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的种类》
人性的后现代主义描摹
《善良的种类》(Kinds of Kindness, 2024)由欧洲著名的文艺片大师欧格斯·兰斯莫斯执导,并且入围了2024年第77届戛纳电影节主竞赛单元,片中的男主角杰西·普莱蒙获得了最佳男演员的大奖。兰斯莫斯近年来相当高产,在去年凭借着《可怜的东西》获得了第80届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影片金狮奖,今年又带来了这部同样让人匪夷所思的电影。
影片由三段寓言故事组成,三个故事相互独立但是存在着潜在关联。第一个故事是关于一个没有选择权的男人试图重新掌控自己的人生;第二个故事是关于两性之间关系的不确定性和不稳定性,一个失踪已久的妻子突然回到丈夫身边;第三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女性抛弃自己的家庭选择信任一个相信特殊能力的组织,并且必须保有自己的贞操。三个寓言故事均对当代社会的种种社会现象和现代人的情感表现做出了后现代式的描摹,深刻反映出当代人的精神状况和人性异变。
PART 01
叙事的后现代性
就在前不久去世的美国著名文学理论家、文化评论家和马克思主义思想家弗里德里克·詹明信(Fredric Jameson)在《后现代主义,或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Postmodernism, or, the Cultural Logic of Late Capitalism)中以鞋为对象的两幅画做对比,提出了他对于后现代文化特征的一个重要判断:“情感的消逝(the waning of Affect)。”
在他看来,作为现代主义视觉艺术中的典型作品,梵高的《一双鞋》可以被视为一个有机的感知整体,一方面它是创作主体个人风格的集中展示,另一方面它创造了一个丰富的可感世界。与之形成对照的是另几只鞋,安迪·沃霍尔(Andy Warhol)的《钻石灰尘鞋》作为后现代主义艺术的典型案例,集中体现了詹姆逊所说的平面感、无深度模式、死灰感、与生活世界丧失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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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由对现代主义表现美学及其所表现的人物“形象”的分析,詹明信解释了“情感的消逝”的原因——“主体的消逝”。《善良的种类》所体现出的正是《钻石灰尘鞋》这样的“拼接感”。在影片的叙事中,三段故事虽然演员都有重合,但是就情节而言,没有丝毫的连贯性。它们依靠着同样的后现代主义表达拼接到了一起,并且呈现出共同的对人性的关照。
三个故事都表现出当代社会中的主体性的异化和丧失。在第一个故事中,男主角对帮助自己的老人听之任之,他没有选择的权利,包括他自己的妻子也是老人帮他选的。在这样一种境况中,他决定反抗,拒绝帮老人去杀人这件事。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对老人的拒绝代表着他生活的毁灭,而另外会有后继者帮助老人做事。
第二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失踪已久的妻子回到家庭生活当中但是却不被丈夫接纳,丈夫怀疑这个妻子是别人假扮的,因而要求她切下自己身体上的肉来治愈他的疾病。两性之间的情感关系并没有牢不可破,而是在怀疑和不确定中逐渐消逝。
第三个故事是关于一个女性决定加入社会外的组织,找寻特殊能力者,并且时刻保持自己的贞洁。在她忍不住回到家中和自己丈夫见面之后,她被丈夫下药强奸,也因此再也无法回到组织当中。主体性丧失于和社会以及社会外的组织失去关联的那一刻。
PART 02
人性的异化
兰斯莫斯在他的电影中总会构造一个乌托邦或者反乌托邦的世界,并用奇情、欲望和规训对其进行填充。一个个寓言故事在表达对主体性丧失的批判的同时,也展现出导演所运用的独特形式风格,从而呈现人性异化这一主题。
就《善良的种类》而言,影片中的三段故事都充满着艳丽的色彩、诡谲的氛围,营造了一个和现实不符的反乌托邦世界。在这个世界当中,不管男性、女性、老人、小孩都受到了权力的控制和某种程度上的异化。这种非现实主义风格的构建让观众像观看橱窗里的展品一样,而不是让观众进入到这个故事当中。
当然,影片要求观众进行发散思维和反思训练的方式并不仅仅是利用相同的演员出演不同的故事,而且也利用了彩色字幕、形式感的构图、大色块的画面等等视听表现手法来呈现每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影片中的场景往往是后现代主义风格的,人物的行为方式也没有规律可循,他们行动的目标是完成动作而非进行自由地表达。这也为影片的主题表达提供了一个形式层面的入口。
形式即内容,在这种形式风格的呈现当中,人性异化的主题也蕴含在色彩、表演、构图等具体的视觉图像当中。正是因为形式层面的这种“不自然”,才让这三个故事的不合理能够被观众所接受。兰斯莫斯所尝试的就是通过电影语言来呈现詹明信所说的“主体消逝”的后现代状况,这表明了他对于当代世界电影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