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梦魇
一片令人窒息的黑。就像是天地万物被黑暗所吞噬,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只能听到自己大口的喘气声,提刀的右手还能感觉到有些发麻。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但听不清,于是他定了定心神,握紧了刀循声走去。每走一步,离声音越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越浓烈。
“李执…李执!”
猛地声音出现,就像是有人突然在他耳边痛苦的哀嚎。
谁?是谁在唤他的名字!
他挥刀一砍——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裂痕,隐隐地透着红光,一闪一闪,蛊惑着他不自觉的屏息朝红光多走了两步。
没想到,那道裂痕突然迅速向上延伸,然后一点点的被挤开,红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似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他本能的察觉到危险,转身就想向后跑去。
倏地,血红撑开了这片黑。
伴随着浓烈血腥味,血如海水般朝他涌来,他跑不及。
眼见就要被淹没。
“哐——”
李执猛的起身,喘着粗气环视了一圈。
还是在西源酒家。此时人并不算多,零散着坐着熟客和一些歇脚的客人,除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叫卖声。
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并未觉得尴尬,弯腰捡起了刚刚掉落的腰刀,坐下的时候察觉到了一旁的视线,于是扭头扫了一眼邻桌。
邻桌的客人和正添酒的小二都被刚刚的声响吸引了,讶异的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执对上了小二的视线,皱着眉冲着小二扬了扬头。
“酒。”
小二回头一看,酒已溢出了酒杯,流在了桌面上,于是赶忙扯下了肩上搭着的抹布,边和客人道歉边擦桌子。
李执闭上眼的时候还能听到“扑通扑通”加速的心跳声。
不过是坐着闭目了一会,头隐隐作痛,又晕得很,就像后脑勺被人来了一闷棍。
还隐隐记得刚刚的梦境。这样的梦他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了,但在梦里还是会感觉到莫名的害怕。李执并不打算再想了,定了定心神,再睁眼时,眼前也清明了许多。
小二机灵的很,看着李执一脸倦容,给他添上了一杯热茶。
“李捕快若再要些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李执点点头,拿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手背上的指关节还有血痕,一看便知是新伤。
“姚掌柜还未回来吗?”
“李捕快莫着急,我家掌柜兴许过一会就到了。”
想想自己已经在酒家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头疼又发作了起来,让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了。
李执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在了桌上。
“无妨,你替我和姚掌柜转达。”
小二一听此话,立马又弯了弯腰,将身子凑近了。
李执轻声道: “就说姚掌柜嘱托之事已成,让她放心即可。”
小二忙不迭的点头: “晓得晓得!”
李执起身,拿起了身旁的腰刀,朝门外走去。
小二将铜钱收好,跟在身后,喊道: “李捕快慢走!”然后将李执送出了西源酒家。
酒家内坐着的几个熟客,看着李执一走,便啧啧道: “这才刚过申时,李捕快就醉倒了。”
“哼!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快,殷勤的很!”
曹铁声如洪钟,此话一出,在座的客人都听着了。
酒家二楼天字号客房,房门大开,一个眉清目秀,皓齿朱唇的公子哥倚着门,也看了过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一身粗肉,腮边微露须的方脸壮汉。
坐在曹铁隔壁桌的佝偻老头,听到此言,想着说两句公道话。
“曹铁,李捕快平日待我们还算不错——”
还未等老头说完,曹铁就讥讽的笑了笑。
“嘿!丁老头,那你家大勇的下落,人李捕快打听着了吗?”
丁老头一听曹铁提起他儿,瞪着曹铁,脸色涨红。
曹铁看丁老头这反应,并未打算放过他,又继续道: “现在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前两天崔嫂子她男人也被招去了,说是防御工事缺人呢。看来大勇要回来遥遥无期咯!”
