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侂胄是南宋中期的一代权臣,自绍熙五年(1194)至开禧三年(1207),掌柄十四年,官至平章军国事,有定策之功,位极人臣。曾延揽一批文人,频繁开展创作交游活动。
身边聚集的众多文人,或奉行其风旨,形成韩氏党人;或追随其北伐,成为主战拥护者。韩氏集团之外,也存在多种群体,对韩侂胄的功过是非有过评价,形成批判群落。
一、韩侂胄的家世生平
韩侂胄(1152-1207),字节夫,具有显赫的家族背景。曾祖父是“相三朝,立二帝”的韩琦,母亲是高宗宪圣慈烈吴皇后的妹妹,侄孙女为宁宗恭淑皇后,而其本人又迎娶宪圣吴皇后的侄女。正是依托庞大的家族背景,侂胄以父恩荫入官任合门祗候、宣赞舍人、带御器械等职,淳熙末年,以汝州防御使知合门事。
绍熙内禅发生之后,庆元元年(1194),韩侂胄拜保宁军节度使、提举佑神观。庆元四年(1198),拜少傅,封豫国公,赐玉带。庆元六年(1200)十月,拜太傅。嘉泰二年(1202)拜太师,封平原郡王。开禧元年(1205)拜平章军国事。从绍熙五年之开禧三年,韩侂胄掌事近十四年。
宋人和后人对韩侂胄的评价,分为两类,一类是批判韩侂胄罪行。如宋代李心传《建炎以來朝野雜記》,认为韩侂胄擅权,涂炭生灵,但也记载了金人言侂胄之忠。南宋刘时举记载韩侂胄贪污受贿,多行不义。元代脱脱《宋史》将韩侂胄列入《奸臣传》,此后,《宋史》深刻影响了后人对韩侂胄的看法,即认为韩侂胄为奸臣。
另一类是认为韩侂胄功大于过,或为之翻案。如宋张端义的《贵耳集》和宋周密的《齐东野语》,张端义和周密都记载了金人封韩侂胄为忠谬候之事。宋叶绍翁《四朝闻见录》载“谍者谓金既受韩首,谥之曰‘忠谬侯’”。清代颜元《宋史评》认为韩侂胄遭受冤屈。清代钱大昕作《潜研堂诗续集》卷二,凭吊韩侂胄。
有关韩侂胄的历史事件详见史书所载,如虞云国《南宋行暮宋光宗宋宁宗的时代》,该书第一章绍熙内禅,第二章庆元党禁,第三章从开禧北伐到嘉定和议,韩侂胄均参与其中。可以说既是光宗、宁宗两朝的历史兴衰,也是韩侂胄个人专权的发展与变化,简单归纳如下:
绍熙五年(1194),太上皇(宋孝宗)驾崩,宋光宗患病无法主持朝政。赵汝愚通过韩侂胄将内禅之意向宪圣太后请示。次日,宪圣太后垂帘听政,赵汝愚请立嘉王赵扩为太子,即皇帝位,宪圣太后应允。嘉王即宋宁宗。在绍熙内禅事件中,韩侂胄立下了定策之功。这年韩侂胄与皇室的依附关系变得紧密。
庆元元年(1195)二月,侂胄与京镗谋划驱逐赵汝愚,借助李沐所言“以同姓居相位”罢汝愚相位,赵汝愚最终死于贬所,朱熹、彭龟年等人上奏弹劾侂胄。
而韩氏党人将朱熹、彭龟年等反对者斥为“道学之人”,并将道学斥为“伪学”,由此点燃禁伪学的导火索,从庆元元年(1195)至嘉泰二年(1202)历时六年之久,史称“庆元党禁”。韩侂胄是这场党禁之争的始作俑者。
开禧二年(1206)五月,韩侂胄贸然发动北伐,山东京东招抚使郭倪、建康府都统制李爽等人所率军队均以惨败告终,四川宣抚使吴曦叛宋降金。开禧三年(1207)十一月二日,在韩侂胄宠妾四夫人诞辰的次日,韩侂胄被诛于玉津园。之后,金人将韩侂胄首级作为谈和条件,史弥远派人将侂胄首级送往金国,签订《嘉定和议》,史称“函首安边”。
总之,在南宋的历史上,韩侂胄参与了绍熙内禅、庆元党禁、开禧北伐等重大历史事件。毋庸置疑,在光宗、宁宗两朝的历史书写中,他是史学家浓墨重彩的一笔,甚至在整个南宋史上,都具有不可磨灭的色彩。史学界对韩侂胄的评价一直褒贬不一,一直作为一个具有争议的政治人物。
二、周边文人与批判群落
文人群落。据《宋史》中的《韩侂胄传》及各种零散文献可知,韩侂胄身边聚集着诸多文人,大致分为两类。如下:一类是韩氏党人。如陈自强,字勉之,为韩侂胄童子师,韩侂胄掌权时,官拜右丞相,历封祁、卫、秦国公。
史达祖,字邦卿,韩侂胄堂吏。耿樗、董如璧亦均为堂吏,事迹不详。周筠,恭淑皇后姨夫,韩侂胄之厮役。京镗,字仲远。奉行韩侂胄风旨。何澹,字自然。何澹以书启向韩侂胄表心志,得到韩侂胄的垂怜。
