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霸占了我的婚房。
我好话说尽求他搬走，他倚老卖老躺下撒泼。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你这都不懂？”
道德绑架是吧？
我只用了一招，就让他追悔莫及。
1.
我十八岁生日那天，我爸送了我一套房子，一百平的三居室，电梯小高层。
今年我二十八岁，这房子我一天也没住过，从交房起就被我舅舅霸占了。
这天我和老婆敲开了自家房子的大门，舅妈喜滋滋地接过我手里的大包小包，嗔怪道：
“来就来嘛，还这么客气。”边引我们进屋，边说着不用换鞋，鞋柜里有鞋套。
我和老婆对视一眼，都默默拿了鞋套穿好。
我舅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我们过来，招呼我们坐下，又问我爸身体好些了吗。
我就等着他问这句呢。
“不太好，医生说很难恢复到和从前一样了。”
我爸前一阵儿突发脑梗，幸好送医及时，抢救回来了。
只是落下了毛病，双手发抖，走路也不比从前利索。
“舅舅你也知道，我们住的房子没电梯，我爸现在这样，上下楼实在不方便，所以你看……”
我陪着笑脸，盯着舅舅的表情，希望剩下的话他能自己提出来。
结果他眼珠一转，笑着回我：
“正好，我前两天在网上刷到一个老中医，专治中风瘫痪的，回头我发给你，你记得带你爸去看看。”
他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我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这时老婆用胳膊轻轻撞了我一下。
我立刻会意，深吸一口气，逼自己扯起嘴角，说谢谢舅舅。
虽然很想直接把话挑明，但是当年买房时我爸妈怕我年轻不懂事，房本上特意加了我妈的名字，防止我私下卖房或是拿房子抵押。
来之前我妈反复叮嘱了，说必须让舅舅心甘情愿地搬走，不能伤了亲戚情分。
我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这几年网上生意也不好做了，再加上我爸这一病，我手头就更紧了，还是晓杰好，进了公家单位，旱涝保收。”
我舅闻言笑得愈发得意：
“谁让你当初不好好读书，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我和老婆同时干笑，给他捧场。
这时舅妈“哎呀”一声，拍了下脑门。
“差点忘了，正好你们今天过来，告诉你们一声，晓杰要结婚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不好的预感，面上却做出惊喜的表情，说大喜事啊。
“什么时候办酒？新娘子哪里人呢？”
舅妈一一作答，我和老婆又联手奉上马屁若干。
舅舅在一旁听着，原本满脸喜色，突然就叹了口气：
“小勇啊，舅舅知道你今天过来，是想让我们搬走。”
我屏住呼吸。
中国人说话，“但是”后面的才是重点。
“但是我那两套房子的租客不肯搬走，新娘子那边又催的急，你看……能不能让我们办完婚事再走啊？”
2.
没错，我舅舅自己有房子，还是两套。
当年他们家老房子拆迁，只能临时租房住。
租的房子小，老宅留下的一些家具用品无处安放，希望暂借我们的新房当一下仓库。
我爸知道我妈偏心娘家，但想着那房子还是个毛坯，犹豫了一下，还是给了我舅钥匙。
直到收到了水电费通知，我爸才发现他们不仅东西搬进去了，还把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人也住了进去。
我爸这下傻眼了，我妈也有些难为情，臊眉耷眼地说舅舅把钱都用来装修了，现在没钱出去租房。而且安置房过个一两年就盖好了，到时候他们自然会搬走。
“都是亲戚，看我面子，来都来了，就这样吧。”
我妈念了几天四字真经，我爸也就捏着鼻子认栽了。
只是我们谁都没想到，我舅舅一家住下就不走了。
安置房分下来了，让我们等他装修。
装修了一年，又哭穷说要供表弟上大学，把两套房子都租出去补贴家用了，让我们再宽宥一年。
就这样一年又一年的，表弟大学毕业，我也马上要结婚了，我爸实在忍不了了，亲自上门请他们搬家。
“这房子本就是买来给小勇做婚房的，现在他要结婚了，你们必须得搬走了。”
我舅舅眼泪当场就下来了，说我表弟毕业后考公失败，得了抑郁症，整天闹自杀。
“医生说现在不能刺激他，要让他呆在熟悉的环境里。我们也想搬，可就怕一个不好，逼死了晓杰。”
我妈急了：
“你怎么不早说？你可千万别搬了，不能害了孩子！”
我爸当时没说什么，回了家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就说自己胸闷气短，一量血压，直接打了120。
我老婆一家都是通情达理的老实人，到医院探病时得知事情原委，立刻就劝我爸保重身体，别气坏了，说在老房子里结婚也挺好的。
我爸给我买的婚房，我结婚时没住上，他们倒是要在里面喜结连理了。
我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骤然收紧，差点就要破口大骂。
老婆轻轻握住我的手，担忧地看了我一眼，随后对我舅舅道：
“这……新娘子知道房子是我们的吗？如果不知道的话，就是骗婚了……”
我舅脸上一跳，皱眉呵斥道：
“什么骗婚？你不懂不要乱说话！”
舅妈也重重哼了一声，斜晲着我老婆：
“现在的小辈真是不懂规矩。”
结婚时已经让我老婆受了委屈，这两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居然还敢骂她？
我再也忍不住了，张口就要开骂，只是刚说了个“你”字，老婆就用力拽我的胳膊。
“是我失言了，舅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她一边笑着给我舅舅赔罪，一边抽空给我使眼色。
“踏马”两个字在我舌尖打了几个滚，又被我生生咽了下去，噎得我心口发堵。
骂又骂不得，理又讲不通，我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站起来就往外走。
我舅舅还在假惺惺地留我们：
“这就走了？多坐一会儿啊。”
这时手机铃声响起，他接了个电话又不留我们了。
“天晚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到了地下停车场，我看到表弟的车子停在我们的车前，才明白舅舅为什么又突然急着催我们走了。
他儿子等着停车呢，这车位也是我们家的。
3.
