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出征归来带回一位红衣女子。
沈玠却求我让他给那红衣女子一个名分。
而我只是递上一纸和离书。
“只要你将和离书签了,你想要给她什么名分都行。”
后来,他红着眼跪伏在我床边低声下气地恳求不要和离:
“菀儿,是为夫不好,只要你不和离,以后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应你。”
我将重新拟写好的一份和离书置于他面前。
“晚了,签下它,今后我们两不相欠。”
1
“菀娘,蓠儿乃是我北上途中偶遇救下的。”
说着红衣女子在他身后款款而出向我施礼。
“奴家谢蓠见过将军夫人。”
“早听闻将军说夫人蕙质兰心,贤惠持家,一手医术悬壶济世,和将军好生般配。”
“让奴家见了,想忍不住和夫人好好的亲近一番。”
我上下打量她一番,沈玠捕捉到我目光侧身挡住牵过柔荑。
到底是漠北的女子,豪迈恣意洒脱。
本以为自己会像从前那样震惊、生气。
可现在,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平静。
“菀娘,为夫想给蓠儿一个名分,你看…如何?”
“可以,待我们和离,你便可堂堂正正地给她一个名分。”
2
我一直明白沈玠他好美色,且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只不过这次他竟大张旗鼓地带人回来公然扫我颜面。
而我又是何时发现他开始在外莺莺燕燕的呢,久到自己已记不清。
我和沈玠的婚约是我爹和沈玠定下的娃娃亲。
从我俩还未出生素未谋面时便定下了。
我爹从前行医时救下过沈玠他爹,两人关系甚好,于是结为亲家。
及笄后,我一个长安城中开医馆的闺阁小姐嫁给随父出征的少年将军沈玠。
京中人人不夸赞我们两家门当户对还有我和沈玠一对璧人。
婚后也不似寻常夫妻般蜜里调油,沈玠常随父出征一走就是大半个月,长一点时甚至半年才回。
我则是在家操持内务,主持中馈,得闲时帮着打理医馆。
有时他归来,还会带些远在塞北我没见过的零嘴儿小玩意儿,眼眸里尽是脉脉温柔爱慕。
沈玠不出征时,我和他就难得有时间做回一对少年夫妻。
从前,他对我极尽温柔耐心,生怕我磕着碰着,还许下「此生玠只菀菀一个妻」。
可后来,当我得知他在外头厮混搞女人,沈玠却低声下气地对我求饶,「为夫不是有意的,菀菀就原谅我这回吧。」
我饶了一回,两回,可他就是死性不改,明知故犯。
久而久之,我便渐渐对他死心。
那个曾经在无数次对自己许下真诚誓言一去不复返了。
取代的是那位红衣女子。
准确来说,应是所有年青有姿色的女子
3
一日夜晚,谢蓠入府后第一次特意来见我。
等待许久的刻意炫耀和恶毒发言并未出现,她敛眉低身向我行礼:
“奴家见过夫人。”
“不必多礼,既是将军带回来的人又何需见外。”
“夜深人静,不知姑娘前来所谓何事?”
端起茶盏轻轻吹着气,我没抬头看她,谢蓠闻言浅笑道: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将军带回的女子不止我一个。”
“你什么意思?”
“奴家的意思是,沈玠他不干净。”
我懒得同她打哑迷:“你直说吧,他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受的住。”
“沈玠他聚众淫乱,且不是一两次了。“
听完顿觉胃里一阵闹腾,涌上来的恶心又堪堪止住。
本以为已做好心理准备,可竟没想到他能做出如此之事。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消息,以及,我又凭什么相信你。”
吞了口茶缓过不适感,正视上谢蓠无波无澜的双眸。
“我当然知夫人不信,明日戌时春风馆附近的小巷子处,奴家恭候夫人大驾。”
“来去与否,全交由夫人决定,天色已晚,奴家告辞。”
看着她起身欠礼离去,我在心中暗暗盘算。
谢蓠的话并不无可信的地方,以我成亲多年对沈玠的了解,他就是那般风流好色之辈。
可在我印象里,他并不是重欲之人。
从前床笫之欢,往往是我先喊累,他才会停下动作。
就算是吵架不睦,也从没在这事上强迫过我。
是或不是,明日自见分晓。
4
日暮西合,黑夜沉降。
秦楼楚馆,灯火通明。
来到约定地点,就发现谢蓠已静候多时。
“夫人果然还是来了。”
“既然人到齐了,烦请带路吧。”
跟她绕过曲折迂回的小巷,在一处小院门前不远处停下。
“那便是他寻欢作乐的地方,不过门口有侍卫把守,且随我来。”
于是又跟她原路折返,从另一条小巷绕至院落侧方。
