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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父亲的关系一直不是很好。小时候,他常年在外出差,鲜少回家。听母亲说,他出差回来也不太搭理我,对我这个唯一的儿子兴趣缺缺。我记得有一次他出差回来,看见我正玩著一堆积木,他只是冷冷地“嗯”了一声就进了卧室。母亲告诉我,父亲他一直想要个儿子,可惜我生下来就是个女儿,他一直没能如愿。

我6岁那年,有一次放学回家,听见屋里传来父母大声争执的声音。我悄悄走过去,听见母亲哭诉道:“你出轨我还能忍,可那小三已经怀孕了,你不打算负责吗?”父亲沉默了一会,才冷冷地说:“与你无关。我向你承诺过会对这个家负责,其他的就别管了。”

从那时起,我便知道原来父亲一直在外面有女人。但母亲还是忍着,为了这个家,为了我,一直没有离婚。我很敬佩母亲的大度,却也很鄙视父亲的自私。他是这个家的一根支柱,可他却从未真正当过一个“父亲”。

还记得我高考那年,父亲也不过是冷冷地说了句“考好了就出国”,然后就又忙去应酬了。这句话无异于在我心上插了把刀。

多年来,父亲也偶有回家,可和我的交流还是那么生分。我早已放弃了获得父爱的想法。可就在两个月前,母亲却突然打电话告诉我,父亲出车祸了,已经被送进 了。我二话不说地就赶回家,来到医院。

当我站在父亲床前,看着他满脸是血,骨瘦如柴的样子时,内心五味杂陈。有怨恨,有不甘,也有一丝隐隐的心疼。父亲似乎感应到我回来了,慢慢睁开了眼,看向我。

我依旧默默地听着。脑海里却开始回闪我们一起生活的点滴。记忆中他确实很少回家,即便回来,也总是身带酒气,脸上挂着不耐。我和母亲的生活,他参与得太少了。

我这才轻轻开口:“我不恨你,也原谅你了。只是,你能改过自新吗?妈妈还在等着你呢。”

“好,我知道了。”我见他咳得厉害,忙给他抚着背。

“你说吧。”我安静地等他。

我身体微微颤了一下,没想到他竟会这么直接地剖白内心。我也没想到,自己的性别居然成了他抛妻弃女的理由,这让我万分愤怒。但看他病弱的样子,我还是忍着没有发作。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我久久无法平静。虽然他对我和母亲所作所为难以原谅,但毕竟支撑起了这个家,他的离去无异于我心头的一根木栓被拔掉了,留下无法填补的空洞。

如今家中就剩下我和年迈的母亲两个人相依为命。为了不让母亲再为生计发愁,我放弃了出国深造的机会,在本地找了份编辑工作。虽然工作忙碌,但我还是抽出时间照顾母亲的起居。

就这样又过了两年,有一天下班后我照常去菜场为母亲买菜。刚选好几个土豆,忽然间肩膀被人重重一拍,回头一看,是一个陌生中年男子,神情激动。

“父亲,我终于找到您了!”他竟红着眼圈直呼我“父亲”。

“您不记得我了父亲?”他激动地说,“我是阿超,李阿超!20年前我妈妈就和您生下我来的!”

我呆若木鸡。记忆开始逐渐苏醒,这20年我应该确实从未见到过这个私生子。父亲终究还是在外面留下了香火。我不知该说什么,只能木着声点了点头。

我脑海里乱成一团,跟着阿超回到了他租住的小房间。我看着他期盼的眼神,实在开不了口将真相告诉他。

“父亲,我可以叫您爸爸吗?”他天真地问。

“太好了!”他欢天喜地地叫了一声“爸爸”,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爸爸,我能去看看我的祖母吗?”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我猛地一惊,想到家里年迈体弱的老母亲,料想她根本没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外孙”,只好含糊其辞:“她身体不太好,暂时还见不了面。”

“那爸爸您呢?我以后可以常住您那吗?”阿超期待地问。

“爸爸?”见我迟迟不回答,阿超眼神中的希冀渐渐黯淡下来。我无奈之余,还是点了点头。也许跟老母亲坦白实情,会是更好的选择。

“儿子,这都是我的错!要不是我生不出你爸爸心仪的儿子,他才不会在外头乱搞!”她哽咽着,自责不已。

我心疼地劝慰她,决定还是先将阿超接到家中,跟老母亲解释清楚。无论如何,他毕竟躺在我父亲的血脉里,我不能狠下心肠抛弃他。

起初,阿超搬来和我们母子住,我还有些担忧老母亲是否能适应。让我欣慰的是,老母亲的包容力比我想象中要大得多。她很快就接纳了阿超,甚至时常亲自下厨为他做他喜欢吃的家乡菜。看着老母亲身上那抹久违的生机,我也渐渐放下了心头大石。

与此同时,阿超的真诚和孝顺也让我刮目相看。他把老母亲视如己出,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我也由最初的迟疑转变为信任和欣赏。尽管他的出现颠覆了我多年的人生认知,但我真切地感受到,他是我可以托付一生的兄弟。

就这样,一个曾经缺失父爱的儿子,一个终其一生在寻觅父亲的影子,命运的红线奇妙地把我们联系在了一起。我想,或许这就是老天对我们的补偿吧。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某个雨夜,一纸检验报告彻底颠覆了我们新构建的家。那夜我照常加班熬到很晚,一回家就看到老母亲坐在桌前,脸色惨白,双手紧紧握着一张纸,泪水止不住地滑落。我心头猛地一紧,上前查看那 。

我看着她抖如麻布的身子,心里万分自责。我不该鼓励她过早接受这个儿子,这结果无疑是对她晚年最大的打击!

