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知不能,则如无出——因为齐顷公伐鲁攻卫,而得偿所愿的郤克

伯虎 2024-02-19 19:34:38

周定王十八年(前589年),在两年前(周定王十六年,即前591年)因为觊觎晋国‘霸主’地位,从而暗中勾结楚国,上蹿下跳、轻狂挑衅盟主晋国霸主地位,导致被晋景公亲率晋、卫联军出征讨伐,兵锋一直抵达齐国阳谷(今山东阳谷),最终不得不向晋国服软认输的齐国国君齐顷公,自觉经过两年的休养生息以后,齐国已经恢复了部分国力和元气,从被晋国出兵打击的不利局面中缓过劲来。

所以,在心里从未对晋国认输、且具有极度争霸野心的齐顷公,在老朋友(损友)楚国的暗中支持出兵承诺下,和别有用心的挑唆下,又动起了小心思,在这一年的春天主动出兵攻打了晋国的重要盟国鲁国、卫国,再一次发起向晋国‘诸侯霸主’地位的挑战。

得知刚刚消停了两年的齐顷公又贼心不死、还是野心勃勃地想继续挑战晋国的霸主之位后,本来都准备暂时放齐国一马(以便与楚国继续争夺中原霸权)的晋景公当即勃然大怒,再也不相信齐顷公在‘缯之盟’中所说的承诺,也不想再以对齐国的退让、安抚来维护名存实亡的‘晋、齐联盟’了。

于是,在晋景公的首肯之下,和齐国以及齐顷公本人私怨深深的晋中军将兼执政大夫郤克终于得偿所愿,可以亲率大军出征,毫不客气地发动对齐国的第二次讨伐作战了,以惩罚屡教不改、数次背盟的齐国(还有,郤克也可以好好和齐顷公这个老仇人算一算当年临淄城内、公宫之中的那笔旧账了)。

有关郤克和齐顷公之间的恩怨,请参考之前的文章——《所不此报、无能涉河——晋、齐交恶的原因:断道之盟与郤克使齐》。

随着晋景公的伐齐君命下达,以及中军将郤克的率军出征,晋、齐这两个目前还是‘盟友’关系的国家之间,即将爆发空前激烈的大规模会战;而即位以来一向狂妄骄横、目中无人的齐顷公,也将在随后的激烈战斗中遭遇惨败、几乎被尾追的晋军所生俘;齐军的惨败,也导致齐顷公心心念念想要和晋国争夺‘霸主’之位、重建齐国霸权的野心,被彻底、完全地粉碎。

晋、齐两国从盟友走到最后兵戎相见的全过程,是这个样子的————

早在周定王十七年(前590年)的时候,在初步平息了国内的贵族内讧乱局之后,实际掌握楚国军政大权的楚国令尹子重,就再次暗地里遣使通齐,向刚刚遭到晋国警告性打击(阳谷之战)的齐顷公提出了继续联手遏制晋国霸权的结盟请求;一心要向晋国复仇、夺取霸主之位的齐顷公,对楚国提出的‘结盟、遏晋’之意自然是求之不得,便立即撕毁了刚刚才和晋国签订的“缯之盟”,同时向来访的楚使表示了‘齐、楚结好,共同抗晋’之意,并请楚国使者回国后告诉楚国君臣,请大力支持自己继续和晋国展开争斗的行动。

楚使则代表楚共王以及执政的令尹子重,向齐顷公做出了承诺——只要齐国和晋国再次展开军事对抗、挖晋国的墙脚,为楚国在南方的扩张施以助力的话,那么楚国将在背后大力支持齐国的行动,楚国的物资和人力,齐国可以无所不用。

楚使的承诺让齐顷公顿时信心满满,自认为可以再和晋国去扳一扳手腕,甚至能够再次挑战晋国的‘中原诸侯霸主’地位了。

因此,如文章开头所述——周定王十八年(前589年)春,自恃有楚国背后支持的齐顷公,在消停了不到两年之后,就又发动了对晋国在东方最重要的盟友——鲁国(其实是执政的三桓)的攻击。

当时,齐军在齐顷公指挥下,进攻鲁国北部边境上的龙邑(山东泰安县东南);作战中,齐顷公的宠臣卢蒲就魁出于向国君邀功表现的原因,主动请命去攻打龙邑的城门,可卢蒲就魁出战不利,居然被龙邑守军给抓住了。齐顷公听说自己的宠臣被龙邑守军俘获后,急忙命人去向龙邑守军求情,还承诺说:

“不要杀这个人,假如你们放了他的话,寡人可以和你们盟誓,不进入你们的城内。”

但龙邑的守军不接受齐顷公的请求,还是把俘获的卢蒲就魁给杀了,并且把他的遗体给暴尸在城头。

得知宠臣被杀后的齐顷公大怒,亲自击鼓指挥齐军攻城;在国君的激励下,齐军兵士们奋勇争先,很快就攻上了龙邑的城墙,占领了城池。随后,齐顷公再率军直抵巢丘(山东泰安),威胁鲁国国都曲阜的安全,鲁国朝野因此为之震动。