看着窗纸上时不时映现的人影,还有里头传来低吼娇吟的淫糜之音。
我的心已凉了大半,今早说军营操练会晚些回来,原是来这操练来了。
为了让自己彻底清醒,上前将窗纸戳出窟窿。
入眼便是他衣衫凌乱与其余女子轮流交缠,如同我和他在床笫间那般动作。
一想到他不知是多少次这样,与许多女子欢好。
我突觉生理性不适,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得我想呕吐。
“谁在哪儿。”
巡逻的侍卫不知从哪出现,院中缠绵娇啼声 停。
慌乱中,谢蓠抓着我的手熟门熟路地逃奔此地。
等跑出小巷来到闹市中,我撑着树干身子弯曲一顿干呕。
“夫人,你还好吗。”
她轻拍我脊背帮我顺气,缓了好一会儿恶心感渐消。
“现在好多了,你先回去吧,你说过的事我会答应你的。”
“谢蓠谢过夫人。”
她朝我盈盈一拜眼中尽是感激,而我转身朝将军府方向走去。
5
“菀娘,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
“莫不是还在生为夫的气,好好好,我不求你给她那名分便是了,你莫恼。”
一只手搭在我肩颈,梳妆镜上现出沈玠俊朗面容。
“那日我话说的很清楚了,不过呢,刚亲眼目睹了件刺激的事情,当然睡不着。”
挑了个角度才将银簪钗上,松松垮垮的系在发梢上。
“和离的事先不提,什么事还能值得菀菀激动,说给为夫一同乐乐。”
“别装,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我倏地起身走到床前,与他拉开距离。
“你身上脂粉味很重,难道你闻不出来吗?”
说罢他低头闻了闻自己衣袖,再抬头时将将好对上我审视的双眼。
“不用解释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你我都有目共睹。”
“但我真没想到,你真是饿了,连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身为一将之领,竟当众带头聚众秽乱,你对得起我吗!”
沈玠被我说得有些无地自容,很快他反应过来理直气壮回怼:
“不就是上春风楼找了几个舞姬玩一下吗,这有什么的,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好颜色。”
“再说了,别的伯府侯爵家可都是三妻四妾,成亲后我依你没纳妾,你还想要我怎样?”
“什么聚众秽乱,你个妇人家当然不会懂这其中情趣。”
他一通话把自己洗的清清白白,反倒我成了那个无理取闹的。
思及此,怒火一下便被勾起,我瞪圆双目:
“你不否认就是默认了吧,若不是今日亲眼目睹,我怕是还要一辈子被你蒙在鼓里!”
“是!合着你三妻四妾是人之常情,我反倒成了那个泼辣的泼妇。”
“我的事在你眼里是妇人之仁,你的事就是天大的要事,恨不得比官家还要日理万机。”
“现在,你可以出去了,我不想再看到你。”
走上前用尽全力推他一把,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抗得住。
这一推我顿觉头晕脑眩,登时趴坐在床边。
“菀菀,没事吧,千错万错都是为夫的错,是我不该同你置气…”
“别碰我!”
看他满是担忧柔情的桃花眼眸,我承认心里确实有一丝动摇。
曾经的我也是这样,被他的甜言蜜语和俊美的外表欺骗。
可逐渐看清他真面目后,才发现自己到头来真可笑。
“沈玠,你记住了,你在外征战,是我一手操持府中大小事务。”
“就算我是泼妇,那也是被你逼的,你自己好好掂量清楚!”
6
自那晚和沈玠大吵一架后,我俩便分居而卧了。
他依旧沉湎于声色犬马中,而我也落得个清静悠闲。
上次亲眼目睹那事,这几日时常偶有不适呕吐之感。
刚开始以为只是看了脏东西,可某日寻医诊脉才知是自己竟有两个月身孕。
难怪了,近些天吃什么都浅尝辄止,也没甚胃口。
还有两月没来月信,更加坐实了已有他身孕的事实。
可上一次同房,是什么时候呢…
估摸是两个月前沈玠塞外归来,一直缠着我要没捱过就给他了。
反正我也不亏,这不就中招了吗不是。
期间又有过两三次,应该是那时他给我揣上的。
这日,我处理完毕自家药铺的事务。
一只脚刚踏进将军府内,小桃匆匆跑到我跟前,神情为难地拼命向我使眼色:
“不好了夫人,将军他…带了几名男子回府,同处一室至今还未出来…”
我不以为意:“兴许是有什么事要聊吧,以后这种小事无需向我禀报。”
小桃异常着急地小声附耳上来:“不是啊夫人,将军院里传出好大声……就是床榻间与男子…欢好的动静…”
与男子床榻间欢好?成亲这么多年自己居然不知沈玠好龙阳?
