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知闲闲
京城赵家有双姝。
皇上一旨赐婚，一姝嫁于国舅爷，一姝嫁于新科状元。
大婚当日，喜帕被人挑开。
我含羞带怯，暗暗抬眸。
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中。
「好久不见，赵......小姐」
揭我盖头的竟是我的妹夫！当朝国舅爷！
婚后，我数次试探自己不是赵沉玉的结果。
只换来卫昱挑眉一笑。
「娘子，好似总把自己当做别人。」
正文
01
龙凤花烛的光透过红帕照在我的脸上。
屋内一片寂静，我的陪嫁丫鬟并乳母嬷嬷在我上轿后就没出现了。
喜婆在安顿好我后说了几句吉祥话也退下了。
现下房里只剩我一人。
按理不该这样的。
我心里莫名有些不安，想要拉起一角喜帕看看外面怎么样。
还没等我抬手，一片闹哄哄的声音就传了进来。
我赶忙收回手，安安静静坐在床上。
是新郎来了。
我听着耳朵旁叽叽喳喳的吵闹声。
一阵恍惚间。
眼前大亮。
我暗暗抬眸。
却在撞入夫君眼眸的那一刻，差点惊呼出声。
妹夫！
不对不对。
「新娘子这是看新郎官入迷了呀。」
「你们先去外院入座吧」清越的嗓音在吵闹的新房中格外突出。
卫昱转头看了看还在呆愣的我，侧过身挡住了我，对着闹洞房的几人说到。
「我和娘子还有些贴己话要讲。」
他把娘子二字咬得格外重。
我渐渐意识到什么。
回想自我上轿后再也没出现过的陪嫁丫鬟，还有出嫁前几天鬼鬼祟祟的赵沉玉。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赵沉玉真是胆大包天！
圣旨赐婚虽未指明我们双胎二人谁嫁于谁，但交换庚帖时可是写得可是清清楚楚！
赵沉玉真的是命都不要了！
她不要命，凭什么把我也拉下水。
如果这件事，被卫世子发现了......
卫家发现了，就等于皇后娘娘发现了，皇后娘娘发现了......
不行，必须把这件事瞒下来！
只等三朝回门好与父母兄长好好商量一番。
我压下种种思绪，扬起一抹笑，起身端来了桌上的喜酒。
「夫君，交杯酒还未喝呢。」
这语气好似我多么期待似的.....
虽然对方不是我意料之中的相伴一生的伴侣。
但为了缓解气氛乍然说出的话也让我红了脸颊。
一双骨骼分明的手结过了我手里的杯盏。
指尖相碰一瞬又立刻离开。
卫昱轻轻靠近。
有一股清爽的香气窜入我的鼻尖。
我猛然意识到这样的距离是否过近，想要往后退一步。
卫昱却突然伸手臂勾住我的小臂。
红色的杯盏慢慢靠近他的嘴唇，轻碰，喉结随之一动，杯盏离开。
他的唇间染上了水色，而我的鼻尖满是酒香。
「娘子，还不喝嘛」
他似乎又靠近了一点。
自始至终他的眼睛都看着我。
我迷迷糊糊一口饮尽。
却被辣得瞬时清明。
「咳咳」
交杯酒特意选的是温和的酒。
但再温和的酒，被从未饮过酒的人一口饮尽也会带来强烈的刺激。
有一双有力的手在我背后轻轻抚摸。
我一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逃也似的坐回了床上。
「夫君还是快去外面招待宾客吧。」
想了想，我又补了一句。
「沉玉在房内等着夫君」
我状似害羞地低下头。
等了一会儿，卫昱叮嘱了一句，就离开了。
「娘子饿的话可以先拿桌上的糕点垫垫肚子。」
我还是低着头点点头。
仿佛刚刚主动提出喝交杯酒的人不是我。
当然，我也看不到卫昱离开前那复杂的眼神。
新房又重新恢复到了安静的时候。
我泛红的脸颊渐渐平静。
卫昱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身份贵不可言，随心所欲得很。
可他今晚的态度可与传言丝毫不符。
要么，传言作假。
要么，心有所属。
我小心翼翼抚上脸颊。
赵沉玉与我是双生子。
样貌自是相似的。
但只要是熟人稍加分辨一二就可。
如果卫昱真的是因为爱慕赵沉玉而格外偏爱三分。
那我迟早会被认出来。
满心欢喜迎娶所爱之人，却被偷梁换柱。
啧
离抄家不远了。
我暗叹一口气，歪身倚在床柱上。
如果能平安活到回门。
我一定左一巴掌扇到赵沉玉脸上！
当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
今晚上的洞房花烛。
「啊啊啊」
我捂着脸，终究无力地向后倒去。
有硬硬的物什磕着我的腰。
我扭了扭身子，想要躲开，没能躲开。
喉间渐渐溢出无能狂怒的声音。
突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夫人，您有什么吩咐嘛？」
我的低吼戛然而止，一抹红晕从脖子直冲脑门。
精神死了一会儿。
我淡定爬起来，施施然回了一句。
「无事，糕点噎着了，此时已经好了。」