我这才想起他母亲早逝,生前告诉他亲生父亲的身份,于是他抱着侥幸的心理寻到了我。他只是渴望家的温暖,我又岂能怪他。

老母亲默默地走到阿超身前,抚上他的头:“阿超,不管你是不是他儿子,你永远有个家。”

“谢谢奶奶!”阿超竟再度哭出了声。我也感动不已。

“阿超,既然找到你生父无望,就算你是我亲弟弟也无妨。”我诚恳地说。

谁知阿超却红了眼圈,站起身来:“不了兄弟,我想独自离开一段时间,找寻自我。感谢你让我体验到父子情深,我会永远铭记。”

我无奈地点头,目送他转身离去的背影。他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为我们留下了更多未解之谜。

短短一个月,阿超的出现让我历尽人生大起大落。如今门前这片空荡荡的庭院,似乎更显得我们母子俩的寂寞和无奈。我揽过老母亲瘦弱的肩,轻轻叹了口气:“妈,我们回去吧。”

就这样,在妻子顺利生产的那天深夜,我们的儿子诞生了。看着婴儿红扑扑的小脸,我喜极而泣。妻子疲惫地捧着孩子看我,眼中尽是慈爱:“老公,我们的儿子来了!”

我激动地亲吻儿子的小脸,心想这一定是老天送给我们母子三人最好的补偿和慰藉。

如今天宇已经五岁了,机灵活泼,聪明伶俐。我和老母亲的生活也因他的到来而焕然一新。我会在每周末带他回老家,给老母亲讲他这周的趣事,任凭老母亲抱着宝贝外孙把玩个不停。她也终于有了精神寄托,老年生活不再单调。

最近,隔壁村童子军组织要组队去北京参加知识竞赛,天宇听说后立刻就要求报名。我见他兴奋不已的模样,当即签下了同意书。没想到消息一传开,母亲立刻找到我,表示强烈反对。

“他还小,去外地没人照应怎么行!”老母亲焦虑不已。我赶紧劝慰她,保证会与其他家长们同去照看。她这才勉强点头。我明白,在她心中,天宇就像自家心尖肉,比什么都要宝贵。

就这样,在一个清晨我们就启程去了北京。一路上,我牵着天宇的小手,指给他看窗外风景,还告诉他许多有关北京的历史典故。他听得津津有味,我看在眼里,不禁想起父亲生前也曾带我去过一次北京。当时我虽还年幼,但那些美不胜收的景色至今仍历历在目。我希望同样的经历也能成为天宇成长路上的一笔美好回忆。

到达北京后,我们参加了为期三天的知识竞赛集训。天宇凭借自己丰富的知识和敏锐的思维,在团队中立下了汗马功劳。最后一天的决赛,他更是在关键时刻想出了绝妙应对,帮助我们队伍击败了各强敌,最终夺冠而归。

“爸爸,我们赢了!”天宇欢天喜地地跑进我怀里。我心潮澎拜,为他由衷地骄傲。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天宇已经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少。他继承了父亲的聪慧基因,成绩单上全是闪亮的。看他这样儿异禀,我和老母亲已经开始规划他升学的事。

“天宇,你高考想去哪个城市?北京还是上海?”晚饭桌上,老母亲笑着问他。

“我想去美国。”天宇沉吟了会,认真说。

我和老母亲都傻眼了。“美国?那学费可是天文数字!”我有些担忧。

“您放心吧爷爷,我这几年一直在准备考试,还申请了奖学金,费用会减免很多的。”天宇解释道。

看他这般心定,我和老母亲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终究还是要孩子自己去闯荡人生,去追逐想要的东西。

就这样,天宇如愿以偿地上了心仪的莱斯大学。临行前,我们母子三人跪在父亲墓前,诚心诚意地祭拜了一次。天宇虔诚地磕头:“奶奶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读书,争取早日完成学业!到时候我一定回国报效祖国!”

我也不免感慨万千,仿佛昨天天宇还牵着我的手唱着中文歌谣,转眼间他已经长这么大,即将跨海深造。望着天宇挺拔的背影,我心中对父亲说:“父亲,您的宏愿实现了!天宇不但会学有所成,未来定会在科技领域大有作为,为祖国献计献策!”

在天宇踏上求学之路的同时,老母亲的身体也每况愈下。她患上了严重的关节炎,我只能请了保姆照看她的起居。虽然她表面看似平静,但我知道她的内心一定非常牵挂远在他乡的天宇。每每想到这,我都十分自责,后悔让天宇离开了老母亲。

好在,天宇也时常打长途视频回家,跟老母亲诉说他的学习生活。这也成为老母亲生命中的一大慰藉。我望着她眼中闪烁的光,信心倍增:一定要撑到天宇归来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