“你……你……”
丁老头自丁大勇入伍之后,本就日夜担忧的很,听曹铁这晦气话,更是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曹铁,话都说不清楚了。
曹铁看丁老头这反应,自觉占了上风,更是带了几分挑衅看着丁老头。
丁老头气的无语,拍了桌子拂袖离去。
有些过路的客人,带着好奇探究的目光不断瞄着曹铁这边,有好事者更是直接问上了。
曹铁更来劲了。
“刚那就是咱西源的李捕快呀……”
“捕头都换了两任,现在更是空缺着呢,李捕快十年了还是李捕快……”
“你在西源一打听便知,就没人见着他拔过刀……”
“瞧他刚刚装腔作势的样子……”
“哈哈!实在不行,让他来我曹铁的铺子便是,我亲自给他打把刀……”
小二几次添茶添酒都打断不了曹铁和旁人的对话,不禁冷汗涔涔。
“哟!我说呢,人还没走到酒家便听着曹东家的声音了。”
一个清脆的女声打断了议论,循声看去,一个身若扶柳的美艳女人走进了酒家。
小二像是见着了救星一般,赶紧迎了上去。
轻声道: “掌柜的,你可算回来了!”
姚二娘只是拍了拍小二的肩,然后笑吟吟的走到了曹铁跟前。
她一手拿起了曹铁的酒杯,一手攀上了曹铁的肩。
“曹东家在西源酒家说官府人的不是,李捕快若是不在意还好……”
然后将酒杯送至曹铁嘴边,继续道: “要不然岂不是为难二娘我了?”
曹铁只是怔怔的看着二娘,早被二娘的美貌迷得七荤八素,不自觉的喝完了杯中的酒,只是……他看到了二娘的眼中,并无笑意。
“闪开——闪开——”
伴着急促的马蹄声响,只见街上路人纷纷朝两侧闪避,一支快马正从酒家门口经过,朝着东门驶去。马上之人皆着甲胄,腰间系着红色络带。待奔驰而过之后,只留下了阵阵尘土。
酒家所有人的注意都被吸引了,也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哎,怕是又要起战事了。”方才看热闹的兴致一扫而光,众人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愁色。
二娘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呀!难怪曹东家近日能常来帮衬。”
她将手中空杯放在桌上,然后搭上了曹铁另一边的肩。
“看来是县内常有兵马路过,铁铺的生意不错呀!”
二娘语气听来,有几分欣喜,有几分欣慰,真是替曹铁感到高兴。
但此话一出,周遭人看向曹铁的就不怎么友善了——原来是个靠战事发财的家伙!
曹铁显然感受到了旁人目光,如坐针毡,立马起身。
竟是一个身高不过五尺的汉子!曹铁甚至听到了陌生客人的小小吁声。
二娘看到曹铁如此反应,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假意惊呼了下。
“哎呀!曹东家这反应吓着我了!莫非是想起有要紧事?”
曹铁一听这话,赶紧从胸前摸出了些散钱,放在了桌上。二娘见此,顺势引着曹铁朝着门外走去。
“既然有急事,二娘也不便多挽留了,曹东家慢走呀!”
曹铁慌张地走出了西源酒家,走没两步回头,还看到二娘在门口冲他挥手,忍不住心中感慨——二娘真是人美心善又体贴,真好!
“嗒…搭…搭…”
二楼天字号客房,白衣公子哥已坐在屋内的圆椅上,手指轻轻的敲着一旁的桌面。
“阿绰。”
一个黑衣随从从他身后走出,半弯着腰,等着吩咐。
“你去探一探。”
“是,公子。”
话毕,屋内黑衣随从已不见身影。
白衣公子依旧在一下、一下的敲着桌面。一个不拔刀的捕快吗?