谢深甫,字子肃。“韩侂胄之党也。”许及之,字深甫。“谄事侂胄,无所不至”。刘三杰,进言“有边境之忧,有伪学之忧”,为韩侂胄赏识。刘德秀,字仲洪。京镗推荐刘德秀打击排斥反对韩侂胄之人,兴起伪学之禁。
刘德秀、杨大法、刘三杰诸人替韩侂胄弹劾道学之人。施康年、陈谠、邓友龙、林采皆以攻伪学久居言路,而张釜、张岩、程松率由此秉政。此诸人为韩侂胄兴伪学开辟言路,营造舆论趋势。
另一类是主战之臣。陆游(1125-1210),字务观,号放翁,为韩侂胄撰两记。辛弃疾(1140-1207),字幼安,号稼轩居士。陆游与辛弃疾是南宋中兴主战派,一生以恢复为己志,以功业为自许。
在南宋文坛具有重要地位,当时韩侂胄延揽此二人,兴起北伐之议,形成北伐的舆论倾向,吸引当时主战文人的追随附和。此诸人活跃在韩侂胄身边,在朝廷中,奉行其风旨。在生活中,曾与韩侂胄开展各种交游活动。
批判群体。独立于韩氏集团之外,存在着多个群体,以伪学之士为主,间杂太学生以及平民百姓,对韩侂胄所作所为表达出不同的声音,形成讽刺文学。从这批文人的诗文中,亦可见韩侂胄在当时受到的实时评价。
其一,伪学之士。《续宋中兴编年资治通鉴》载庆元党禁名单,朱熹(1130-1200),字元晦,又字仲晦。作有《闻蛙》此诗表达了朱熹对庆元党禁的看法,认为党禁迫害了一大批文人,人心惶惶。
蔡幼学(1154-1217),字行之。从学于永嘉学派巨擘陈傅良,师徒并入庆元党禁名单中。《育德堂奏议》中存多篇弹劾韩侂胄的文章,皆是批判韩侂胄窃弄大权,或斥责其周边党人谋取私利之作。
楼钥(1137-1213),字大防,又字启伯。《攻媿集》中存多篇抨击韩侂胄的文章。彭龟年(1142-1206),字子寿。《止斋集》存有多篇数论韩侂胄弄权的文章。伪学之人多作有批判韩侂胄的诗文。
其二,太学生群体。太学生杨宏中、张衟、徐范、蒋傅、林仲麟、周端朝等又以上书论侂胄编置,朝士以言侂胄遭责者数十人。其中或有列入伪学中人。韩侂胄弄柄朝政,引起当时太学生不满,这批太学生斥责韩侂胄的弄柄,但又为韩侂胄发动北伐失败感到惋惜。
《坚瓠集》记当时太学生诗,言韩侂胄死后,增币和戎之事,表示对北伐失败的痛惜与无奈。《齐东野语》又载太学生诗,言以函首来和戎安边是前所未有之事,太学生其实是肯定韩侂胄恢复之举,对函首安边表示了惋惜同情,对朝政的安边政策表示了批判。
武学生华岳作有多首讽刺诗。华岳,字子西。华岳曾上书论韩侂胄的罪行,包括纳妾、售妹、献妻等,激怒韩侂胄,因此入狱。“武学生华岳叩阍乞斩侂胄、苏师旦、周筠以谢天下。”此上言诛韩侂胄身边党人以谢罪天下。
作有《上韩平原》首联追述韩侂胄先祖韩琦的赫赫功勋,中间两联用典,颔联借用王莽、安禄山的故事,颈联借用召奭、孔明的故事,颔、颈两联形成鲜明对照,尾联劝诫韩侂胄不要专权篡国。
华岳因此诗被韩侂胄迫害入狱。在狱中以诗歌为武器,表达心中的愤懑。总之,太学生群体,虽然不满韩侂胄的劣行,但也并不认为韩侂胄函首是合理的。
其三平民百姓。民间百姓,市井小人对韩侂胄的滔天恶行也是有所了解,希望韩侂胄被斩首,表达百姓对韩侂胄的憎恶。山庄牧童讽刺韩侂胄窃权弄柄,表达对朝政党派间争权夺利的感慨。
《西湖游览志余》载族子讽刺韩侂胄弄权,迟早会遭遇灾祸,殃及家族。又《四朝闻见录》载该族人为韩仙胄,居会稽,有官不仕。虽然同是韩氏家族,但韩仙胄与韩侂胄“志不同,不相为谋”,宁愿躬耕田园,也不想助纣为虐,“为五斗米而折腰”,而当韩侂胄被诛杀后,仙胄一族免于被株连。
三、总结
总体而言,韩侂胄周边文人众多,韩氏党人与韩侂胄的关系是最紧密的,其次是主战之臣。而韩氏集团之外诸人,也侧面推动了韩氏党人的交游合作,主战之臣在接近韩侂胄的同时也与反对韩侂胄的人疏远了。
最典型的莫过陆游,二人在性格、价值观、诗文风格流派及对宋金局势的态度存在分歧,二人关系渐行渐远。虽然二人庆元党禁期间仍然有着联系。而韩氏集团之外的诸多群体,既对韩侂胄有所批判,也对函首安边之事表示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