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原来这么险:“郓城铁三角”的爱恨情仇

宋代醒着先生 2024-07-08 05:39:15

宋江、朱仝、雷横是郓城县吏员中的铁三角。

所谓吏员,是没有朝廷编制,却享有执法权力的编外人员。大宋时代,像郓城这种小县,只设置知县、县尉2名官员,他们都有国家编制、由朝廷发薪、在朝廷注册。剩下的人员称为吏,由县级衙门自筹经费、自行聘任。

宋江的职务是郓城县衙司,负责县政府文秘工作及吏员分工、考核,大致相当于县政府办公室主任。

朱仝、雷横分别是马兵都头和步兵都头,都是县尉的副手,相当于公安局副局长。

这三位同事,共同掌管着郓城县吏员中的最高权力。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微妙。

一、宋江对朱仝、雷横

宋江极其信任和欣赏朱仝,但对雷横颇有微词。

晁盖抢劫生辰纲后,逃上梁山做了老大。不久,他派人向宋江赠送黄金100两,以谢救命之恩,并请宋江将部分黄金转送朱仝、雷横。宋江当时回复说:朱仝家有钱,不必送他,我转达你们心意即可;雷横不知道我曾向晁盖通风报信,我向他转送黄金就是暴露我己了;更何况,他这人贪赌,如果拿了这钱再去赌场可能会惹出大祸,切不可送他金子!

宋江这番话中,信息量十足:

一、宋江信任朱仝。一方面是相信朱仝并不缺钱,因此也不会贪钱;另一方面,他并不害怕自己曾向晁盖报信的事情被朱仝知道。

二、宋江提防雷横。一方面,赌徒因缺钱而破坏大事者不在少数,宋江就一直认为,晁盖抢劫生辰纲一事败露,就是因为赌徒白胜口风不严。另一方面,宋江不愿让雷横知道自己曾向晁盖报信,表明他对雷横的人品可靠性持怀疑态度。

最能表明宋江信任朱仝的是,他与朱仝喝酒时,竟然把自家藏身地窖的位置告诉了朱仝!这个地窖,是为了躲避杀身之祸而偷偷挖好的绝秘救命场所,告诉他人,就等于把身家性命交付给了对方,足见宋江对朱仝的信任之深。

朱仝能够得到宋江欣赏,是大有原因的。

宋江与朱仝的正面交往,小说只写了一件事。宋江杀死阎婆惜后,逃回老家的地窖中躲藏起来。知县派朱仝和雷横带领40多人前去追捕。到达宋家庄后,朱仝让随从包围宋江老宅,把自己守住大门,请雷横先进去搜索。雷横当然空手而归。接下来,朱仝让雷横守住大门,看紧宋太公,他自己再去搜索一遍。走进里屋,朱仝立即锁上大门,直接跑向地窖,向宋江通报关于官府捉拿他的相关信息,让他当夜就务必赶紧逃走。随后,朱仝回到前门,故意说,咱抓不住宋江,就抓宋太公回去吧。雷横也不是智障,当即表示反对。朱仝再顺水推舟,否定了自己要抓太公交差的想法,十分机智地把个人意见(不抓太公),变成了两位副局长的集体决议。

敢为朋友冒险,而且头脑精明,行事周密,这样的同事当然受人喜欢。

反观雷横,却是爱赌、贪财、自大的货色。

雷横第一次出现,是傍晚时分到东溪村附近巡逻,在一所破庙里抓住了刘唐。他将刘唐押送到当地首富晁盖家中,吃吃喝喝整整一夜,临走时还收受了晁盖的10两银子。而雷横和朱仝到宋家庄搜捕宋江,临走时,宋太公赠送银子20两,朱仝、雷横分文不收,全部分给了兵丁。可以推想,如果不是朱仝在场,雷横至少会收下其中的10两银子。雷横前往白秀英的剧院看歌舞表演,身上分文不带,却大大咧咧坐在1号席位,也生动地展现了雷横平日的行事风格。

一个贪婪又自大的同事,很难获得他人的喜欢。

二 、朱仝与雷横

朱仝和雷横同为都头,一起破案抓人的机会很多。

小说中,他们第一次合作是去抓捕晁盖。二人率兵到达晁盖门前不远,朱仝建议,二人分别带兵包抄晁府。雷横立即提出,自己带兵去堵住晁盖后门。朱仝却说,晁盖门前的道路太复杂,他熟悉地形,由他包抄后门更为稳妥。事实上,二人争抢后门,其实都是为了方便放走晁盖。县尉(公安局长)认为朱仝所说有理,便批准由朱仝执行包抄后门的任务。

