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前的北美政治生态中,保守派政客成功地将气候变化与生活可负担性变成了对立的状态。
7月初,加拿大环境部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发出了超过40份高温预警。而在新闻发布会前的星期日,省内则有20个地方的日间高温记录被打破。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南部内陆地区,居然出现了超过40度的高温。
虽然这一次热浪的程度和持续时间都不会超过2021年的极端天气,极端高温日益频繁正在引发不安。
2021年6月末至7月中旬,北美大陆西部出现了罕见的极端高温天气。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南部的小镇利顿(Lytton),出现了最高49.6摄氏度的高温。而这样的高温引发了森林大火。在其他的地方,高温同样破坏了基础设施,甚至造成了洪水等灾害。高温引发了多达300起大火,据报道显示,小镇利顿有90%的建筑因大火损坏。人员伤亡方面,仅在6月25日至7月1日,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方面就报告了619起与高温天气相关的死亡案例。按往年的气候来看,由于夏季温度不会超过30度,多数老住宅并没有安装空调,而这也是死亡案例激增的主要原因之一。
山火带来的不仅是树木焚毁,财产损失。大火制造的烟雾会直接影响更大范围内,包括大型城市在内的空气质量,在夏季,超过30度的高温和污染指数爆表的空气质量,无论哪一个,都是令人难捱的。
传统保险难以抗衡新风险
搬迁以避免气候灾难和健康危害并不能彻底回避问题。事实上,气候变化已经显著影响了住宅保险行业。
2020年11月,麦肯锡公司发布了一篇气候变化与保险行业威胁与机遇的文章。文中明确表示,全球气候问题对保险公司的影响已不再是“如何应对单一的灾难事件”,而已经转变成为“如何应对全球气候与人类经济系统之间的连接”。文中提示保险行业不要低估气候变化带来的长期影响,且这种影响并不能通过已有的对风险的测算,保费价格的调整来轻易解决。根据麦肯锡的测算,在2050年,气候变化所影响的价值将会由目前的全球GDP的2%翻倍上升至4%。这些变化预示着,保险公司需要对自身的商业模式做出改变,准确来说,需要将部分“风险转移”的模式转变成为“减弱风险”。此外,保险公司在资产投资方向上也需要做出相应调整。PwC的研究报告中也得出了类似的结论。气候变化对经济,人类健康与生命的影响意味着保险公司需要推出新型产品,以解决这些由气候变化带来的问题。
但是,在目前的保险商业模式下,一部分客户已经开始面临难题。根据BBC在2024年3月的报道,一部分在美国的住户已经无法为自家的住宅购买保险。由于洪水灾害的频发,保险公司将在美国得克萨斯州奥斯丁的部分地区提高保费。仅在2023年度,得克萨斯州的保费竟然增长了多达16%。在加利福利亚州,AllState保险公司在2022年就停止销售新的住房保险,2023年,Statefarm也加入了这一行列。在解释这一决定时,公司表示高于通货膨胀的建筑成本,急剧增加的灾难风险均是造成停止供保的因素。在加利福尼亚,山火、洪水、以及潜在的大地震均增加了不确定性。同样的问题在弗罗里达州也在出现,为了保障保险公司自身的风险控制,Farmers Insurance停止在佛州提供住房保险。
显然,这些反应均是商业公司在面对更大风险时十分“自然”的趋利避害行为。但这些停保动作的直接影响,便是将更大的风险留给了投保人本身。如果说保险公司尚且不能应对由于气候变化带来的风险。那么对于可支配收入固定的普通民众来说,没有房屋保险的他们将会生活在更大的恐惧中。飓风、洪水、强降雨、火灾,这些频率正在增加的灾难事件将会严重威胁民众的住房安全。报道数据显示,在全美国,有大约4000万房屋受到自然灾害的威胁。而在面对自然灾害时,处于经济劣势地位的人们将会承受更严重的后果。
