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丈母娘59岁做寿。我给她买了一个三万块钱的黄金手镯，又随礼两万块钱。我这三万块钱都是信用卡刷的。这个月记得帮我还上。”

35岁的儿子回家，跟他60岁的母亲聊，并且让母亲别忘记了还信用卡。

60岁的女人流泪了。如果自己有一个女儿的话，是不是就不用这么难过。是不是女儿也会给她买黄金手镯呢？

这是香姨的故事。以下是香姨的口述：

我就一个儿子，没有女儿。其实当年有一次有一个女儿的机会。

那年我35岁的时候，儿子10岁。我连续做梦梦了一年，有一个很萌萌的女孩子叫我为妈妈。

于是我找人去把环取了，想偷偷地生一个女儿，没想到被儿子知道了。

儿子对我说：妈妈，你想着要什么妹妹呢？一个儿子不是很好吗？大家都是独生子。你是担心我不养你吗？何况你能保证你生的就是女儿吗？万一还是个儿子，怎么办？就要跟我分家产了。

是的，我们有家产，公公婆婆当大家。老公和两个姑姐一起办了一个配件厂，我也在厂里面上班，但是我拿的是跟工人一样的工资。

厂里工人总的也不到十个人，老公和两个姑姐都是管理，老公管厂里的现场，两个姑姐出去跑业务，自诩销售经理。

那时候的儿子是个暖男。自己一个人上学，放学。村小学离家也不远，就500米。

他会炒菜，会做饭。我们下班回家的时候，有时候能吃上儿子做的饭菜。

儿子说女孩子不就是做炒菜做饭的事情吗？他是一个暖男。让我不要再想着生女孩的心思。

老公的意思是想生二胎的话，不能保证是个女孩子，他不想冒这个风险。

就这样兜兜转转，我又把环上了。然后梦中的那个女孩子就再也不出现了。

我跟儿子说过，我本来有一个女儿的，现在没有了，连做梦都梦不到了。

儿子总是搂着我的脖子说：妈妈，我孝敬你就是了。我要当你的贴心小棉袄，又当你的皮夹克。

儿子初中上的是城里的寄宿学校。我们这边的寄宿学校学费很贵的，也类似于贵族学校。早在20年前，一学期学费就是一万块起了。

儿子小学是在我们村里上的小学，以本校第一的分数进了寄宿学校，但是这样的分数在寄宿学校里却是末尾。

儿子一下子受到打击了。整个初中成绩就上不来。花钱给他上了一个高中，后来勉强读了一个大专。

我们虽然办厂，但是我们是在村上办厂的，年收入还是有限的。更何况老公是跟两个姑姐合伙的。我拿的是一个月3000块钱的工资。

厂里的收入是婆婆收着的，婆婆是偏向两个女儿的，因为厂是依托于大女儿的婆家的帮助。

这个厂就是大姑姐出嫁后，她的公公想扶持这个儿媳妇的娘家，所以把自己公司的外部配件加工的生意交给了大姑姐的娘家。

厂里的工人的工资都涨到5000元一个月了，但是我的工资就没有涨，一直是3000块钱。

而老公的工资我从来没有见过。但是没关系，家里大的开销，公公婆婆还是会掏钱的，比如儿子读书的费用，就是公公婆婆让花钱上学校的。

儿子大专出来后。去了大姑姐婆家的大公司里上班，刚过去一个月工资就8000块钱。

儿子上班还没有半年就认识了一个女孩子，是大姑姐婆家那边一个拐弯抹角的亲戚家的孩子。

女孩子长得很漂亮，跟儿子一样大，还是同一届的校友。两人就谈起来了恋爱。

儿子说他要结婚，但是女方要房子。不要村里的房子也不要镇上的房子，要城里的房子。

我和老公为难了。虽然我们办了厂，但是城里的房子至少300万起步。

儿子说没关系，说我们这么多年都是跟公公婆婆住一起，他想办法去爷爷奶奶那里抠点钱过来，这个时候抠的钱都是自己的，否则到时候爷爷奶奶都会将钱给两个姑姑分走的。

因为这时候的公公婆婆已经不做事情了，连家务活也不做了，每天出去跳跳广场舞，和别人拉拉呱，有事没事去厂里晃晃。家里的家务，家里的饭菜都是我一个人在做。

家里房子还是老的楼房，一楼是客厅，二楼是公公婆婆住。我们住三楼。吃饭是在一楼吃的。

那么多年相安无事，但是公公婆婆手里也有一笔钱，说是以后孙子娶孙媳妇的时候用。

儿子说要在城里买房子就结婚。公公婆婆觉得也不错。因为未来的孙媳妇娘家，条件更好。

但是看中的那套房子，有260平，要500万块钱。儿子不想贷款，他要我们全款。于是公公婆婆，拿出自己的积蓄400万块钱，又叫两个姑姐每人掏了20万块钱。

我又向娘家借了30万块钱，老公以厂子做抵押又贷了100万，将那个房子装修好，一年后风风光光地把儿媳妇娶进来了。

儿子非常得意地跟我说：妈妈，你看我多聪明，爷爷奶奶那么抠门，都没给你钱花，我结一次婚就把他们的家底给掏空了。

我也觉得儿子聪明，这公公婆婆跟我们住一起快30年了，从来不掉一个钱，老公赚的钱，还都是他们攥着。

这个钱到儿子手里了，那就是儿子的了。以后两个老人走了，也不会有多少遗产可以争了，我们也不用担心两个姑姐要什么财产？一个500万的房子已经足够了。

儿媳妇生了对龙凤胎。公公婆婆也非常开心。我说我要去帮忙带孙子孙女。