回家的路上，老婆一个劲儿地叹气。
“他们要是在那房子里结了婚，就更不可能搬走了。”
我气得捶了一下方向盘。
“你刚刚就不该拦着我，让我骂死他们，直接把他们赶出去！”
老婆白我一眼：
“你就是骂出花来也没用，关键还在你妈身上。”
我哑巴了。
果然，一进家门，就看见我妈坐在客厅沙发上等着我们。
“晓杰要结婚，就让他办完喜事再搬家吧。”
“你舅妈说顺嘴了，人家以为那是晓杰的房子，现在也不好临时改口。”
“送佛送到西，都让他住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差这几天。”
说着她伸手捶了捶腰，“这一天天的既要照顾你爸，又要收拾家里，我腰都快累断了，你们也早点睡觉，明天还得上班呢。”
老婆笑着应好，我却心气不顺，不肯起身。
“妈，要是他们办完婚礼还是不肯走呢？要是新媳妇闹起来，说我们两家联合起来骗婚呢？你打算怎么办，把房子送给他们吗？”
我妈看着我，仿佛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不耐烦极了。
“我说过多少回了，你舅舅自己有房子，迟早会搬走的。”
我又问她：
“那我要他现在就搬走，他肯吗？”
“都说了办完婚礼就走……”
“办完婚礼后几天就走？三天？五天？还是一个月？”
“你今天怎么没完没了的，都说了迟早会搬走……”
不想再跟我妈无限循环下去，我“噌”一下站起来，转身就往卧室走去。
我妈在背后喊我，带着哭腔：
“你长大了，翅膀硬了，也跟你爸一样看不起我了！”
我脚下一顿。
我妈说我爸看不起她，那是因为打我记事起，我妈就爱往舅舅家搬东西。
我爸说她两句，她就抱怨我爸是独生子，不能理解手足之情。
她还教我要爱护表弟，因为表弟是我血缘最近的兄弟，长大了能和我互相依靠。
我依靠他？
我给他当血包还差不多。
小时候爷爷给我买的自行车，我自己还没稀罕够呢，就被我妈送给了表弟。
我奶奶在菜园子里种了水果黄瓜和小番茄，我数着日子等丰收，结果放学回家一看，枝头光秃秃的，全被我妈掐下来送给表弟了。
又想起结婚的时候，我老婆被娘家亲友奚落，说找的婆家买不起新房，我牙都要咬碎了。
我妈操持家事辛苦，我爸有些大男子主义，平日里对妈妈不够温柔体贴。
之前舅舅一家贪得无厌，我顾念我妈持家不易，都为她忍了下来。
但是今天我不想忍了，也早就不该忍了。
就是因为我们无底线的忍让，舅舅才会得寸进尺。
第二天是周六，我让老婆借口为我的鲁莽赔罪，带我妈出去旅游，然后途中趁机摔坏我妈的手机。
而我要单枪匹马，再去会会我舅舅。
4.
