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源行业骗子多、骗子公司多，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 新鲜的是，连国家能源局也不能幸免了。 就在9月11日，国家能源局发布了一则防诈骗声明：有人假借国家能源局机关服务中心干部名义骗取钱财，提醒各地方、单位及个人提高警惕，谨防诈骗。 我们查询了国家能源局的官网，发布这样的声明，还是第一次。 图片来源：国家能源局官网 我国能源行业的一些鲜明属性，为骗子提供了操作空间，具体来说，主要有三点： 一是能源开发高度依赖国家、地方规划和政策。目前，各地新能源开发规划和指标，大多由当地发改委确定。 二是我国能源开发的主体主要是“五大六小两网两建”等央企和地方能源国企。他们很多都是万亿级的体量，在融资、增信、获得政策扶持上占有优势。人们普遍认为他们有国家背书和托底。 三是各地方政府扛着招商引资的任务，因此，在新能源市场中，普遍希望以资源换产业。 以上决定了能源是一个强资源和强关系导向型的行业。当人们相信、迷恋资源和关系的时候，骗子就有了可乘之机。 比如，有人声称自己有关系、有门路，可以搞到地方路条，也就是开发指标。也有人假冒央企，去圈资源或骗钱。 骗子故事多 今年8月，赵凌就上了一次当，索性没有什么损失，就是出差的费用和大把的时间。 她是国内某建筑类央企省级公司的市场开发负责人。这两年，集团也开始涉足新能源EPC业务。她和同事们到处找门路、找关系，希望把业务做起来。 跟着一家自称地方关系资源很强的企业，她来到了新疆喀什跑市场。几天之内，连续跑了4个县，地广人稀，一直在赶路，一直在签合作协议。 连着跑了一圈以后，她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给我感觉，他们就是在到处诓资本金，想空手套白狼。” 赵凌和我们讲述了整个过程，我们也查询了资料，简单梳理了一下，这家公司有几个特点和套路。各位看官来看看，这套路，这味道，是不是相当熟悉。 1.新公司成立3年多，股权穿透显示，法定代表人是个人。 2.公司的口气很大，大概就是服务于能源转型、可持续发展等等。但是仔细看，业务描述非常模糊。 3.对方自称和地方关系好，总是爆出一些和地方签约大项目的信息，但都有些套路化。 赵凌跟我反馈。带她到喀什的人，和地方政府关系的确不错。他们见到的都是地方发改委和工信局领导。 “我跟着他们走，都是把政府忽悠的一套，然后开始签框架协议。签完就去下一个县，显得很忙。” 4.谈的合作，都是高大上，谈很多未来概念，但没有具体实施。 5.跟地方政府强调自己和央企有合作，和央企强调自己有地方政府资源。 “我感觉，自己被拉过去，就是给他们做背书，因为来自央企。”赵凌告诉我们。 6.最关键的是钱。赵凌透露，对方希望自己所在的央企带资金，解决前期费用。“要5000-6000万。说启动了，五大六小就跟着投，银行就积极贷款，不愁钱。但我觉得，他们最缺的就是钱。” 赵凌踩的坑，相信很多能源人士都经历过。 有时候，我们甚至在行业群里，都会遇到同行一起揭露被同一个公司诈骗的情况，骗吃骗喝骗礼品。 新能源行业鱼龙混杂，行业骗子多。其中一大类，就是假冒央企、国企，因为央国企自带光环。 骗子之多，我们可以通过具体的数据来感受下。2021年以来，国务院国资委已经在官网公示了三个批次的“假冒中央企业名单”，对“假央企”和“伪国企”进行曝光，数量高达上千家。 图片来源：国资委官网 谁最容易上当受骗 老高在能源行业跑了15年的工程和项目。提到诈骗的事，忍不住感叹“各种骗子遇到过不少。” 他指出，现在有些项目就是真真假假地骗，骗好了，项目就洗白了，成功了，但大多数是失败的。 关于真真假假，老高的解释是，有些人有点关系就去弄合法项目，项目下来没钱，就以招标名义收取保证金，用保证金来跑项目，后面融不到资，保证金花完了，项目就失败了，就成诈骗。 