也不知道外面人信了没信，回了声「夫人有事叫奴婢」就没声了。
02
晚上，卫昱醉醺醺地被一个小厮领回正房，
有一个奴婢进来通报我说世子爷喝醉了。
我只能匆匆放下刚卸下的钗环去接卫昱。
谁知一打开门，一具尸体就倒在我身上，我差点被压成另一具尸体。
哦，不是尸体。
是卫昱。
他真的醉的厉害，见有人扶住他，便把自己往那人身上靠。
我说世子爷，小厮领你回来的时候你也这样嘛，你们没被人嚼舌根嘛。
我认命般拖着他往里屋走，还好没醉死过去，至少知道抬脚。
等到把人安置在床上，我已经喘气不止，满身虚汗。
盯着床上的人看了许久，明白今晚大概是洞不了房了。
这倒省去一大麻烦。
我抬脚准备去洗漱一番，打算今晚就在外面的床榻上将就一下。
谁知刚一转头，就被一股力量拉扯着往下倒去。
刚好躺在卫昱身上，他呼出的热气带着酒香洒在我的耳尖。
我的耳朵蹭的一下红了。
我忙撑着身子要站起来。
腰间有一手臂却紧紧压着我不放。
我转头，直视那张格外俊俏的脸。
却不知道何时，卫昱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眼神没有落在我的脸上而是落在不远处的床帐上，带着些迷茫，不一会儿又闭上了。
看来是没清醒。
我挣扎着想要远离，双手试图找个支力点。
胡乱动手动脚期间，卫昱突然发出一声低哼。
他的身子瞬间僵硬，而我隐约觉得腰间有硬硬的东西抵着我。
大概是有花生掉到他身上了。
我松了口气，继续使力。
却听见身下之人嗓音低哑，语气危险。
「娘子，你消停会儿」
我瞬间不敢动了。
他到底请不清醒啊！
就这么僵持了几秒，卫昱似乎动了。
隐隐约约，是他在呢喃。
「我终于娶到你了。」
我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完了，彻底完了。
卫昱的父母常年驻扎在边关。
匈奴蠢蠢欲动，卫大将军和夫人忙于战事已几年未归京，这次儿子大婚也没能赶回来，所以我是不用早起奉茶的。
卫家子嗣单薄，府内只卫昱一个正经主子，唯一的姑奶奶在宫里，是坤宁宫内尊贵的皇后娘娘。
我惴惴不安的跟在卫昱身后，婚是皇上赐的，自是要进宫谢恩，皇上事务繁忙，我们便去给皇后娘娘见礼。
昨晚一事囫囵过去了，也没个结果。
今日就遇到了个更棘手的。
我是出发前才知道，皇上体谅状元郎和新娘子新婚劳累，特意免了她们入宫的请安，还给状元郎多放了三天婚假。
真是一时不知道该庆幸还是悲哀。
「皇上本也不想我们入宫的，但父亲与母亲都不在京城，我只有姐姐一位至亲，该有的礼数自是要由姐姐代劳。」
我知道卫昱是想给我撑场子，毕竟公婆不在身边，唯一的姐姐如果也没有什么表示，我今后自是会在京城留下一个可怜的形象。
只是他现在对我越好，我就越慌。
我勉强撑起一抹笑，道了声夫君有心了。
还在紧张一会儿见到皇后娘娘如果她认出我不是赵沉玉了该怎么办，虽然我与皇后娘娘只在一年一次的宫宴上见过几面。
卫昱从书中抬起头，见我神游天外的样子，若有所思。
入宫的一切顺利得我仿佛只是咽了口口水。
皇后娘娘听说是正巧碰上了一个棘手的后宫事宜，没见着人，也没留我吃饭，只是赏赐了一大堆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还派遣身边得力的大宫女送我们出宫。
期间，卫昱去了趟上书房，呆了一刻钟就回来了。
回了府，卫昱说是有要事处理，钻进了书房。
我巴不得只留下我一个人好传信回府，竟也一时没多想一个没官职平时就招猫逗狗的富家公子哥有啥要事要在书房呆上一上午。
回到房间，我屏退了府内拨给我婢女，只留下花儿一个。
花儿是赵沉玉的贴身婢女，是今早我起床才来到我身边伺候的。
原本我与赵沉玉都是有四个陪嫁丫头，一个管事嬷嬷并其他无数婢女小厮的，但赵沉玉为了不让我发现，只派了花儿一人来，府内忌惮我的身份自然没有多说什么。
我一早得知，真的要气个半死，陪嫁丫头明目张胆就这么换了，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父亲母亲怕是早就知道了赵沉玉的计划，在背后推了一把！
我脸上满是怒色，花儿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我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
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也不知道阿星和阿月她们四人现在在何处。
「我知道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必担心。」
怕隔墙有耳，我特地放轻声音。
「你可知我的婢女现在在何处。」
花儿颤颤开口。
