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年的小青梅回国了。
电话那头,她哭着对江年说:“阿年,我得绝症了。我真的很想你,你能不能多陪陪我?”
江年用力地攥紧了手机,指节青白,“好。”
后来,江年陪青梅过情人节、过生日,甚至让她住进了我们的家。
我没哭没闹。
因为,我快忘记他了。
1
520情人节那天,我抱着999朵玫瑰花去了公司,想要给江年一个惊喜。
那天恰巧是个雨天,我骑着电瓶车被闯红灯的汽车撞了。
雨天路滑,我的电瓶车直接被撞飞了几米远,而我的膝盖和胳膊肘都被擦伤了,混着石砾的鲜血,看起来格外渗人。
我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
车上的人骂骂咧咧地下来了,“你走路不看路的吗?找死啊!”
我的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了,“刚刚是红灯,你眼瞎了吗?我们报警处理。”
车的后排又下来一个女生,肤白貌美,看起来楚楚可怜,温柔地说了一句,“哥,这本就是你的错,应该向人家道歉的。”
说完又虚弱地咳嗽了起来。
“怎么了,阿念?”
我看着江年从车的后排下来,心疼地扶住了那个女生。
“没事的,阿年。”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年,竟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朝他走过去,“江年,你不是说你在公司吗?”
我的目光投向了江年身边的那个女生。
江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的面前,紧蹙着眉头对我说,“江心,你怎么在这儿?”
“你受伤了?”
江年看到我胳膊上的血迹后眼神一凌,下意识地想要查看我的伤势。
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了他的手。
江年抿了抿唇,解释说,“心心,你别误会。今天是阿念的生日,我怕她一个人太孤单,我才想着陪陪她的。”
我听得想笑,怕她孤单?
那我自己过情人节就不孤单了吗?
我看着被雨水打湿,被车轮碾压过的玫瑰花,感觉自己像个傻子。
江年在看到玫瑰花的时候,原本紧张的脸色缓和下来,“心心,你受伤了。我们先去医院好不好?”
我看了看胳膊上的血,默不作声的点点头。
江年身后的女生又咳嗽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剧烈,似乎下一秒就要咳出血来。
江年搀扶着我往路边走,准备打车去医院。
只是他的手越来越用力,攥得我生疼。
忽然,他停下了脚步,“心心,阿念的哮喘似乎又发作了。你自己一个人去医院可以吗?”
“我怕她有危险。”
我定定地看着江年焦灼的神情,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他却如蒙大赦,大步跑向那个女生。
我一瘸一拐地上了出租车,“师傅,去医院。”
我坐在车内,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2
我一瘸一拐地进了医院,一个人挂号,一个人拿药。
包扎的时候,医生往上掀了掀我的裙子,用棉签给膝盖的伤口消毒。
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
“很疼吗?”
医生问了一句,手上的动作却放轻了,“这几天不要让伤口碰到水,药按时擦,一个星期就能好。”
我点点头,又忍不住问,“医生,我这个会留疤吗?”
医生的动作微微一顿,“不会。”
我这才放心地点点头。
“心心,你的伤口怎么样了?”江年大步跑向我,挽住了我的手腕。
我蹙了蹙眉头,不动声色地避开,“我没事。”
江年的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发作,只是悠悠叹了口气,“心心,我们回家吧。”
“今天的事,我会好好跟你解释的。”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替我包扎伤口的医生站了起来,我看到他手腕上的疤痕,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可惜他戴着口罩,我看不清他的脸
倒是江年挡住了我的视线
刚打开门,里面就传来了苏念的声音。
江年扶着我的动作一顿,“阿念,你怎么在这里?”
苏念俏皮地眨了眨眼睛,“我看到这是我们以前一起住过的地方,有点感慨罢了。”
“再说了,这么多年,你连密码都没换,我不信......”
“闭嘴,阿念。”
江年低声呵斥了一句。
而苏念的眼里含着泪,一副倔强的模样,“我只是怀念也不行吗?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我想让自己开心也不行吗?”
江年攥得我手腕生疼,我忍不住蹙了蹙眉,偏头看向他。
可是江年的注意力全放在苏念身上,一个眼神都没给我。
我心底一片凄然。
结婚三年,我都不知道我的丈夫竟然还有这样一个小青梅。
一个一回来就可以让我丈夫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女人。
我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想输得太难看,挣脱开江年的桎梏,慌乱地低下头,“我先回房了。”
“心心!”江年很是急切地唤我。
我头也不回,却听见身后的苏念说,“阿年,我今晚能住我原来的房间吗?我实在是太怀念这里了。”
“这么多年,我发现我一直都没有忘记这些美好。”
“我们都一样,不是吗?”
我原本要上楼的姿势一顿,这个房子里有一间房间我从没有进去过。
江年把那个房间上了锁。
我也曾疑惑地问:“为什么?”
江年的眸子闪了又闪,装作不在意地说:“不过是放了一些杂物。”
我识趣地不再多问,人人都有过去,或许是一些童年的伤疤。
我无心计较,可没想到,那里竟然是他青梅的房间。
我恶心的不行。
身后的江年听到苏念咳嗽不止的声音,终究是软下了心,“好。”
我的眼眶湿润了,心也凉了。
我在房间里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江年轻轻地敲了敲房门:“老婆,我可以进来吗?”
江年一贯是冷漠的性子,偶尔亲昵的称呼不过是在愧疚或者情浓时的发泄罢了。
我垂了垂眸,低声说,“门没锁,进来吧。”
3
江年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我,“心心,我知道今天的事做得让你伤心了。可我也有我的苦衷,你想听吗?”