鲁国和卫国一向交好,在得知鲁国遭到齐国的攻击后,卫国国君卫穆公立即派出了大夫孙良夫、石稷、宁相、向禽等四人,带领着卫国的军队火速前去救援鲁国,其中孙良父为主将(要是去救鲁国去晚了,齐军搞不好就要来打卫国了;之前卫军曾随晋景公出征齐国、逼迫齐国签订‘缯之盟’之事,齐顷公可还没忘记呢)。

卫国的援军刚刚抵达新筑(河北魏县)的时候,就迎头碰上了伐鲁的齐国军队,随即两军展开了对峙;当时,大夫石稷认为齐军势大、卫军势弱,要是直接对战的话,卫军一定不是齐军的对手;于是,石稷想要劝主将孙良夫稍稍地避开齐军,或者干脆就此返回卫国,以保护卫国的元气不受损害。

但孙良夫坚决不同意(石稷你怕是没受过齐侯的羞辱是吧?我当年和郤克在临淄所受的委屈和羞辱,可一直没有忘记呢),认为此次奉国君之命出征援鲁,还没有和敌军交战就返回了国内,这无法去向国君交待;而且遇见了敌军就逃跑,更加不是大丈夫所为。既然和敌军已经相遇,那么就要奋勇作战,无论结果是胜还是败。

《左传.成公二年》——与齐师遇,石子欲还,孙子曰:“不可!以师伐人,遇其师而还,将谓君何?若知不能,则如无出。今既遇矣,不如战也。”

在孙良夫的坚持之下,卫军主动出击,和齐军在新筑展开了交战;而战斗的结果不出石稷所料,卫军果然遭遇了一场大败,就连领兵的孙良夫也差点被齐军所擒获,幸好,新筑的邑大夫仲叔于奚及时出手相救,孙良夫这才幸免于难。

卫军败阵之后,石稷对败退回来的孙良夫说:

“我军已经战败了,而您如果不就地防守、等待援军、顶住敌军的话,我军搞不好要全军覆灭了。您是奉君命出征的,如果丧失了军队,那怎么回去回报国君呢?”

当时,孙良夫、宁相、向禽三人都闭口不做回答。

石稷只得又对孙良父说:

“您是国家的卿士,假如您在战争中遇到意外,那就是对我们卫国的羞辱了。现在您带着大家先撤退,我就留在这里断后、抵挡齐军的进攻。”

孙良夫听了石稷的话后很惭愧,并没有提前撤退,而是赶紧和其他三位大夫一起,率领剩下的卫军故布疑阵迷惑齐军,并在自己军中大肆宣扬,谎称国内马上会有援军到来,这才勉强阻止了齐军的尾追;而齐军击败了卫军之后,也没有退兵,而是停驻于鞫居,继续监视卫军的下一步动向。

此事过后,因为新筑大夫仲叔于奚在战斗中救了国家卿士孙良夫,使其免于被齐军所俘获(也避免卫国因此大丢颜面),所以卫穆公就准备赐予仲叔于奚封邑,以赏其功。但仲叔于奚向卫穆公辞谢了封邑,而是向卫穆公请求赐予自己‘曲县’之礼,并让自己可以用‘繁缨’之器来朝见卫穆公。

这里为大家解释一下——所谓‘曲县’,其中的‘县’同‘悬’,意思是指将钟、磬等礼仪乐器以东、北、西三面陈列方式悬挂于架子上,这种陈列方式也叫‘轩县’,是诸侯才能使用的礼仪。而仲叔于奚只是大夫身份,他所使用的乐器,只能以东、西两面陈列的方式挂在架子上,这叫做‘判县’。

而‘繁缨’,是指给驾车的马在身体上额外加装的一种装饰品,这也是诸侯才能使用的制度,像仲叔于奚这这种级别的大夫,是不能享用的。

也就是说,仲叔于奚向卫穆公辞退了‘获得封邑’这种实质上的利益好处,而仅仅只想得到更高等级的在家中挂乐器的资格,和给自己的驾车马匹加一点装饰物品,其实就是想以大夫之位僭越诸侯之礼。

因为赐予仲叔于奚‘曲县’和‘繁缨’之制,在实际花费上基本没有支出,比给他一块封邑可要实惠多了,因此卫穆公不假思索就同意他的请求,痛痛快快就把‘曲县’和‘繁缨’赐给仲叔于奚。从此后,仲叔于奚就可以使用这两种诸侯才拥有的礼制了。

很久之后的后世某个时间,当孔子他老人家得知此事后,还专门为此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这件事可惜了啊!当时,卫侯还不如多给他(仲叔于奚)城邑,而维护自己的地位。在上位者,惟有器物和名号是不能轻易地给别人的,这两种东西只有国君才能独自掌握。名号,是用来赋予威信;威信,是用来保持器物;器物,是用来体现礼制;礼制,是用来推行道义;道义,是用来产生利益;利益,是用来治理百姓;这些彼此之间的联系,就是君主在执政过程中需要特别注意的大节。如果君主轻易就把代表独尊地位等级的名号和器物给了别人,那这就是把执政的合法性也一并给了别人。本来是独尊的执政名号和别人分享之后,那么他的国家也将在随后跟着失去,这是不能阻止的!”

