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父亲取了金丹,又被自己最好的师弟扔进乱葬岗。
而小师妹用上我的金丹后,嫁给我的道侣。
她用传音令对我说:
[师姐,你的金丹,你的男人,都好用得很,谢师姐馈赠。]
本以为我的人生当终结于此,偏偏有另一道少年嗓音响起。
[周菲然!快醒醒,我帮你,助你一臂之力,让他们通通后悔!]
1
我被父亲剖去金丹后,宗门上下都直言大快人心。
被人一路浑浑噩噩地送回静室的路上,我听到他们啐道:
[亏我以前还仰慕大师姐,没想到她竟然是这等见死不救的小人。]
[是啊,周子苏小师妹遭遇不测,她见死不救也就算了,居然还污蔑于她,真是脸都不要了!]
……
混沌中我伸手摸到肚腹,鲜血黏腻湿滑。
我能感到,那颗我养了数十年的金丹,没有了。
不久前,我的父亲亲手把它剖出,当着我面,赠给了他的私生女儿周子苏。
他看着我,眼神凌厉。
[菲然,这颗金丹赔给子苏,不代表你跟她的债一笔勾销。]
[以后,宗门事务都交给子苏,你就不必操心了。]
我在静室养了一周,知道自己此生都会沦为废人。
突然听到窗外鞭炮炸响,人人欢天喜地。
他们说:
[李流安要和小师妹今天成亲啦!天造地设!]
李流安,是我还未成礼的道侣。
他母亲跟我母亲自幼交好,因此两家约定,如果生下的都是男孩,义结金兰,一男一女,便定为婚约。
可婚期之日,履行婚约的却是我的师妹周子苏。
不过也很正常。
知道我沦为废人的第二天,李家就向我退婚了。
李流安更是厌恶的跟我说:
[菲然,你这种女人,蛇蝎心肠,不如子苏温柔大方,我可不想一辈子锁死在你身上。]
就这么浑浑噩噩,我却突然感觉被人抱起。
我问道:[师弟?你要带我去哪?]
来人正是我的师弟赵城。
他看着我,表情复杂。
[师姐,你把师妹害成那个样子,遭人厌弃,都是你自己活该。]
[今天是师妹大喜日子,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说完,他手一松,我就掉进了死人堆里。
我知道他把我送到哪了。
万鬼徘徊、生人不还的--
乱葬岗。
2
父亲是清霞宗宗主。
我是清霞宗的大师姐,也是父亲最骄傲的女儿。
宗门弟子,无人不敬仰于我。
第一次遇到王子苏时,她还不姓周。
她混在人群堆里,半点不起眼。
在被老师摇头叹息说她天资一般时,她羞窘地低下了头。
弟子们嘻嘻哈哈地调笑。
[她进宗前还放大话说一定要胜过师姐,这可打脸咯~]
[谁不知道师姐是修真界千年难遇的天才?]
……
因为他们喧嚣,影响老师核验资质,所以我皱眉让他们闭上了嘴。
也是这时,王子苏抬眼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没有感恩,说不出来的怪异。
但我也并没放在心上。
那时我绝没想到,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女生,最后却一步步夺走了我的一切。
因为,她是团宠文的女主,而我,则是她踩在脚底下的女配。
耳边,突然响起了周子苏得意的嗓音。
她应该正在拜堂,却特意给我传了讯。
[师姐,你的金丹,你的男人,都好用的很,谢师姐馈赠。]
一股不甘传上我的心里,可我却无能为力。
我能感觉到,尸虫爬过我的肌肤、钻进我的肚腹,
厉鬼围聚四周,迫不及待啃噬我的灵魂。
我想,好狼狈啊,我堂堂周菲然怎么会狼狈成这个样子?
金丹都毁了,就算我站起来了,我也是废人了。
算了,我真的好累,不想了……
就在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却偏偏有人喊我:
[周菲然!]
我没听到脚步声,却能感到那些厉鬼尸虫一哄而散。
那声音更近,响在我的耳边。
[谁把你弄成这个样子?该死!早知道这样,本天才就回去了!]