我爸知道了我的计划，说这事没那么容易。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别最后房子要不回来，还把自己陷了进去。”
我点头，说记下了，一定冷静行事。
收到媳妇完成任务的消息后，我立刻动身。
到舅舅家的时候正是晚上饭点，我敲了两下门，然后直接掏出钥匙，自己开门走了进去。
迎面撞上我舅妈，她应该是过来给我开门的，见状愣了一下。
我不与她啰嗦，叫了声舅妈好，就绕过她往里去。
舅舅和表弟正坐在餐桌上吃饭，我打了声招呼，就大喇喇往沙发上一靠，说你们慢慢吃，吃完了我再跟你们谈。
他们对视一眼，都放下了筷子。
我表弟说出去找女朋友，匆匆走了。
舅舅端着茶杯坐到我对面，不等他开口，我单刀直入：
“我今天过来是通知你们，这房子我要收回来自己住，请你们三天内搬走。”
我舅舅瞪大了眼。
“不是说好了等晓杰办完婚礼再搬吗，你们怎么出尔反尔？”
我反问道：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
他猛地一拍茶几：
“人家姑娘都来家里看过了，说好了在这里办喜事，你这样我们怎么跟女方交代？人家会怎么看我们？”
“晓杰好不容易治好了抑郁症，你们这样乱来，万一他又复发了怎么办？”
“真是被你们害死了！”
我不禁冷笑，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升米恩斗米仇。
这时舅妈拿着手机从厨房走出来，满脸焦急地冲舅舅摇了摇头。
我心知她刚刚肯定是给我妈打电话去了，可惜打不通。
舅舅有些意外，看了我一眼，然后直接掏出手机，当着我的面给我妈打电话，结果当然还是打不通。
我适时提醒他：
“你不用找我妈，她不好意思亲自过来，但我的意思就是她的意思。”
“我妈不来也是为了给你们留面子，有些话说透了就没意思了。”
我之所以定了三天，是因为我妈周二晚上就回家了，我就是要在短时间内瞒着我妈把他们赶出去。
“趁这会儿中介还没关门，赶紧找房子去吧，别跟我这儿磨叽了。”
只要他们搬出去了，我妈回来骂我也好，打我也罢，我都乐意，我把房子收回来就行。
见我有备而来，舅舅慌了，忙苦着脸求我帮帮忙：
“小勇啊，晓杰女朋友真的来这里吃过饭，说好了在这里结婚，我们这一搬走，晓杰的婚事就完了！”
我说怎么跟女方解释是你的事，跟我没关系。
说完我不顾舅舅舅妈哀求，径自离去。
我知道自己在赌，赌他会要点老脸，直接搬走。
但我也做好了他死乞白赖不走，和他硬刚到底的准备。
第二天我舅舅舅妈上门求情，在门口站了很久，我就是不开门，他们只能悻悻离去。
舅舅断断续续发来消息，一开始是诉苦，继而追忆往昔，最后破防骂街。
我本来还听得好笑，中间手滑点击了他的微信头像，看到他的签名是“善待他人，舍得付出”，差点没把隔夜饭呕出来。
三天后我妈回来了，一进门就说这几天用我老婆的工作手机多有不便，让我赶紧给她修手机。
“妈，有件事情要告诉您。”
我把自己逼舅舅搬家的事和盘托出，我妈听得两眼发直。
“你……你……”
她捂着心口，嘴唇颤抖。
我拿出手机，给她播放我舅舅骂我的语音。
“妈，舅舅白住了我的房子这么多年，结果还骂我不得好死。”
“我知道爸爸没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所以你总想着对舅舅好一点，给自己留条退路。”
“但舅舅真的是你的退路吗？他明明就是一条绝路！”
5.
我妈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脸哭，我老婆默默给她抚背顺气。
“妈，我现在就给舅舅打电话，如果他搬走了，那我们皆大欢喜，如果他还是不走，我会报警赶他出去，你同意吗？”
我妈猛地抬起头：
“不行，不能报警！”说着她拉住我的手，“小勇啊，他要是搬走了，那这事就算了，没搬走的话，就让他办完喜事再走吧！”
“你舅舅是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看在妈的面子上原谅他好不好？妈就他这一个兄弟了。”
“妈保证他们一办完婚事，妈就亲自上门让他们搬走。”
我妈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都是让我不要计较，顾念亲情的话。
我自嘲一笑。
你拿他当亲人，他拿你当冤大头。
不想再听她的碎碎念，我直接拨打了舅舅的电话。
接通后，手机里立刻传来我舅舅中气十足的叫骂：
“我就是不走，你能拿我怎样？”
我赌输了，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呢。
我妈脸上一僵，说弟，是我啊。
“这事是小勇瞒着我办的，我手机坏了，这两天又在外面旅游，什么都不知道。”
“你们还是办完婚事再走，说好了，办完了马上就走啊。”
挂断电话，我妈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我，似是想开口说些什么。
我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妈，你绝对会后悔。”
她触电般撇过眼，攥着手机的双手用力过度，骨节发白。
接下来我每天给她转发视频，专挑重男轻女家庭里的姐姐被弟弟吸血，最后落得众叛亲离的那种。
我妈看得眉头紧锁，嘴上说这些都是危言耸听，实际上她特意去了舅舅家一趟，回来信誓旦旦地说舅舅答应她了，保证办完婚事，一个月内就搬走。
我说那咱走着瞧。
不出我所料，两个月后我舅舅登门拜访，狠狠打了我妈的脸。
他说：
“女方非要在婚前看房产证，大姐，你把房子卖给我吧。”
“但是我们手上的钱都用来装修和办婚事了，买房钱就先欠着，过两年再给你。”
我妈张着嘴愣住了，我忍不住嗤笑出声。
6.
我舅舅当年为了尽快搬进去，只把那房子简单装修了一下。
这么多年过去，既然要办婚事，他多少得把那房子重装一番。
我料定舅舅会在装修后上门要房子，而我正好也想把两套房子都卖了，买一套大平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