儿子说不用。他说带孩子很累的，他舍不得我辛苦。我上班还是自在一点。

儿媳妇辞职了，亲家母过去一起带孩子的。

我还在厂里上班。每个月的工资我都舍不得花，我都转给了儿子，毕竟儿子有两个孩子开销很大。

我本来就很节省的一个女人。现在更节省了。恨不得吸点空气就算了。

本来像我这样的年龄都已经属于发福了，而我却还是很瘦，我还说千金难买老来瘦。

没有想到四年疫情就把我们的厂垮掉了，大姑姐的婆家公司的生意不好，连带着我们的厂也没生意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本来我们的厂房是盖在农田里的，被查出是违章建筑要拆除。要我们的厂房都搬到工业园里。

工业园里的厂房，那几年房租很便宜。但是再便宜一年也要5万块钱。尤其厂房最怕搬动，搬一下机器什么的损耗费都很大。

厂房搬过去，休整了一个星期就急忙开工了，然而工业园离我家很远，家里的公公婆婆需要照顾了。我就没有继续去厂里上班了。

可是两个孙子孙女长大了，开销非常大，儿媳妇也习惯了大手大脚，儿子也习惯了大手大脚。主要的是我们厂里收入少了，还有贷款要还。

没钱的时候，儿子都是用信用卡，花呗之类的。偶尔过来看我的时候都是要我还钱的。

我不在厂里上班，但是每天老公下班回来的时候都会把厂里的活干过来，让我在家里做，我要做一天，一天下来差不多100块钱。

邻居有个孩子两周岁放在我这里带，一个月3000块钱。我是厚着脸皮给邻居带孩子的。

好在邻居和我关系好，知道我花钱的地方多，就让我带孩子，其实这个时候的孩子要教他东西了，但是我又要自己做配件，就让孩子不调皮捣蛋就行，我都给他看手机。

那个孩子挺听话的，每天早上睡一个小时，下午睡两个小时。

儿媳妇过来看到我带这个孩子在那里说：幸亏我的孩子没让你带，这个时候的孩子是要学东西的。我的妈妈给我带孩子的时候，都叫我的孩子学画画，学唱歌。

但是我没办法啊，家里开支太大了，我想能多赚点钱就多赚点钱。家里还欠了不少钱呢，还欠我娘家的钱。

儿子一家四口就靠儿子一个人挣钱，虽然儿子现在一个月有一万多块钱，但是儿媳妇不上班啊，花钱又多。

晚上7点的时候，我还会去离家300米的一个小厂里面给他们做夜宵，差不多一个半小时，每个月1500块钱，我就当做饭后消饱了。

加上我的退休养老金2600块钱，总的加起来也差不多月入一万了。

元旦的时候儿子过来跟我说上个月的信用卡也有三万块钱要还了。他说上个月他的丈母娘做寿。他给她买了个三万块钱的黄金手镯，又随礼了两万块钱。

我听了流泪了。我们这里做寿，是做九不做整，都是59岁做寿，我都60岁了，从来没有一个人想过我60岁了，一天还做着这么多的活，更不用说给我做寿了。

我道：我哪里有钱啊？挣的每一分钱都给你了，哪里还能找出个三万块钱的呀？你一个月工资一万多块钱，你们也省着点花，你又没房贷，又没车贷的。

儿子道：怎么省，人情来往这么多。两个孩子上幼儿园了，学费一年一万块钱，省不了吧，还是公办的学校呢，又没敢上私立的。

儿子一一算道：丈母娘每个月3000块钱的带娃费省不了吧。

我听了一惊：什么，你还给你丈母娘每个月3000块钱的带娃费？她不是给你免费带娃吗？孩子都上幼儿园了，两个人带娃还是3千块钱的一带娃费。

我还天真地认为亲家母带外孙，就像别人说的那种贴钱带的，毕竟亲家母也有养老金啊。

儿子烦躁地抓抓头发：是啊，丈母娘每个月3000块钱的带娃费，那时候坐月子我还给她三万块钱一个月了，人家家里还有个儿子，比我还大，还没结婚呢。人家有养老金，咋了？人家有养老金，是给儿子花的，又不是给女儿花的。

我看到我手里的产品配件，看到被配件磨出茧，包了很多胶布的手指头，流泪了。

儿子给我看他丈母娘的朋友圈。他的丈母娘朋友圈里发着：女儿送的黄金手镯，就是缺个儿媳妇送东西。

感觉自己就是一场笑话。我这样累死累活地挣钱给儿子，儿媳妇不上班，还要给亲家母一个月三千块，儿子还刷信用卡给她买黄金手镯。

这年头，生女儿的比生儿子享福啊。

我不自觉地把这句话说出来了。儿子烦躁道：谁叫你当初不坚持一下，说不定我就有一个妹妹了，妹妹嫁个好人家，就可以帮衬哥哥了。

我的泪止不住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混到这个地步来。明明我的儿子以前是个暖男，很贴心的。

我放下了我手头里的活。我的手从来没有停止过做事，连儿子过来了，我也没有停止过手里的活。

把自己还给自己。让花成花，让树成树。我没有必要把自己劳心劳力了，儿子的事情顺其自然吧。

争者不足，让者有余。让自己一步吧。不要让自己太累了。

大雾过去的早晨，会更暖和，更明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