李执正朝着当归巷走去,他拍了拍脑袋,企图用这种方式能够减缓自己的头痛。
“闪开——闪开——”
一队兵马正欲通行,往西门关外而去, 李执停下了脚步,等着兵马驶过后再过到对面。
约有十来名士兵在前方开路,中间是数架马车,车上之物皆盖着布,只能隐约看得出是一个大木箱。
领头的都头警惕的扫视周围的人,当看见李执时表情有些微动。李执也察觉到了,看向了那人,看着面生,他并不认识此人。两人视线交汇了下,很快都扭过了头。
李执的注意力回到了队伍的中间,兵马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一看便知是在配合中间的马车,哪怕是两匹马拉着车,都能感觉到很是吃力。
应该不是粮草。李执心想。
马车驶过之后,又是十来名士兵紧跟殿后。待兵马远去,街道恢复了正常。
再走了不到半炷香时间,李执来到了当归巷一个小院前,木门上挂着一个木牌,写有“沈氏医馆”四字。
“吱嘎”,李执正准备敲门之时,木门开了。
“祁姜姑娘。”
门后是一个圆脸大眼的年轻女子,样貌还算清秀,皮肤黝黑,若不是看到简单的束髻,乍一看像个一脸倔强的小男孩。身着浅色麻布制的儒衣和长裙,布料已经洗的很旧了。手上还提着几袋麻绳捆好的药包。
祁姜倒也不避讳,直直的看着李执。
“李捕快又头疼发作了?”
“是。”
李执感觉祁姜的眼睛都亮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样子,只不过是瞬间,还是认命似的回身往里屋走去,嘴里还喃喃道: “要不是上回给师父骂了,还真想给你扎上几针……”
上回来也是沈如钟不在,祁姜提出要亲自上手给他扎针,李执倒是不介意,但才起两针,就被回来的沈如钟看到了,两师徒便当场吵了起来。
沈如钟觉着是还没开始教祁姜针灸,就这么胡来;祁姜觉着是已经看了许多次沈如钟给李执扎针,自己早已学会。最后在沈如钟的一句“我是师父!” ,祁姜只得乖乖挨骂。
等了片刻,祁姜回到到门前,手上拿着一个和手掌大小般的青色小瓷瓶,递给了李执。
“这是玄胡丸,发作之时便服一粒。”
李执接过瓷瓶,倒出了一粒黑色药丸,仰头服下,然后将药瓶收到内袋。
“多谢祁姜姑娘。敢问沈大夫什么时候回来?”
“说了不要叫我姑娘、姑娘的,唤我祁姜就好!
祁姜面露不耐,走出门后将木门合上。低头喃喃,但又是故意说给李执听的。
“师父每次去采药一走就是好几天呢,后日就十五了,说好的回来过节!”
然后转身瞪着李执,道: “李捕快少喝点酒,比吃药强!”
祁姜作为医者,最烦的便是病人不听医嘱,一边伤身,一边吃药。
李执哑然。
祁姜看他这样,又白了一眼。
“哼!幸好师父留了药,李捕快可知采药、制药有多麻烦吗!”
李执听出了祁姜并非气话,还是担心她师父罢了。于是拱手道: “有劳祁大夫了。”
听到“祁大夫”三个字,祁姜还是很受用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呐,这是王婆的药,就劳烦李捕头跑一趟了 !”
说着便将手中两包药递给李执。王婆就住在西边阴山林一带,她还是有点害怕,偶尔会拜托李执帮忙送药。
李执接过药,告辞过后便离开了当归巷。
祁姜看着不远处的太渊山,师父说好了回来过节,临近十五却还没音讯。她甩掉心中不安,快步送药去了。
一片令人窒息的黑。就像是天地万物被黑暗所吞噬,一丝光亮都没有。
他只能听到自己大口的喘气声,提刀的右手还能感觉到有些发麻。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但听不清,于是他定了定心神,握紧了刀循声走去。每走一步,离声音越近,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越浓烈。
“李执…李执!”
猛地声音出现,就像是有人突然在他耳边痛苦的哀嚎。
谁?是谁在唤他的名字!
