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林卧龙台:扎西副班长,是这样在我心里留下难忘印象的

寻宝娱 2024-09-23 14:01:59

我的副班长扎西

陈光建

一九七一年四月底,我到西藏米林卧龙台步兵第十一师三十三团特务连报到后,被分配到工兵排一班。班长是一九六八年入伍的四川成都籍老兵王志敏,副班长就是一九六九年入伍的西藏丁青籍老兵扎西。西藏部队招收藏族战士,有其特殊的意义。除了部队执行任务,需要藏语交流的场合外,藏族战士的加入,对于连队大家庭中各民族战友间的相互了解和学习,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我与扎西相处,前后只有一年时间。一九七二年六月,我调连部任代理文书,离开工兵一班。扎西则于一九七三年四月退伍回丁青县原籍,记得他的退伍证还是我填写的。时隔半个世纪,对扎西的相貌,记忆已经模糊。特务连侦察排和工兵排都有藏族战士:群培,多吉,洛桑,平措,扎西。干部中有一位副指导员,一位副连长是藏族,我却记不起他们的名字了。去年战友群里曾有老兵发过一帧摄于一九六九年的工兵排全家福,照片上有扎西。找到这帧照片,上面是一群手捧毛主席语录,看向镜头的年轻面孔。他们分别来自陕西,甘肃,四川和西藏,其中有两位是藏族战士:群培和扎西。照片背景是卧龙台特务连工兵排营房一角,一幅毛主席油画像的前面。油画上面立于葵花丛中的伟人,满面笑容。我想,这幅画应该是当年以"颗颗红心向东方,边防战士忠于党"的激情,为庆祝中国共产党第九次全国代表大会召开而作。仔细看这帧照片,尚能凭记忆分辨出赵立科,赵忠义,邓光福,群培,佘连春,惠返利,严映泽,王志敏,殷志勇,徐东仓,杨森尚,许登祥,刘永延等工兵排的老兵,扎西是在严映泽和佘连春之间(用红箭头标注)。