这个声音,好像一个人。
但是,他明明已经死了。
3
江鸿影在年少时,曾经到过我家求学。
他性情顽劣,总爱逗弄于我。
我认真习字时,他会给我传无聊纸条。
我骑射猎了猎豹,他必然猎下老虎,然后洋洋得意地对我说:
[我这老虎比你的大。]
为此师弟赵城对他破口大骂:
[你这人不学无术,离我师姐远点!把我师姐带坏了唯你是问!]
他撇嘴:[带坏?小爷我可是天才,只有带好一说。]
又笑着瞟我一眼。
[周大师姐,听说你策试最后一问没答出来,要不我教你?]
确实得承认。
无论江鸿影这人怎么上梁揭瓦、偷鸡摸狗,可他随便学学,都能甩同龄人,包括我,一大截。
先生就常对他的天赋长吁短叹,说他但凡志向远大一点,未来定然是开宗立派的人物。
可惜那时我只觉他顽劣,从来也不搭理他。
最后,这样一个天才,却因我而死。
当时宗门派下任务,让我们去捉一个中等蛇妖。
这样的任务对我们这群子弟并不太难。
我们信心满满的出发,却发现情报有误。
高阶妖兽,并不是我们这样一群弟子所能对付的。
我让大家撤退,却在意外中被蛇咬中小腿,中了蛇毒。
我以为自己要殒命于此,手臂却传来温热的触感。
江鸿影用嘴把毒从我身上吸了出来。
我挣扎起来,想说他疯了,知不知道他可能会死?
可他笑的眉眼恣狂。
「周菲然,本天才怎么会死?」
可事实证明,即使是天才,也难逃死亡。
最后他在我的怀里没了气息,闭上眼睛。
自此我后悔一辈子。
回到宗门,很快就又有新的事情出现了。
4
王子苏带着信物,找到我父亲。
我父亲这才认出,她是自己南下江南,与一农妇风流一度的亲生女儿。
于是数日之内,王子苏从外室弟子,转为关门弟子。
父亲跟我说:
「子苏一路走来,生活不易,菲然,你体谅照顾她一下。」
王子苏朝我一礼,低眉顺眼。
「师姐,以后我会好好向你学习术法的。」
当时我正因江鸿影的死郁郁寡欢,知道这件事,当下讥嘲:
「爹自己的风流债,怎么压到女儿身上,还要女儿体谅?」
「难道是我四处留情,子孙遍地吗?」
他们被我驳斥,脸色白一阵灰一阵。
阿爹走后,王子苏一改之前温驯,恶意道:
「师姐,你害死了江家小公子,如果我是你,我现在肯定羞得上吊自杀了。」
我还没动手,长鞭破空之声传来。
王子苏就被人在脸上狠狠抽了一鞭。
她惊叫一声,捂住脸颊。
师弟走近我,骂道:
「怎么跟师姐说话的?」
王子苏连忙热泪盈眶地说:
「师兄,师姐羞辱我就罢了,还羞辱了宗主,我气不过,这才说了胡话……」
赵诚昂着头回:
「你这身份低贱的女人,站在师姐面前都脏了她的眼睛,还不快滚?」
王子苏哭哭啼啼的走了。
赵诚是我从小带到大的师弟,最是维护我。
因此他跟我站在一边,比我还讨厌王子苏,甚至屡屡刁难于她。
那段时间,王子苏背诗,他就和人嗤嗤讥嘲她嗓音粗噶,有如老妪。
王子苏行路,他就在路上伸出绳子,把她绊倒。
最过分的一次,是他在她骑马还未坐稳时,狠狠捅了马腹一刀。
马匹受惊,载着王子苏奔驰而去,最后害她摔断了腿。
他昂着头,在我面前得意洋洋地讲起这件事,问我:
[师姐,你满意不满意?]
我说:[她不能选择出生,你也不必如此苛刻,以后忽视她就是了。]
他不以为意,相携着和我走回他的竹斋。
也是这时,王子苏拖着断腿,拿着扫把被他从房里抓住。
他厉声质问。
王子苏可怜巴巴地说:
[我知道师兄、师姐都不喜欢我,我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减轻自己的负罪感罢了。]
赵诚快步走进房中,只见房内事物被打扫地干干净净、整整齐齐,愕然一惊。
他前几日跟我说过,家里来了个田螺姑娘。
我也觉得近段时间,房间一直像是有人来过,却总抓不到人。
却原来,一直都是王子苏。
可我,却并不喜欢她乱动我东西。
当下攥住她的手道:
[你不经我的允许,就随意进出我的静室,还乱动乱碰,你--]
我话没说完,就被赵诚打断了。
赵诚说:[师姐!子苏也只是好心,你为什么对她这么苛刻?]
