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通欧洲历史的朋友应该都听说过法兰克王国,而现在的法国被称为法兰西共和国,那法兰克和法兰西是一回事吗,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和区别呢,今天我们就聊聊这事。
首先我们先来说下法兰克。法兰克是日耳曼人的一个分支,最早见于3世纪中叶的历史文献中。根据《法兰克人史》中记载,法兰克人最早居住在潘诺尼亚地区,后迁徙至莱茵河地区,此后又越过莱茵河向西迁徙,与罗马人有了密切接触。此后,法兰克人获得罗马人的认可成为他们的盟友,共同对抗西哥特人、撒克逊人等其他日耳曼部落的进攻。
在法兰克人中,有一支叫萨利尔的部落在与罗马及其他日耳曼人的战争中不断壮大。460年,希尔代里克一世成为该部落的统治者,在他统治期间,这一部落的势力扩张至高卢北部地区,他被尊称为国王,可以看作是法兰克王国的第一任国王,他所开启的就是法兰克王国的第一个王朝——墨洛温王朝。
希尔代里克死后,克洛维子承父业,继续法兰克王国的扩张,最终于507统一整个法兰克,并将除了勃艮第和普罗旺斯以外整个高卢地区纳入法兰克王国版图之中。
但由于法兰克传统的继承方式,法兰克王国一直处于分裂的局面。511年,克洛维死后,整个王国被一分为四,分别由他的四个儿子继承。此后,虽然法兰克王国也曾被再度统一,但这种父死子继分家过日子的场景一再上演,导致法兰克王国始终处于分分合合的状态。
到了墨洛温王朝后期,国王基本无所事事,权力都掌握在宫相手中。到了“矮子”丕平时期,他不再满足于宫相的称号,他要做真正的国王,于是上演了“丕平献土”的戏码,将新征服的意大利中部领地赠给了罗马教皇,从而换来了教皇对其国王身份的认可。751年,“矮子”丕平废黜墨洛温王朝末王,建立新的加洛林王朝。
“矮子”丕平死后,他的儿子查理继位,并于800年被罗马教皇加冕称帝,这就是我们熟悉的查理曼。查理曼在位期间,东征西讨,极大拓展了法兰克王国的疆域,尤其是对撒克逊人的征服,将王国势力延伸至波罗的海,版图面积几乎增加了一倍。
然而查理曼的大帝国并不持久,死后不久,他耗尽心血建立的庞大帝国就分崩离析。
查理曼死后,他的儿子虔诚者路易继位,封建内战加剧。路易死后,他的三个儿子缔结《凡尔登条约》,将帝国一分为三:秃头查理领有西法兰克王国,洛泰尔一世领有中法克王国,日耳曼路易领有东法兰克王国。东西中法兰克构成了现代德国、法国和意大利的前身。
这次分裂之后,法兰克王国再也没能真正统一过(胖子查理曾短暂成为东西法兰克两国的国王)。
洛泰尔一世死后,中法兰克再度分裂,被他的两个儿子分别继承。870年,日耳曼的路易和秃头查理签署《美尔森协议》将中法兰克的两个分王国瓜分。此后,东西法兰克走上了不同的发展道路。
西法兰克基本盘在高卢地区,这里在法兰克人入侵之前就已经被罗马人所征服,生活在当地的是拉丁化的高卢人(凯尔特人),使用的语言是通俗拉丁语。法兰克人征服高卢后,皈依了基督教,也将拉丁语视为宗教语言,最终形成了拉丁语和日耳曼语的混合语言——罗曼语。而从人种角度来看,西法兰克经过几个世纪的融合形成了拉丁、凯尔特和日耳曼为主的混合民族。
而东法兰克大部分都是查理曼时期新征服的地区,发展水平比较落后,受拉丁文化影响较小,所以保留了原始的日耳曼语系,人种上也主要以日耳曼人为主。
东西法兰克的这种区别从842年日耳曼路易和秃头查理签署《斯特拉斯堡誓言》中就能得到很好的体现。