照片中的赵立科后来任特务连指导员,赵忠义任工兵排长,惠返利,徐东仓,王志敏任工兵班班长,佘连春,杨森尚,扎西任工兵班副班长,其余的人,怎么也记不起他们的姓名,唉,真让人沮丧。我到工兵排一班报到后,即随工兵一班战友参加修建卧龙电站水渠,七月参加全团班长集训,八月秋收结束后,于九月初到甲格台工兵营参加全师工兵骨干集训五十天,回卧龙台已是十月末。接着被派去本宗渡口值勤,一直到一九七二年四月才回卧龙台营区。其间于十二月回连参加拉练,拉练结束后又回本宗渡口。在本宗渡口的几个月时间里,与副班长扎西朝夕相处,睡一架通铺,吃一锅饭菜,一百五十多天的接触,副班长扎西在我的心里留下了难忘的印象。扎西少言寡语,汉语说得也不流利,但对我们的要求却比较严格。毕竟几个战士远离连队,单独在外执行任务,责任重大。本宗渡口位于平地大森林边上,离一营连队和团部都有一定距离,三间土坯房孤零零地立在雅鲁藏布江边。北房是我们的寝室,靠墙一排通铺,松针装进麻袋权充褥子,在上面铺上毡子床单就是自己的床。屋内有一张桌子,连里木匠做的,没有油漆。枪放在通铺对面的枪架上,离铺有两步距离。两扇木制房门,经历雨雪风霜,已经陈旧。睡在此屋中,夜深人静时,可以清晰地听见雅鲁藏布江嚯嚯的江流声,以及大森林呼呼的松涛声。这些声音好似千军万马,一定程度排解了我们的孤独感。东屋是厨房,一日三餐都在这里解决。厨房里有一个类似农村人家的灶台,煮饭炒菜都在上面。燃料是烧柴,大森林有的是柴火。靠路边的南房是仓库,储存我们的主副食和橡皮舟的备用修理工具。渡口是由工兵排各班轮流驻守,这次由工兵一班五人值勤。每天起床后是早读时间,学习毛主席语录,或者读报,然后洗漱,吃早饭。做饭由几个人轮流,扎西除外。吃过饭,扎西安排一天各人的任务:一人下到江边,检查橡皮舟,看是否漏气或有异样,并充满气,穿上救生衣随时待命。北房内有一部电话,与一营营部和江北连队接通,如有渡江需要,即电话告知。一人负责到江边挑水,做饭。因连里有伐木任务,两人带上大锯和斧头到大森林里去伐木。每一次,扎西都会强调安全第一,并监督我们执行操作规程。初到这个远离熟悉人群,显得孤寂的渡口,我感到非常落寞。与我同年入伍的安徽宿松籍新兵刘皖溪,四川江油籍六九年老兵邓光福,李旭东,和副班长扎西成了这个临时家庭的成员。五十多年过去,记得的只是在本宗渡口战友间的互相帮助和鼓励,那些孤独和寂寞都忘记了。这些在我人生旅途中曾朝夕与共的战友,不知是否还记得渡口风雪,雅江月影,平地松涛,以及雅鲁藏布江对岸的桃林芳菲,烟柳迷蒙?如果记得,我想也只是梦境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半夜,扎西将我推醒,轻声,但语气干脆地说:执行任务!睡意朦胧中,我穿衣翻身下铺,准备抄枪,却被他阻止。随即递给我一只手电筒,要我去三里外江边的墓地,抄新坟墓碑上的字。当我硬着头皮走上公路,打开手电筒,才发现银碗已被取下,只有昏黄的一束光。这次孤胆训练的过程,我在《本宗渡口》一文中已有记录,不再赘述。以前一直认为是老兵故意整新兵的套路,现在想来,这是我们作为戍边军人的必修课。须知,一个军人最可贵的,就是这被吓大的胆啊!伐木是两个人协同作业,在树身靠根部位置开锯,锯到一半,拉锯者感觉夹锯,即换到树身另一侧,从稍高位置开锯。扎西是安全员,每当大树发出咔咔声时,由他观察确定树倒下的方向,指挥我们撤离。当年部队因伐木,死伤事故时有发生,而我们在渡口先后伐木几十株,都是两人合抱的大树,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故,由此可见扎西的责任心。作为藏族战士,连队允许扎西休息时间喝一点青稞酒。我也曾陪他去江北的本宗村沽酒,换青稞面。每年岁末,有藏北牧民赶着托盐巴的牦牛到渡口,将盐包卸下,寄存在渡口南房,到附近的村子用盐巴换取青稞,再由牦牛将青稞托运回江北。盐巴和青稞过江,部分是请我们帮忙用橡皮舟运送。时近一九七二年春节,为了表示感谢,牧民在空地上席地而坐,邀请扎西喝酥油茶、青稞酒,吃生牦牛肉,扎西把渡口所有人都叫去参加。我坐在他旁边,喝过青稞酒后,扎西用小刀割了一片带血的生牦牛肉,沾了盐递给我,脸上露出一丝诡秘的神情说:好吃!看到那些牧民吃得津津有味,我也麻起胆子将这片牦牛肉送入口中。第一感觉是太腥了,那一丝咸味,不知是血还是盐的味道,镇住了呕吐,快速咀嚼后,我将这片今生吃过的第一片,也是最后一片生牦牛肉吞了下去。对于酥油茶,青稞酒和糌粑,我没有任何的违和感,都能愉快接受。唯有这生食牦牛肉,如果不是逼入绝境,我是不会吃的。话说回来,如果是在行军路上,执行任务时,因食物短缺,没有办法生火做饭,眼前只有这生牦牛肉可供果腹,你吃不吃?看来,扎西又给我上了一课。渡口生活虽然枯燥,但也有难忘的瞬间。房屋附近有很多鸟,斑鸠,画眉,麻雀,喜鹊都有。厨房背后是一排柴垛,附近有一片空地,鸟常来觅食。不知是渡口的保留节目还是扎西心血来潮,休息时,他找来一个圆形簸箕拴上绳子,用一根树枝支起,撒一些大米,然后躲在柴垛后面,等鸟跳进簸箕下面啄米时,快速拉绳,将鸟扣在簸箕里。一次由我操作,扣了两只藏画眉和三只麻雀。几个年轻战士,操舟伐木都是体力消耗很大的活路,每天一人五钱油,一两罐头肉的伙食标准,无法满足蛋白质的补充,这些捕捉的鸟,被我们拔毛去脏,加点酱油煮着吃了。今天,如果要忏悔,也只能说:罪过,罪过!与扎西相处既久,我也学了几句打招呼的藏语,至于学会的吉、尼、松、西……的藏语数字,在一九七四年因司务长被抽调外出,我兼任给养员时,到驻地附近村子购买辣椒,与村民的讨价还价中发挥了作用。两斗辣椒从"居岸"讲到"居",成交!有一天,看见扎西的藏文写得很工整,出于好奇,我请他在信纸上写了"西藏米林","毛主席万岁"等藏文,拿着这张写着藏文的信纸,我照猫画虎地临摹了几次,就在写给家人的信封上写了藏文"西藏米林7888-213"的寄信地址,在信封背面写上了藏文的"毛主席万岁",表示信是从西藏寄出的。上面的藏文,以及那两枚邮戳可以作证。

时隔多年,许多信件已经遗失,这封写于一九七二年十月的信连同信封侥幸存世。看着信封上的藏文,扎西写字时的神态又浮现在我眼前。又是十月,我想向远在丁青的,我的副班长扎西说一声:"扎西德勒!",不知他能否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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