我听他这句没来由的指责,愣在原地。
也许从那时起,就不一样了吧。
她是越来越受宠的小师妹。
而我,宗门厌弃,众叛亲离……
5
我觉得意识浑浑噩噩的。
耳中好像总有人在叫我。
他说:
[周菲然,我都搞清楚了,一个女人而已,就算会点手段,又有什么可怕?]
[你的伤我都帮你治好了,金丹没了也没关系,还有我在呢。]
[你怎么还不醒?]
……
一道微弱的声音道:
[殿主,病人需要静养,你这样吵她,她……]
他生气道:
[静养静养,你个庸医,知不知道雪山里人一睡下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那声音委屈道:
[可是这又不是雪山……]
……
他们正在争吵,而我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我看到一团鬼火飘在空中。
高兴道:
[殿主,她醒了!醒了!]
江鸿影声音一顿,扭头向我看来。
那片刻无声地对视。
他笑了,抱起手臂。
他:[终于醒了啊。知不知道小爷我为了救你多难?]
看到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我突然心里一阵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看到我眼中漫上的泪珠,有些慌神。
「唉呀怎么了,捡回一条命不至于难过到哭吧?」
我摇摇头,心里酸涩。
比起活命,恢复意识,还有更高兴的事让我如此……
我:[你还是没变。]
长得和以前一模一样。
难怪梦里那道声音,如此真实,如此熟悉。
6
江鸿影看着我,说:
[果然,没有本天才罩着,你看你被人欺辱成什么样了?]
我看着他,眼睛转瞬酸涩。
[我的金丹没了……]
汹涌的悲伤涌上来。
我是怎么一步步被人欺辱至此?
自她进入宗门之后,我只想跟她相安无事。
可总有人不想。
对我屡次私下挑衅,我稍微语气重点,她便掩面奔逃出去。
旁人问起,她支支吾吾,说师姐也只是为了我好,都是我的错。
久而久之,大家都以为我不好相与。
各种流言蜚语便传了出来。
江鸿影哼道:
[一群乌合之众罢了,菲然,既然想了让你不开心,你就别想了。]
正好这时他旁边那团鬼火燃烧起来。
[殿主,药快凉了!]
他好像这时才想起旁边有这个人,向我介绍:
[这是一缕幽魂,被我能力折服,所以做了我的下属。]
[你以后叫它小火就行了。]
我点点头,微笑起来。
[小火,你好啊。]
即使我刚醒来,却也知道我仍身处乱葬岗。
这朵鬼火,应该是不知名的厉鬼鬼魂,只是不知道江鸿影,是怎么操控他的。
小鬼火飘在空中,身体火焰弱了弱,随即火焰又猛的炸起来。
[我滴娘哟,不愧是殿主看上的姑娘,真好看真温柔。]
它窃窃私语,话说的又快,我倒没有听清。
反而一旁江鸿影猛的咳嗽起来,他警告似的瞥了鬼火一眼,随即低头端起那盏快凉掉的药盏。
指尖轻轻一晃,便窜出一串火苗,把药盏变热起来。
我看得有趣,道:
[鸿影,你现在术法比以前更精进了些,纵火也能如此自如了。]
谁知他动作顿了顿。
[菲然,我现在是鬼,你看到的是我的魂魄化为实体,我已经使不了术法了,你看到的火焰,也只是我灵魂化为的鬼火罢了。]
闻言,我一阵愕然。
半晌道:
[对不起。]
如果不是他当初帮我吸取蛇毒,又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谁知脸颊突然被他捏了一下。
[救你是我甘愿的,不许说对不起。]
[不然我一个大男人,看着你死在我面前,没有行动,我得后悔一辈子。]
他把药端给我,我忍不住道:
[这辈子都成了废人,喝药又有什么用呢?]
谁知他说:[小爷我有办法,你快喝药,养好身体,我才能帮你不是?]
真的吗?
6
原来,他说的办法就是他带着我,直接操控乱葬岗死尸杀回去。
我一阵惊愕,又觉得好笑。
我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