他挥刀一砍——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道裂痕,隐隐地透着红光,一闪一闪,蛊惑着他不自觉的屏息朝红光多走了两步。
没想到,那道裂痕突然迅速向上延伸,然后一点点的被挤开,红光映照在他的脸上,似有什么要破壳而出。
他本能的察觉到危险,转身就想向后跑去。
倏地,血红撑开了这片黑。
伴随着浓烈血腥味,血如海水般朝他涌来,他跑不及。
眼见就要被淹没。
“哐——”
李执猛的起身,喘着粗气环视了一圈。
还是在西源酒家。此时人并不算多,零散着坐着熟客和一些歇脚的客人,除了悉悉索索的说话声,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阵阵叫卖声。
他很快便冷静了下来,并未觉得尴尬,弯腰捡起了刚刚掉落的腰刀,坐下的时候察觉到了一旁的视线,于是扭头扫了一眼邻桌。
邻桌的客人和正添酒的小二都被刚刚的声响吸引了,讶异的看着他,不知该作何反应。
李执对上了小二的视线,皱着眉冲着小二扬了扬头。
“酒。”
小二回头一看,酒已溢出了酒杯,流在了桌面上,于是赶忙扯下了肩上搭着的抹布,边和客人道歉边擦桌子。
李执闭上眼的时候还能听到“扑通扑通”加速的心跳声。
不过是坐着闭目了一会,头隐隐作痛,又晕得很,就像后脑勺被人来了一闷棍。
还隐隐记得刚刚的梦境。这样的梦他已经不知做过多少次了,但在梦里还是会感觉到莫名的害怕。李执并不打算再想了,定了定心神,再睁眼时,眼前也清明了许多。
小二机灵的很,看着李执一脸倦容,给他添上了一杯热茶。
“李捕快若再要些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李执点点头,拿起茶杯喝了口热茶。
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手背上的指关节还有血痕,一看便知是新伤。
“姚掌柜还未回来吗?”
“李捕快莫着急,我家掌柜兴许过一会就到了。”
想想自己已经在酒家等了约莫一个时辰,头疼又发作了起来,让他实在是有些忍不了。
李执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掏出了几枚铜钱放在了桌上。
“无妨,你替我和姚掌柜转达。”
小二一听此话,立马又弯了弯腰,将身子凑近了。
李执轻声道: “就说姚掌柜嘱托之事已成,让她放心即可。”
小二忙不迭的点头: “晓得晓得!”
李执起身,拿起了身旁的腰刀,朝门外走去。
小二将铜钱收好,跟在身后,喊道: “李捕快慢走!”然后将李执送出了西源酒家。
酒家内坐着的几个熟客,看着李执一走,便啧啧道: “这才刚过申时,李捕快就醉倒了。”
“哼!不过是个小小的捕快,殷勤的很!”
曹铁声如洪钟,此话一出,在座的客人都听着了。
酒家二楼天字号客房,房门大开,一个眉清目秀,皓齿朱唇的公子哥倚着门,也看了过去,只见说话的人是一一身粗肉,腮边微露须的方脸壮汉。
坐在曹铁隔壁桌的佝偻老头,听到此言,想着说两句公道话。
“曹铁,李捕快平日待我们还算不错——”
还未等老头说完,曹铁就讥讽的笑了笑。
“嘿!丁老头,那你家大勇的下落,人李捕快打听着了吗?”
丁老头一听曹铁提起他儿,瞪着曹铁,脸色涨红。
曹铁看丁老头这反应,并未打算放过他,又继续道: “现在正是战事吃紧的时候。前两天崔嫂子她男人也被招去了,说是防御工事缺人呢。看来大勇要回来遥遥无期咯!”
“你……你……”
丁老头自丁大勇入伍之后,本就日夜担忧的很,听曹铁这晦气话,更是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曹铁,话都说不清楚了。
曹铁看丁老头这反应,自觉占了上风,更是带了几分挑衅看着丁老头。
丁老头气的无语,拍了桌子拂袖离去。
有些过路的客人,带着好奇探究的目光不断瞄着曹铁这边,有好事者更是直接问上了。
曹铁更来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