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2024年初发布的《广州市城市更新专项规划(2021-2035年)》《广州市城中村改造专项规划(2021-2035年)》,未来到2035年,广州要推动272条城中村改造,其中拆除新建的有150条村,拆整结合的有15条,其他107条村要实施整体保留下的综合整治。
考虑到旧城、旧厂改造要贯彻“禁止大拆大建”的原则,未来广州旧改的主战场就是城中村改造。
但是,广州的城中村改造得很慢。
从2009年开始探索“三旧改造”起,到2023年,广州累计批复城中村改造项目只有82个,完成改造的不到10个,其中有18个处于前期阶段,正在推进改造、有实物工作量的只有54个。内地的业内人士都看不懂,怎么会这么慢呢?
根本原因是,市场化主导的广东模式——三旧改造,推进不下去了。
一是,房地产下行,靠房地产给高额的拆迁补偿买单,推不动了;
二是,民企暴雷,既有的项目推进难,新的主体缺乏投资的积极性;
三是,对城中村改造,国家提了新思路,即确保改造规划的严肃性、公共性,确定的规划指标(生态保护、古村落保护、容积率管控等)要严格落实,不得以成本增加倒逼规划指标被压缩。
还有一个大背景,新时期广州空间发展开始回到中心区、次中心区。
首先,外围供地过去十几年扩张过快,现在消化压力很大,据说外围商品房库存去化周期高达7年;
其次,人口主要集中在中心区,从职住平衡的角度,必须要增加中心区的居住和生产空间;
再次,中心区土地空间价值大,可以通过土地整合、基建联通实现大地块供应,还能提升土地的价值。短期内,地方政府对于土地财政的依赖度还很大,回到中心区是延续土地财政的唯一路径。
但从中心区空间格局(下图右下角)看,有一个重点特征,即空间被点状分布的城中村隔离得七零八落,土地利用的碎片化,城区面貌差。新一轮城中村改造,主要路径就是将城中村改造植入整个片区改造,通过城中村改造将周边的地块整合起来,实现成片连片利用。
所以,大家看广州近期在推的几大片区改造,都是重大项目推动的片区综合改造、连片改造。比如,近期落实首笔城中村改造专项借款的白云区罗冲围旧改,目标是打造“一个中心(华为广州研发中心)”,建设“两个平台(广州时尚之都、广州食材之都)”,推动整个片区再造。
罗冲围片区范围22.8平方公里,现总建筑面积约2,520万平方米,包含14条旧村、46宗旧厂房、16宗司法用地及旧城镇,涉及60个村级工业园、35个传统批发市场及上百家园区企业。
城中村人口密集、容积率低、点状分布,它是激活整个片区价值的一步先行棋。
改造理念设计得非常好,但实践起来比较难。
一方面,用经常讲的话来说,经济价值高的项目,都已经过了规划,甚至在建了、或建完了,剩下的都是“难啃的骨头”。目前,处于在施工态势的54个城中村,大部分(30-40个)是民企主导时代的项目,继续按照旧模式(民企主导、市场化融资、全额补偿、地产买单)来推进。
所谓“难啃的骨头”,有几个可能:
可能是改造补偿回迁量太大,融资区可售商品房较少,难以覆盖成本;
可能是历史遗留问题严重,比如产权瑕疵、物业纠纷、违法建筑大(如非本村村民的物业比例大);
可能是规划要求高,公共设施短板欠账太大,改造的成本太高。
但是,从城市均衡发展、共同富裕的角度,从腾挪城市空间的角度,从改善公共服务短板的角度,从守住安全底线、平衡发展和安全的角度,这些城中村恰恰是急需要改造的项目。
因此,新时期广州城中村改造最大特点就是从完全市场化的改造,转向国企主导的公共属性突出的改造。
试想,一个城市有接近700万人(占全市常住人口的1/3)居住在没有城市公共服务覆盖,区域面貌极其落后,甚至存在严重的安全和消防隐患的城中村。住在其中的人认为自己是城市过客,那我们还谈什么高质量、共同富裕?谈什么新型城镇化?进而讲,谈什么内需主导?