在加拿大,保险公司和投保人所面临的困境与美国类似。报道显示在过去的15年内,由于灾难导致的保险理赔金额增加到原来的4倍。这也导致了保费上涨。在加拿大,负责监管保险行业的加拿大金融机构管理局已经将气候风险列为系统性风险之一。过往的自然灾害显示,加拿大各地因为气候变化正在面临更大的地震、洪水、山火风险。
气候变化失去政治热度,环保政策如何推行
显然,行业内人士对气候变化的风险已经有所了解,并开始逐渐采取行动。但在更广泛层面上,美加两国的政治人物,却并没有就气候变化问题达成一致。
在2024年6月,纽约时报在美国总统候选人特朗普与拜登的首次辩论前,整理了两人对环境方面的政策。现任总统拜登的计划当中,包括了建设更多可再生能源发电厂,住宅改造提升能源效率,在规管方面,要求在2032年前,将绝大多数新型汽车转变成为电池能源汽车,并且要求燃煤发电厂在2039年前减少90%的排放量。但与此同时,拜登政府也通过一些石油行业建设项目,这与其4年前提出的“不再挖油”的竞选承诺相悖。而在拜登任内,美国已经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国。
对于在意气候变化问题的人们来说,代表共和党的特朗普则呼吁解除诸多抗击气候变化的环境监管。在特朗普看来,这些监管要求都是制约经济增长的阻碍。在特朗普任内,美国还退出了巴黎环境协定。特朗普还支持石油行业,在上个任期内,特朗普政府批准了Keystone与Dakota Access油管项目建设,并且签署行政令,扩展离岸石油开采的范围。
对于未来的潜在任期,纽约时报引用了保守派智库“美国传统基金会”的“2025计划”,计划将增加化石能源的生产。据称,特朗普还和石油公司的领导层表示,他将会推翻涉及石油行业的监管要求,并称他们应该给自己10亿美元以帮助自己重回白宫。
特朗普反对政府对可再生能源转型的努力,特朗普还时常散布“风力发电致癌”的谣言,并称电车将会杀死很多工作机会。在过去,特朗普还说过那句经典的“气候变化就是一场骗局”(Climate change is a hoax.)之类的暴论,但他却承诺种下1000亿棵树,但种树行为并不足以延缓气候变暖的趋势,而且如果选择了错误的品种,还会对环境造成负面影响。
对比之下,拜登期望在2030年将温室气体排放减少40%,而如果特朗普胜选,将会在2030年为美国带来额外的40亿吨的温室气体排放。
在加拿大,环境问题在政治当中的处境与美国类似。目前执政的总理特鲁多在2019年出台了碳排放税,起初由每吨20加元,以每年每吨增长15元的速率,逐步在2030年上涨至每吨170元。但这样的政策,在政治上遭到了议会主要反对党保守党,和加拿大数个由保守党执政的省份反对。由于加拿大目前陷入经济发展停滞,住房价格居高不下,生活成本大幅上涨等民生问题的困扰,特鲁多及其率领的自由党在民调中显著落后。如果这样的趋势继续持续,那么在预计2025年发生的加拿大大选当中,特鲁多将会失去执政地位,改由保守党组成内阁。而目前的联邦保守党最重要的政治纲领,就是取消特鲁多时期设立的碳排放税。
在目前的北美政治生态中,关注气候变化的党派处于民调当中的落后位置,而执政地位的更迭很可能意味着,关于抗击气候变化的努力很有可能停滞,甚至倒退。
但另一个现实的问题在于,目前保守派政客成功地将气候变化与生活可负担性变成了对立的状态。对于无法负担纯电车的普通人来说,每一次前往加油站,每一个需要依靠天然气取暖的冬天,都会感受到碳排放税为自家账单带来的压力。在过往的选举当中,或许经济状况更好的人们还愿意为抗击气候变化而买单。但在2024年及短期的未来,人们显然已经不愿意这样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