孔子他老人家的话,非常有道理——权力轻易不要和别人分享,一旦另外的人也合法地拥有了在上位者所独有的名号地位、实际势力之后,那么必将借此为自己获取更大更多的利益,从而在最后取代原本的主君,成为新一代的‘上位者’;历朝历代的权臣,都是走的这条路(比如王莽、曹操、刘裕、杨坚、朱温)。

相比之下,数十年前的周王室,在遇到相同的问题时,所采取的应对措施就高明多了——周襄王十六年(前636年),晋文公出兵平定周王室的“叔带之乱”、帮助流亡中的周襄王恢复王位之后,曾在周襄王举办的感谢自己的宴会上,趁机向周襄王“请隧”,也就是向周襄王请求——允许自己死后可以葬入有四条墓道的陵墓中(陵墓中挖四条墓道,是周天子才能享用的礼制)。

但周襄王坚持‘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的原则,便以‘不敢违反先王所定制度’的理由,婉言回绝了晋文公的‘请隧’要求,而是将原属于王室的阳樊、温、攒茅、原这四个城邑赐给了晋文公,以此来作为对晋文公的补偿。

《左传.成公二年》——‘惜也,不如多与之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君之所司也。名以出信,信以守器,器以藏礼,礼以行义,义以生利,利以平民,政之大节也。若以假人,与人政也。政亡,则国家从之,弗可止也已。’

‘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这条原则,历经数千年的时间磨炼,依旧振聋发聩;即使到了现在,无论是谁,无论其地位高与低,在维护自己的切身利益和合法权益时,一定不要忘记!

说完了由仲叔于奚引起的番外话后,回到之前的场景——孙良夫从和齐军的对阵中脱险之后,因为不听同僚正确意见、从而败阵的原因,导致内心中羞愧难当。

恼怒懊悔之下,失了颜面的孙良夫连新筑城邑都没进去,就直接赶往晋国,去向盟主晋国请求出兵,以援助鲁国、卫国,共同抗击齐国的进攻。

事有凑巧,就在孙良夫到达晋国,对晋国君臣请求援兵的时候,同样也在被齐国出兵攻伐的鲁国,也派出了使者、大夫叔许(臧宣叔)赶来晋国向盟主求援;叔许和孙良夫就在晋国碰了面。

当年孙良夫奉命出使齐国之时,曾和时任晋国使者、现任的晋国中军将兼执政大夫郤克一起被齐顷公和其母萧同叔子这对母子捉弄、取笑、戏谑过;所以,孙良夫借着和郤克的‘出使齐国、一同受辱’关系,并没有直接去拜见晋景公,而是和叔许一起找到了当年的难兄难弟、如今的晋国执政郤克。

见到郤克后,孙良夫先向郤克通告了这一次齐国悍然出兵伐鲁、攻卫经过,请郤克出面向晋景公进言,一定要出兵教训狂妄自大、羞辱盟友的齐国,顺带着向齐顷公本人报当年在齐国所遭受羞辱之仇(孙良夫可算是抓住了郤克急于向齐顷公复仇的心理)。

自从出使齐国受辱返回国内后,郤克一心就想着要向齐国及齐顷公复仇,却几次三番被晋景公用‘大局为重’的理由给劝阻、压制;等好不容易继任中军将了,前年晋、卫联军出兵伐齐时,晋景公怀着维护晋、齐联盟的目的,又故意不带和齐国有私仇的自己出征。

因此,郤克在从齐国回国的这两年中,过得实在很憋屈,为了发泄怒火,他曾多次在国内故意发动事端、挑衅其他卿士大夫家族,意在转移愤恨之心;幸好,在郤克于国内故意挑事的时候,还有前任执政正卿士会出面解决问题。

士会明察缘由、大公无私,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因此主动将中军将兼执政大夫的位置让给了郤克,这才勉强平息了因为无处发泄怒火,而在晋国内部到处生事、几乎要发动新一次内讧的郤克的焦躁暴怒心情。

而老熟人孙良夫,以及鲁国求援使者叔许的到来,让正愁没有借口对齐国开战的郤克喜出望外;在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齐顷公故技重施、再次出兵攻打鲁、卫两国,挑衅晋国霸主权威的消息后,郤克简直想要大呼“天助我也”,自己的伐齐愿望就要实现了!

于是,郤克立即带着孙良父、叔许两人火速进入公宫参拜晋景公,然后让孙良父、叔许向晋景公再汇报一遍齐国‘欺凌盟友、觊觎霸主之位’的骄横行为;随即,郤克也出面进言,强烈请求晋景公立即出兵伐齐,以援救鲁、卫两国盟友,并狠狠教训野心勃勃、狂妄自大的齐顷公。

面对着郤克的激烈进言,以及鲁、卫两国求援使者的恳求,晋景公将如何选择应对之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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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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