「阿星姐姐和其他几位姐姐嬷嬷都被被关在了府上，阿月姐姐应当是陪着二小姐去..去林府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
「你我暂时都不能出府，这次陪嫁的婢女里面可有你熟识靠得住的，送一封信回家。」
花儿垂着头想了一会儿，突然小声惊呼一声。
「有有，奴婢有一小姐妹也在府内，可以让她去送。」
我松了口气，赶紧去准备书信，让她去找来那人，尽早把这事捋清楚。
谁知道我这主意根本没派上用场。
我刚把书信写完没多久。
卫昱突然来了。
我匆匆把信压在枕头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卫昱进来瞄了那个枕头好几眼。
「娘子，我刚突然想起你刚离家必是不太适应，岳父岳母也定然心存担忧，不然你送封信回去，好让岳父岳母稍有欣慰。」
他笑的那样灿烂，让我觉得极不真实。
我一时没接上话，他兀自转头看了看，把视线定在了刚进来准备汇报的花儿身上。
笑意更添了几分。
「不如就让娘子你的贴身婢女去吧，想必岳父岳母看到她会更加放心。」
恍惚间，他又离开了，说是去给我在院内打一架秋千，好让我过几日能消遣消遣。
留下我和花儿目瞪口呆。
03
花儿是傍晚带着信回来的。
我一目三行读完整封信，气得手抖。
什么叫你娘拗不过你妹妹。
什么叫父亲知道时已经无法挽回了。
什么叫事已至此。
什么叫已有了夫妻之实。
一字字一句句就像针刺在我的太阳穴。
我头突突的疼。
怒将信拍在桌上。
简直一派胡言！
赵府是不是被人念了咒，怎么突然跟全没了脑子一样。
花儿哆哆嗦嗦又拿出一封信。
「大小姐，这是大少爷单独给您的。」
我接过来，竟一时没了力气打开。
信里大概说明了事情的经过。
他说他是今日早上接了赵沉玉的书信才知道的，娘哭了一早上，爹骂了一早上，赵家现在算是乱了，只维持着表面的宁静，没让消息传到府外，让我千万保全自己，以自身安危为主。
屁的安危，一旦败露，全都嗝屁。
我决定如果还有回门那一日，我一定左右开弓扇死赵沉玉。
房间里静的吓人。
我撑着额头思考接下去该怎么瞒下去。
甚至有一时冲动，干脆把所有真相告诉卫昱得了，该车裂车裂。
我把信都处理了，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屋外，
才猛然意识到似乎该用晚膳了。
外院传来笑声，我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
卫昱突然出现在拱门处，他的脸上还有一块脏污不知道怎么粘上去了也没擦掉。
我走近他，下意识拿起帕子想帮他擦一擦，但伸手伸了一半突然顿住，转手还是把帕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卫昱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
接过帕子没擦，反而来牵我的手。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跟着他走了几步，才发现院子里何时多了个秋千。
我突然想起来他中午说的那句话。
「我去给娘子你打个秋千。」
原来他真的自己来打秋千了......
不知道心里此时是什么感受，只是胀胀酸酸的。
大概没人知道，秋千是我求了一整个童年也没求来的，后来哥哥抽空回来给我做了一个，他再次外出做官后，那个秋千就被母亲用占地方的理由拆掉了。
好像起雾了，一时之间竟然看不清远处秋千的样子。
我转头看向卫昱。
模模糊糊间，是他闪亮的眸子，还有嘴角的笑容。
他的面色突然变了，小心翼翼伸手过来摸我的脸颊。
「娘子，是不喜欢嘛，是太高了还是太低了......」
「娘子，别哭，你要是真不喜欢，我把它拆了就是。」
他语气里满是愧疚，虽然他做了一件极暖心的事。
「别。」我伸手摸了摸他的手，他的手很凉，但莫名很暖和。
「我很喜欢，我就是被风吹了眼睛。」
他又重新笑了起来，眉眼还是那么明亮。
「娘子喜欢就好。」
卫昱非拉着我要给我荡几圈，我一开始是拒绝的，但还是在他祈求的眼神中溃败下来，
风轻轻刮过我的耳侧。
本该是最轻松惬意的。
但我却感觉到无比的沉重，一天积攒的委屈和埋怨好似找到了出发口，争先恐后从眼角流出。
赵沉玉可真幸福。
我突然感觉赵家对不起卫昱，他是无辜的，他只是想和心上人成亲。
我不敢让卫昱发现我的不对劲，只敢自己慢慢整理情绪，一边镇定回应他的话。
「娘子，要不要再高一点。」
「好！」我大声回应，试图盖住哽咽。
秋千被高高荡起。
背后似乎传来卫昱的声音。
我没听清。
不重要了，就开心这一会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