他温热的鼻息铺面而来,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了,像洪水一般倾泻而出。
江年温柔地替我将眼泪擦去,说起了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江年从小是孤儿,是苏家夫妇收养了他,也就是苏念的父母。
他和苏念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
后来他是养子的消息不知被谁传到了学校,学校里出现了很多不好的言论,贬低他的出身,贬低他的亲生父母,甚至还传出了他被富婆包养的谣言。
江年自然是气不过的,在据理力争的时候被人从背后踢了一脚。
他也还了手。
可对方人多,他硬是被打到在医院住了几个月。
可那些富家子弟仅仅是用钱便摆平了一切。
住院的时间里,苏父苏母来过几次,劝他在学校尽量低调些,不要惹是生非。
江年自然是清楚的,他是养子,本就不值得他们花费太多精力。
“阿念想要个哥哥,你是阿念救回来的,知道吗?”苏父苏母从小就这样教育江年。
江年心知肚明,他不是哥哥,是需要逗苏念开心的宠物。
可是苏念不这样想。
江年住院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来,有时是整理的笔记,有时是自己亲手做的骨头汤。
“可那味道真难喝。”
江年忍不住笑了笑,眼里是温柔的光。
我喉头哽住,没打断他。
苏家父母自然是看不惯的,可是苏念总能找到借口偷溜出来。
也多亏了苏念的坚持,他才能考上那所好的大学。
就在江年以为一切都好的时候,苏念却被送出了国。
“阿年,我们苏家养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让你癞蛤蟆吃的天鹅肉的。”苏父苏母将一沓照片重重地扔在了桌子上。
江年捡起照片一看,脸色瞬间就白了。
那些照片里,有病房里苏念给他盖被子的照片,有苏念在草稿纸上临摹他的画像,还有他在草稿纸上写了无数遍的名字。
从小到大,那么多温情时刻,江年和苏念早就产生了名为心动的情愫。
可苏父却勃然大怒,“阿年,我们养你养到成年,情分至此。从今往后,你就去走你自己的路吧。”
“不要再来纠缠我们家阿念了,算阿姨求你了。”
江年看着苏母苍白的脸,声音生涩,“好。”
“我答应你,妈。”
江年的心在那一刻就碎了。
从今往后,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去接近苏念了。
因为养了他十几年的妈妈哀求他。
他又能怎么办呢?
直到一个月前,他接到苏念的电话,听说她得了绝症。
江年一瞬间被巨大的惶恐淹没。
“这么多年的情分,让我放任她不管,我做不到。”
我听着江年斩钉截铁的声音,心脏仿佛被一个巨手紧紧攥住,我喘不过气来。
“江年,你出去吧。”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听见自己近乎麻木的声音。
江年轻轻地叹了口气,蹲下来轻声说,“心心,你是我唯一的妻子。”
“我向你保证,我和苏念,也只是过去的情分,绝不会有越矩的行为。”
我看着江年信誓旦旦的样子,只感觉一阵无力。
你或许放下了,可是苏念呢?她放下了吗?
你们之间那么多年的感情,我又算什么呢?
4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流着泪失眠到天明。
第二天,我早早地下楼,想去药店买些安睡的药。
“你就是阿年的妻子?”
客厅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将我吓了一跳。
我打开灯,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夫妇,反应过来,他们就是苏念的亲生父母,江年的养父养母。
我有些局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苏父先发了话,“江小姐,我们今天来,主要是想让你和阿年离婚。”
我被苏父的话震惊到了,“叔叔,离婚是我和江年之间的事,和您没关系吧。”
苏父忍不住冷哼一声,“阿年是我们亲手养大的,我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我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可却感觉苍白无力。
确实,在江年的心里,苏父苏母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我深吸一口气,面向苏念的父母,不卑不亢地说,“叔叔阿姨,离婚这件事,你们让江年亲自跟我谈。不然我是不会答应的。”
“你!”苏父气结,忍不住重重地拍了拍桌子。
我转身上楼。
“你以为我们是怎么进来的?这里曾经是阿年和阿念的婚房。他曾经成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布置了这个地方,带我来看,说他想要和阿念在一起。”
“如果不是我的阻挠,或许他们早就在这里结婚了。”
苏母的声音温柔,却像一把匕首一样,刺进了我的心脏,剜得我生疼。
我上楼的背影一僵,随即便听到苏念雀跃的声音,“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她高兴地下楼,却在经过我的时候身体一歪。
“啊!”我和苏念都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阿念!”
苏父苏母和江年都不约而同地跑向了苏念。
我垂眼看了自己的膝盖,那里的伤口已经裂开,汩汩的血水从那里流出。
真疼啊。
我的脑袋被撞得头晕眼花,却还是强撑着喊,“江年……”
我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江年大步从我的身边走过,一下子将苏念公主抱了起来。
“阿念,你别怕,会没事的,会没事的。我送你去医院。”
江年看着苏念额头出血的模样,整个人的面色煞白,连手都在颤抖。
我的泪水顺着眼角流出,却还是挣扎着唤了江年一声,“江年,我疼……”
你明明知道,我最怕疼的。
明明答应过我,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都是假的吗?
江年,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我忍不住苦笑起来,最后一丝求生的渴望还是支撑着我努力地去够我的手机,颤颤巍巍地按下了一个号码。
昏迷之前,我听到江年强装镇定的声音,“爸妈,你们放心,阿念不会有事的。她还答应过我要陪我过生日呢。”
我最后一根稻草也垮了。
江年啊,我真的,后悔遇见你了。
再次醒来,看到的是医院的天花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