当下脚步不停地赶往他院内,一路上畅通无阻,似是知我今日出府,特意掐准时间,行这秽乱之事。
立于扇形梨花雕房门前,入耳便是男子娇吟低喘,以及身下交合的噗呲水声。
我站在原地驻足听了片刻,听着里面像是要完事的样子,砰的一下大力推开房门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一次,我可不想再落荒而逃,不如好好看个清楚。
隔着那副山水游鱼屏风,依稀可见他们慌乱的动作和抖动的身躯。
“谁?胆敢擅闯本将军书房,没看到本将军正忙着……”
沈玠衣衫不整地从屏风出来,见是我话说一半又止住了。
“菀儿…你怎么过来了,我和他们…可什么都没做…”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又转动双眸局促地往后边暼了一眼。
屏风后顿时走出几位容貌皎好漂亮的男子,瞧他们这脸蛋煞是白嫩秀气,连我见了都要自愧不如。
沈玠注意到我看向他们的目光,朝他们努了个眼色,便齐刷刷向我行礼:
“小人们问夫人安。”
我没搭理只是问道:“夫君口味真是奇特啊,成亲多年我竟不知夫君喜好龙阳。”
沈玠却矢口否认:“菀儿,你误会了,为夫只是…欣赏美色,顺便品鉴这几位小倌的琴技罢了。”
我假作了然状:“噢~可夫君上次在春风馆,也是这般同我解释的,莫不是男女通吃,都不忌口啊。”
沈玠眉头皱成一团,上前拉住我手肘小声说:
“菀娘,我知你心有怨怼,但…这些事我们夫妻俩私下说便行,大庭广众下给为夫一个颜面,好不好…”
“现在知道求我给你一个颜面啦,那你在外与男男女女寻欢作乐时,怎么没考虑过我的颜面呢?”
我眼角带笑地掰开他的手,一番话说的沈玠哑口无言。
“既然夫君喜欢美貌的男子女子,那不如我便成全夫君,想了许久,我们还是和离好了。”
听我提起和离二字,他原本沉静的面容,瞬间变得面目狰狞,紧接着化作震惊怒吼质问:
“不…不准和离!你休想和离!”
“这可由不得你,我偏要和离,你拦不住。”
放完狠话拂袖转身欲走,却听得背后沈玠冷冷地说了声:
“姜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晚在墙角窥探的人便是你和谢蓠吧。”
如此直呼自己全名,怎么,终于忍不住不装了吗。
我没搭理他,沈玠却不管不顾地仍道:
“等我收拾了她和她那病秧子的妹妹,我看她还怎么在我眼皮底下兴风作浪,至于和离,你想都别想!”
就这?想用谢蓠和她妹妹以此为挟掣肘我?
只可惜,沈玠你终究慢我一步。
“那便走着瞧吧。”
我转身决绝地带着小桃离开,徒留沈玠和那几名小倌面面相觑。
7
早在那晚,谢蓠向我戳穿沈玠一本正直下水性杨花的真面目时。
她就道出真心话,恳求自己出面救助她的小妹。
我开始自然不全信,直到那晚亲眼撞破沈玠的荒唐事。
择日才随她一同去了居处,看着因从小患心疾而病弱的女童。
我还是动了恻隐之心,完全相信于谢蓠。
至于她,只是为小妹的病钱而奔波,不得已混迹于风尘中。
后来又被沈玠看上,带回府中才有了这些事。
在沈玠说出要对付她俩之前,我已着手安排侍卫,护送她俩姊妹出城隐居。
而我的夫君啊,你却始终慢我一步呢。
自白日撞见沈玠好龙阳,当晚,我正熟睡入梦之时。
他一身酒气闯进自己卧室,斜倚在床踏上痴痴念我名甚。
喊来沈玠身旁侍卫将人拉走,他却死死赖着不肯走。
“…菀儿,不要…和离,好不好…为夫真的知错了…”
我沉着脸没理他,小心向后腾挪身子,避免让他满身酒气沾染自己影响腹中孩子。
“我听下人们说……菀儿有了我们的孩子…以后为夫不去那花市红楼之地,你别恼我,好不好…”
沈玠醉眼迷蒙地见我动作,上前用力抓住我手腕哀求着。
“你再不放开,再这样死皮赖脸的,明日我就把孩子打掉。”
我被他这么大的手劲吓到,只好边言语威胁边让亲侍拖他回去。
“…好,好…菀儿唤我,我这就回去…”
这下沈玠终于乖觉,任由亲侍搀他下去,我也得已重新躺下安眠。
自那晚他在我这闹过一番,便开始整日整日地死缠着我。
也许是他没找着人谢蓠,只能回来死皮赖脸的求我不要和离。
过去现在,这一招,他屡试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