《斯特拉斯堡誓言》是关于法语的最早文字记载,誓言一共有三种文字,分别是拉丁语、古法语和古德语。在宣誓之时,日耳曼路易和秃头查理分别使用对方的语言古法语和古德语对对方的士兵宣誓。
不同的语言和人种如果没有强有力捏合和长时间的融合,势必会走向不同道路。
9世纪末,东西法兰克都遭受来自北欧诺曼人的洗劫,胖子查理三世无力抵挡,逐渐失去东法兰克贵族的支持。887年,东法兰克王国贵族废黜查理三世,推举克恩滕公爵阿努尔夫成为东法兰克国王。这次选举,标志着东法兰克加洛林王朝的结束,新的德意志王国正在孕育之中。
919年,德意志国王康拉德一世去世,将王位转让给了更为强大的萨克森公爵“捕鸟者”亨利,这次王位交接标志着东法兰克自克洛维以来的血缘王权的终结,取而代之是以公国联合为基础的德意志王权。德意志彻底从法兰克王国之中脱离而出,成为一个新的独立政权和民族雏形。
再说西法兰克王国,自秃头查理以后的西法兰克国王也是一茬不如一茬,我们从这些国王的绰号中就能窥出一二,比如“孩童”“胖子”“口吃者”等等。
在9世纪维京入侵的浪潮中,罗贝尔家族逐渐掌握了西法兰克的权力,并一度登上西法兰克的王位,但由于没有法兰克王族血脉,此后又放弃了王位,但罗贝尔家族却在暗中壮大自己的势力。
而复辟后的加洛林王朝为了维持统治,大张旗鼓宣扬自己是查理曼的后裔,强调“法兰克人的国王”这一称号。而曾经是东法兰克的萨克森王朝却转而追求罗马帝国的皇冠,放弃对“法兰克”这一名号的传承。
但西法兰克的加洛林王朝并没有延续太久,987年加洛林王朝的路易五世死后无子。于是在贵族推举下,罗贝尔家族的雨果.卡佩成为西法兰克国王,加洛林王朝结束,卡佩王朝开启,历史学家将此视为法兰西王国的开端。
但需要注意的是自雨果.卡佩到路易七世之间的国王仍然称自己是“法兰克人的国王”,这是他们维持统治合法性的必要手段。直到腓力二世时期,才开始首次使用“法兰西国王”的头衔。
那么法兰克王国是如果演变成法兰西王国的呢?我们想当然地认为法兰西就是法兰克的西部,那德意志为什么没有演变成法兰克东呢?所以法兰西并不是由西法兰克演变而来,关于其名称演变主要还是与语言变化有关。
卡佩王朝名义上虽然统治着西法兰克40多万平方千米的庞大领地,但卡佩王朝初期的法王真正能控制的只有卡佩家族的龙兴之地——法兰西岛。直到腓力二世继位后,这种局面才有所扭转。
腓力二世被法国人称作“奥古斯都”,是卡佩王朝颇有作为的一位国王,他扭转了君弱臣强的局面,强化了王权力量,并在对英战争中取得胜利。而腓力二世的另一成就是改变了法国国王的称呼。
卡佩王朝建立后,腓力二世之前的国王称号一直还是拉丁语的“法兰克国王”。到了腓力二世期间,他不再使用拉丁语称号,而是改称法语的“法兰克国王”,而在法语中“法兰克”的发音为“法兰西”,此后法国就从法兰克演变成了法兰西,而在中文语境中,我们又将法兰西简称为法国。然而在德语中,拼写“法兰克”和“法兰西”时,往往都是直接用Frankreich。
综上所述,如果仅从称呼上来看,法兰克和法兰西只是拉丁语和法语发音的不同,两者其实是同一个意思,因此法兰西王国可以视作法兰克王国的继承者。然而严格来说,法兰西只是西法兰克的延续,东法兰克王国此后由逐渐兴起的德意志王国所代替。有意思的是,从民族角度来看,法兰西是一种日耳曼、凯尔特和拉丁人组成的混合民族,而法兰克人却是地地道道的日耳曼人,然而法兰克王国的衣钵没有传给同为日耳曼人的德意志,却传给了异族的法兰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