老高特意强调，“很多骗子项目基本不是假的，可以是自己申报的项目，也可以拿别人的项目来骗，因为必须有一部分是真的，你才会相信，才好骗。” 行业人士沟通 骗吃骗喝骗礼品，浪费时间和出差费用，都还是比较小的损失。诈骗的深坑，是保证金。 能源工程和基建项目，一般都要走招投标流程，需要缴纳投标保证金、履约保证金等。 国家工信部、财政部联合规定的比例是：投标保证金不得超过招标项目估算价的2%；履约保证金不得超过中标合同金额的10%。 能源项目的投资，动辄几个亿，甚至数十亿。按照2%的额度来算，投标保证金也有几十万。老高透露，最高一般 80万。 试想一下，一个项目通常有很多家投标，加起来， 不是一个小数目。 老高举了个例子，“比如做风电基础，一开口就给你100个，一个收10万保证金，很多外行人就这么被骗了。” 保证金投了，再想拿回来，基本没太大希望。 很多案件被定性为经济纠纷，而不是诈骗。如果不甘心，走法律程序，可能要等个3-5年。“结果出来了，赢了官司输了钱的事情太多了。”老高告诉我们。 那问题来了，就是哪些机构和个人最容易上当受骗。 说到底，诈骗之所以能够得逞，很大的原因还是在于信息差。 能源产业链中，央企、国企和大企业，接触到的各类资源都很多，也更熟悉行业的运作流程，对行业的人事情况也更了解。因此，他们被骗的概率很低。 一些相对偏远地方的政府，产业基础薄弱，招商引资的压力还挺大，容易受到假央企、假国企的忽悠。还有那些想进入能源行业的外行人，也是容易成为骗子的目标对象。 如果把能源行业比作一个圈，越靠近圆圈边缘的机构和个人，越容易上当受骗。他们是小企业、偏远地方政府和外行人，在产业中处于比较弱势的地位。 防诈骗指南 干货的部分来了，就是如何防范诈骗。 结合工作经历、对行业的观察，以及与业内人士的沟通，我们总结出以下几点： 1.对一些公司和项目持有疑虑，一定要多方求证。从官方网站查询，是最便捷的渠道。 相对来说，我国的信息化工作做得比较到位，已经从上到下建立了一整套信息披露制度。 比如，新能源项目一般都会在当地发改委官方披露。每个地区都还建设了投资项目在线审批监管平台，可以查询到项目的备案情况。 我国还从上到下建立了一套公共资源交易平台，可以查询到项目信息。 央国企一般会在官方网站公示集团的架构和集团子公司。还有专门的门户网站披露招投标信息。 国资委官网、能源央企国企，都会在官方发布假冒央国企企业的名单。就在8月份，国资委还上线了“假冒国企”举报平台。 华能发布的声明并列出了假冒企业名单 图片来源：官方网站 2.熟悉能源行业的运作流程，招投标是至关重要的一环，需要注意很多细节。 国家及地方已经出台很多关于招投标的监管政策。根据规定，大型项目，央国企必须走公开招标程序，可以查到项目相关信息。老高指出，查询招标情况能识破大部分骗局。 他还特意强调，“提前交保证金，只要不是交给正规招标公司的，一半是骗子。正规单位自行招标的，要了解这个单位是否正常。” 3.戒除贪念，保持警惕。天上不会掉馅饼，即使是掉下来的馅饼，如果自身没有背景和资本，也接不住。主动找过来的，基本都是来骗你的。 我们一再强调，能源具有强关系、强资源的属性。好的资源和项目，往往已经被央企、国企和大企业筛选过了。 剩下的项目，多少存在不合理的地方。如果有人说回报利润丰厚，那就要提高警惕了。这可以算作基本行业常识。 不论个人还是企业，还是要多熟悉行业的运作逻辑和框架。 当然，总有一些情况防不胜防。就是程序上都合法合规，但因为资金不到位，最后项目失败，成了骗局，前期投入都打了水漂。 对于不熟悉的项目，老高的经验就是一定多方验证，不厌其烦。 此前，有朋友被骗到安徽做项目。老高打电话到当地发改委、建委、招商办了解情况，还打电话到项目总包单位。最后确定，骗子就是打着总包公司的名义来诈骗的。 备注： 1.文中赵凌、老高均为化名；2.感谢老高，久经江湖，愿意把经验分享给大家；3.欢迎分享自己的经历，相互提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