站在更广的的视角、算大账的角度,看待城中村改造。当然,资金要平衡,亏本的生意谁都会做,不然,这项事业就持续不下去了。如果单个项目平衡不了,那就一个片区内平衡。比如,罗冲围片区内,单个城中村改造平衡不了,但片区要打造一个中心,两个平台,一定有盈利空间。
如果还不行,那就在行政区内做统筹平衡。地方主政官,不能把一个行政区内能“招拍挂”的地一卖了之,收了短期土地财政的好处,发工资去了、偿债去了、干形象工程去了,落下面貌落后的城中村置之不理。
未来,要从中长期土地价值挖掘、最大化的角度看待城中村改造。简单讲,就是将能盈利的空间贴补城中村改造。
这就是广州城中村改造的新模式之一,片区开发、统筹平衡。
新模式之二,就是依法征收、净地出让。
所谓依法征收,就是严格落实“一户一宅”、不高于280平米的实物安置原则。超过280平米的部分,如果是合法的,就依据集体土地上房屋征拆启动货币补偿;若是非法的(包括2009年以后新建的无证且一户超过280平米,以及非村民购买的小产权房),均按建安成本来补偿。
原来民企主导的改造模式下,不管合法非法的、村民非村民的,都一概给予1:1的补偿,而且开发商角逐旧改市场,甚至还竞相提价,导致回迁体量加大、成本高。新模式下,回迁建设量明显减少了,至少降至原有回迁体量的60%-70%;另一方面,整个改造成本降下来了。
更重要的是,回迁量减少,意味着能腾挪出来更多的空间,做公共配套,比如保障性住房建设、古村落保护、社区治理等。当然,回迁量减少、公建量增加,这样算下来成本并不会少很多。这就需要片区开发、统筹平衡来实现资金平衡,这里面,很强调投资开发的能力。
当下,政府对国企、城投在投资、开发、运营、维保等方面的综合能力要求很高,总的来说,就是围绕挖掘土地和空间价值,实现对公共职能的反哺。比如,现在国企、城投的商品房项目,不管是户型设计、产品迭代、服务配套等,都不输民企,这是在竞争的大浪中练就起来的。
公共职能的行使,也必然不是投钱,而要让公共设施成为提升土地价值的助手,比如古村落保护、社区图书馆做成“网红打卡”、流量聚集地。这样,腾挪出的土地空间就具有了价值,而且国企还要推进重点项目的招商引资落地,让土地价值兑现,实现资金平衡和盈利。
当然,融资区商品房开发和销售,乃是资金平衡的重要渠道。
在房地产供求关系发生重大变化,居民对房价的预期、买房的预期全面降温的情况下,开发出的商品房确实可能难以达到预期的效果,卖不出去、降价卖房可能是不得不面对的现实,也是必须要前置的顾虑。
现实中,我们发现很多改造项目无法兑现预期的盈利,反而不断拖延的改造周期(主要是规划批复、拆迁补偿)推高财务成本,而项目改造周期拉长又产生衍生效应,比如商品房市场变化导致部分留守户生变,影响先行签约的被拆迁户,导致整个进程被耽搁,改造成本失控。
更重要的,本打算后期销售好,覆盖前期成本高,但后期商品房销售不及预期,导致帐算不平。这种旧模式的顾虑也必然会殃及到新模式,笔者认为,最关键的还是要做好前期规划周期,一方面要提高专项规划的科学性、稳定性,另一方面要提高规划的严肃性和可实施性。
近期,广州发布实施了城中村改造条例,明确了“依法征收”的原则,即“双2/3同意”后,村集体即可行使集体组织的公共职能,收回土地。
配合上述征拆回迁的标准,以及专项规划确定的严肃的规划指标,一方面可以在法规、规划流程的约束下,压缩前期规划报批的时间;另一方面,通过“依法征收”的框架,压缩被拆迁人选择做“留守户”更划算的预期。
这样,就做到了雷厉风行、动辄必成、动辄必快。
前期的时间成本和经济成本降下来了,接下来就是后期商品房的销售。这需要整个片区的规划蓝图既要编织得好,还要量力而行、能够落地,不能异化为烘托土地价格。规划目标能实现,整个片区的价值就能上一个台阶。
规划落地了,后期出来的商品房也能有市场。毕竟,城中村改造区域,往往就是人口密集的中心区、次中心区,这些区域居住需求不仅急迫,还亟待改善。关键是,产品要做到“价格适宜、配套要好、产品得力”这12个字,这对国企、城投全链条的投资能力、运营能力要求极其强。
总之,城中村改造告别了过去的一哄而上、只要进入赛道就赚钱的局面,进入到精细化运作的新时期。从规划开始,到物业交付,每一个环节都要精打细算、提前谋划,做到横向配合、纵向协调。包括开发商在内,政府各部门、金融部门都要加强政策取向的一致性,才能让改造进行下去。
不只是一个典型项目,而是形成了新的推进模式!
无论革命先驱,改革开放,教敢为天下先,这就是广东人敢拼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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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叫征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