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正在总台央视一套黄金档播出的电视剧《上甘岭》编剧之一何楚舞的创作谈。

2022年10月，我在北京先后见到了博纳影业的制作总监曲吉小江和刘伟强导演，正式开始了编剧工作，23年4月转战天漠影视基地时，我完成了剧本前十集，和大部分战斗戏的创作。5月中旬，因过度疲劳和焦虑导致心脏病复发，回家继续工作。6月中旬，全剧杀青。

创作《上甘岭》剧本让我相信，信仰会让故事根深蒂固。相信第一次见刘伟强导演，我讲了三个故事，他提了一个问题。刘导的问题是，上甘岭战役中出现了大量杀伤敌人的英模，比如唐洪章用迫击炮消灭四百多敌人，蒋永德独守阵地，消灭近二百名敌人，怎样能让观众相信这种传奇。

我军从不缺乏传奇英模。1950年召开的全国战斗英雄会议被军迷称为开国功臣大会，出席大会的是“华东爆破大王”杨根思，立过八次一等功的吕俊生，带领十多名战士俘虏敌一个师的刘子林等人。参加上甘岭战役的志愿军十五军和十二军都有代表参加了这次会议。上甘岭战役中美军有火力优势，志愿军有地形优势，有步炮协同，有身经百战的精锐战士和坚定的信仰，是一种真实传奇。

十五军成立时间较晚，在解放战争时期的郑州战役打出了名气，但和兄弟部队十二军比较，还属于二线部队。战事白热化时，三兵团司令员王近山多次想用十二军换下伤亡惨重的十五军，是十五军军长秦基伟的坚持，让这支部队在战火中淬炼成王牌劲旅。十五军现在是我军唯一的空降战略部队。

从历史角度来看，我军从红军时期，直至抗美援朝，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在绝对劣势中获得了胜利，这也是一种真实传奇。经典老电影《上甘岭》中，唯一被送进坑道的苹果在干部、战士和伤员中推让传递。我斗胆改编了一个苹果的故事。这个是故事是三个故事之一。

电视剧《上甘岭》剧本对故事的深度和广度进行了挖掘。从火线到军指挥部，兵团指挥部，志愿军司令部，北京中南海，从中南海到全国。坑道里断水断粮，最理想的补给是苹果，秦基伟视察苹果运输情况时遇到了来自太行山的老太太。她来自拥军模范之家，作为祖国慰问团代表到了前线。

她的丈夫，大儿子儿媳在抗战、解放战争的拥军中牺牲，小儿子是她最后的亲人。他就在八连，就在坑道里。小儿子随时会牺牲，她想办法表达了母亲的情感。终于有一个苹果被送进坑道，小儿子看到苹果上系着的红绳想到了母亲，鼓舞了他和战友斗志。

他老家种了苹果树，每年收苹果的时候，母亲都会在第一个摘下的苹果上系上红绳。一个苹果，一根红绳，将战士、母亲、祖国和人民联系起来了。

几年前某个部队的食堂里，连长给一名多年没有回家的战士端了一盘菜，并问他味道如何，战士哽咽了，说像是妈妈的手艺，这时战士母亲从门外走来，这道菜正是出自她的手。我相信战士对母亲的情感，相信在上甘岭浴血的战士们推让苹果是将生的希望给予了战友。创作者的相信是责任，创作者的深信才能让观众相信。

信仰上甘岭战役中与敌同归于尽成为普遍现象，包括黄继光在内，共有38人以这种方式牺牲。坚守阵地时，三五名战士，乃至一名战士守阵地的情况频频发生，有的战士在坑道中被美军炮弹震死时依旧紧握武器。我们的英雄能够如此英勇顽强，靠的是什么？这是剧本要解决的一个重要问题。

对敌仇恨，对国家的爱，为战友复仇的情绪，这些方面都有，但最重要的是信仰。广电总局电视剧司高长力司长给剧组主创开会时，几次提到电视剧《功勋》中的角色李延年。他是连指导员，是战斗员，是心理师，是兄长，更是信仰的传承者。十五军秦基伟百折不挠，拥有坚定的信仰。将领决定部队的气质，秦基伟凸显了十五军指战员的信仰和坚韧。

战斗打响不久，坑道里多支损失惨重的连队，均出现了各自为战的情况，是秦基伟领导的军党委及时给前沿坑道写了一封信，坑道各连队在八连指导员胡满仓的带领下组成了坑道党临时支部，将战士们再次凝聚成铁拳。从秦基伟到胡满仓，完成了各级党组织和党员之间信仰的传承传递。

“三湾改编”把支部建在连上，坑道临时党支部把支部建在坑道，这样的事件需要浓墨重彩。创作剧本期间，得到很多朋友的支持，张珂老师把“特功八连”现任指导员祝华峰推荐给我，通过祝指导员，我看到十五军军党委给坑道各支部的那封信。“特功八连”是剧中八连的主要原型。信仰的传承和传递也表现在后勤部队。

我给刘导讲的另两个故事分别是，“火线谍战”和“卡车撞飞机”。“卡车撞飞机”讲述一个运输部队老战士的故事，他是战士们眼中的吹牛大王，总说自己会用卡车撞毁美军飞机，最终他以牺牲生命为代价，将美军飞机诱入志愿军高炮部队的伏击圈。卡车真的“撞”下了飞机。榜样和精神的传承在剧中也有体现，在朴达峰战斗中成为一级战斗英雄的柴云振激励了邱少云和黄继光等人，是他们的偶像。

剧本将部队的发展传承隐含其间。秦基伟在上甘岭打出了军威，回国后为我军现代化建设作出了巨大贡献。剧中的段显峰是立足当下，放眼未来国防建设的人才。他考虑到我军未来将以国土防御为主，这也表明了我党我军和其他国家、军队的区别。

我们从未挑主动挑起任何一场战争，从未侵犯任何国家。责任2006年，在森林深处的哨所采访武装森林警察期间，我看到了在夜里拨弄咸菜坛子的野生狗熊，也听到了战士的遗憾。

战士们约定，每个战友在退伍前的愿望都必须满足。有战士想吃一顿羊肉饺子，偏远的哨所却遇到大雪封山，战士脱下军装时带着遗憾。我创作军事文学的动力始于这次采访，我有责任做一个圆梦、呈现历史的创作者。我认为创作者是写出来的，遇到好的人物和情节，要随时记录。

宋方金老师提出过一个观点，让我获益匪浅，也一直在努力。那就是力求不重复荧幕上出现过的人物，不重复荧幕上出现过的情节。

在翻阅大量的军史战史回忆录时，我把在文字缝隙中寻觅到的人物，故事，写成中短篇小说，或者是长短不一的几场戏，这些文字收纳在抗战、解放战争、抗美援朝、当代、战术等文件夹里，构成了我的素材库。《上甘岭》剧本里的一些人物和情节来自我的素材库。阅读诞生间接经验，采访带来直接经验，写作让经验鼓舞了责任。创作《上甘岭》剧本源于责任，始于相信，忠于信仰。

【文/何楚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