同行是冤家,相同级别的同事,为了争夺极其稀缺的高级职位,更是天敌。可笑的是,朱、雷二人争抢着要去抄后路,不是为了争抢抓匪的功劳,而是争抢向劫匪出卖人情的机会。

更能体现朱仝竞争意识的是,在晁盖匆忙逃窜的紧张时刻,他一定要拦住晁盖交待几句话:你咋能不知道我的好呢!我等在这里就是为了放你走!我是怕雷横固执非要抓你,所以让他守前门,你才有安全逃脱的机会!

在搜捕宋江的过程中,朱仝独自面见藏在地窖中的宋江时,也对宋江说过大致相同的话:我是怕雷横固执,不懂护人周全,所以将他支开了。

朱仝这些话,一半是在向晁盖、宋江卖好,一半是在诋毁雷横,降低雷横在同事、朋友心中的形象。

同事之间的竞争,虽然看不见刀光剑影,却时时处处有暗箭纷飞。

朱仝的不凡之处在于,当雷横面临生命危险时,他却又挺身而出,不惜自毁前程救下了雷横。雷横因为看戏不带钱,与知县的外室白秀英发生争执,砸碎了白秀英脑袋,被判死刑。朱仝自己花钱替雷横上下打点,主动赡养雷横老母。押送路上,又主动放走雷横,自己回去领罪。最终,朱仝因“工作失误”而被捋去公职,锒铛入狱。

既然为了更好的前程,朱仝一直与雷横较劲,为何又会为拯救雷横而自毁前程呢?

朱仝、雷横暗中竞争甚至相互倾轧,是官吏身份的必然选择。为了拯救雷横性命,朱仝又毅然自毁前程、慷慨入狱,则是出于江湖好汉身份的驱使。

官场与江湖,遵循着不同的规则。

三 、宋江、雷横与朱仝

江湖的奇特之处就在于,除了惺惺相惜,还有以怨报德。

雷横先后解救过晁盖、宋江、雷横,这三人先后都跑到梁山当起了强盗。

当时,朱仝因为故意放走杀人犯雷横,正在沧州府监狱服刑。不想大帅哥朱仝深受知府4岁儿子的喜欢,知府便让朱仝当了儿子的兼职奶爸。那年7月15日夜晚,朱仝带知府公子上街看灯,雷横忽然现身与朱仝搭话,并带朱仝面见吴用。吴用、雷横苦劝朱仝上山落草,说是晁盖、宋江的意图。朱仝严词拒绝说,自己服刑一年半载,便可回家复为良民,绝不会上山玷污清白之身。朱仝转身回去再找知府公子,却发现小公子已被李逵劈为两半。朱仝苦追李逵,要与他拼命。最后,在众人劝说下,想到知府儿子已死的事实,朱仝只得含恨上了梁山。上山之后,朱仝才得知,宋江早已做好周密安排,事先已将其妻儿全都骗上了梁山。

宋江、雷横为何要恩将仇报,定要陷害他们的救命恩人也成为强盗呢?按照宋江的解释,是因为他们认为,梁山有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美好生活”,必须邀请朱仝前来共享。这便是江湖逻辑。也许在水浒好汉们看来,这便是江湖义气了。

然而,在大劫狱并杀死九江知府之前,宋江屡次被晁盖邀约上山,他都坚持不肯“玷污清白之躯”,甚至以死反对。此时,宋江怎么就完全忘记了自己当时的初心?这是烟火人间普通百姓的疑惑了。

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万一朱仝坚决不上梁山,那么,他已被宋江接上梁山的妻儿,是不是就成为梁山的人质了呢?宋江这一手,真是高明。

至此,郓城吏员铁三角,全部上了梁山,并由当初的同事关系,变成了上下级关系。身份一变,氛围全换。从此三人渐行渐远,再也不会有二人单独喝酒互吐衷肠的情景了。

(更多内容请关注本人微信公众号“醒着先生的书斋”)

0 阅读:0

宋代醒着先生

简介:感谢大家的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