了，并生下了两个令宙斯欣喜的儿子，马格尼斯和马其顿，马其顿喜爱骏马，他定居在彼伊利亚和奥林匹斯山边。”

这则神话故事清晰的反应了希腊人对学院谱系的认识，即他们是赫楞的后代。

而马其顿人则是丢卡利翁的女儿的后裔，也就是跟希腊人是表兄弟的关系，很明显二者属于不同的家族。

而且古代希腊是一个父权制的社会，遗产只能在兄弟中分配，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

这是因为“祭祀的要求是只在男性中传递，对继承的要求也是随祭祀而定的。

女儿没有资格延续父辈的宗教，因为她会嫁人，从而抛弃父亲的宗教而采纳丈夫的宗教，因此，她就无权继承。”

而且女儿嫁人之后，“在丈夫的监护之下，夫死，她不能回到原来的家中，因为一经婚礼她便脱离了父家。”

这也就是说，提娅出嫁之后，就不再是丢卡利翁家族的一员了。

诗人认为马其顿人是丢卡利翁的女儿和宙斯所生的儿子，一方面，根据古希腊父权制的传统，将马其顿人排除在希腊民族之外；

另一方面，借助于宙斯这一宗教上具有象征意义的父亲，这又拉近了希腊人和马其顿人之间的关系。

只是，希腊人所重视的血缘谱系的建构毕竟是神话时代的事情，它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希腊人对自身和周边其它民族的看法，却没有办法确实考证。

相比较从血缘上对希腊人进行界定，希罗多德是在从文化上对马其顿人进行界定。

对古希腊人而言非常重要的一项文化活动是希腊赛会，能否参加奥林匹亚赛会，是界定希腊人身份的重要标准，这一点我们也能从希罗多德的《历史》中找到相关的记载。

许多历史学家将这一事件作为马其顿人是希腊人的证明，但很有可能并非如此。

阿吉德王朝的亚历山大一世在《历史》中出场过很多次，在第五卷中，亚历山大的父亲阿门塔斯惧怕波斯人，不敢反抗并且用宴饮招待波斯人。

亚历山大对这种情况非常愤怒，于是让他的父亲退席，他则让很多没有胡子的男人打扮成妇女的样子，并让他们招待波斯人。

而就在波斯人试图抚摸这些妇女时，他们就被这群男扮男装的马其顿人杀死了。

但是在第九卷中，他又深夜潜入到雅典的营帐中，将波斯的军情泄露给雅典人，并说：

“如果我不是非常关心整个希腊的命运的话，就不会把这些话告诉你们了。

因为我的先祖也是希腊人，所以我并不想看到希腊的自由受到奴役。”

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出，亚历山大一世的行为非常的反复无常，有时站在波斯人一边，有时又站在希腊人一边。

他既杀死了一大批波斯的使者，同时也作为波斯的使者出使雅典，这种情况不是过于矛盾了吗？

而且，马其顿是一个君主制国家，国王拥有绝对的权威，亚历山大只是一个王子。

他真的可以直接在宴会上要求自己的父亲退席，并且不经过父亲的同意，安排这样一场阴谋，直接杀死所有波斯的使者吗？

这都是这些历史记载中值得人怀疑的地方。所以波尔扎认为“这个故事要不然是亚历山大自我宣传的一部分，要不然就是希罗多德从雅典人那里听说的，而雅典人需要亚历山大站在他们一边共同抵御波斯的入侵。”

《历史》中这些可疑的记载，很可能是当时政治环境的产物。从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亚历山大很可能将《历史》作为他自我宣传的工具，这就使得整个运动会事件变得很可疑。

真实的情况更可能是，他最终说服了举办方让他参加了赛会并取得了名次。

但这并不是因为希腊人真的相信他是阿哥斯的后代，而更可能是因为此时的希腊仍然处在波斯侵略的威胁之下，他们需要马其顿的帮助。

所以即便亚历山大确实参加了只有希腊人才能参加的奥林匹亚赛会，我们也并不能将其当做希腊人完全认可马其顿人是希腊人的证据。

除了参加奥林匹亚赛会之外，语言也是希腊人鉴别民族属性的重要方式，在这一问题上，马其顿语是否属于希腊语的范畴，或者说马其顿语从属于希腊语的哪一支，学者对此并没有统一的意见。

甚至到了亚历山大大帝的时代，马其顿语和希腊语之间的差异已经到了需要口译员的地步。

在宗教方面，一些学者认为马其顿信奉和希腊人不同的神明，另一部分学者则恰好相反。

同样在物质文化方面，古风和古典时代的考古资料证明，马其顿地区的物质文化，并不是单一的受到希腊文明的影响。

马其顿的很多器物，在造型和装饰方面深受巴尔干和亚洲地区的影响，甚至在公元前四世纪马其顿墓室的建造和装饰仍然没有明显的统一性。

马其顿的物质文化很可能接受了希腊南部、东部，巴尔干半岛中部、北部以及西亚的影响，马其顿人吸收周围的各种文化，并由此形成了一种独特的马其顿文化，并不仅仅接受古典希腊文化的熏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