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我一句话,让我爱的人没了命根子。

长楽故事汇 2024-07-23 16:13:56

十年前我一句话,让郎坞没了命根子。

十年后我沦为阶下囚,而郎坞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九千岁。

他逼我在众人面前跳媚舞、学狗叫。

我却偏不如他愿,坚韧顽强,不屈不挠。

他这一路走来有多么血腥,整个人有多么阴郁。

就越衬得我纯洁无暇,淤泥不染。

后来,他毒发,颤抖地伸手要抚摸我的脸。

“下黄泉我也要拉着你,休想离开。”

我笑着回答说,好啊。

可是他死后却恢复了我长公主的身份。

送我高位重权,送我盛世繁华。

唯独没有让我陪他走那黄泉路。

1

庆元十年冬,兄长驾崩,郎坞那个大宦官谋反了。

高台之上,伏尸几首,他在血流人骨中坐得倒是安稳。

“长公主殿下真是生得我见犹怜。”

“今日不妨给臣开个眼,就跳那支芳花令罢。”

芳花令是烟花女子所跳的舞,为取悦客人。

我冷着脸,站在台下毫不畏惧地仰视他。

“放肆!”

谁知此话一出,他倒乐了。

笑从喉咙而出,阴森又可怖。

“哦,臣忘了,殿下怎会瞧得起阉人呢。”

“那便跪地学狗叫,如若叫得好听,便赏你不死。”

他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茶杯,三两句话便可以决定我的去留。

可是凭什么。

他一个宦官,一个黑心不忠的奸佞小人,凭什么要让我堂堂长公主学狗叫!

我冷哼一声,一字一句冲他:“痴人说梦。”

他没恼,依旧端着笑意。

大殿里,除了他脚边的死尸,便是跪成两排的朝中重臣。

冷森又压抑。

我站在其中突兀又亮眼。

三天了,他把朝堂搅得一团乱,我被囚禁在天牢,饿了三天,他只给泔水喝。

现在叫我过来,双手被绑在身后,无非是要羞辱我给我难堪。

郎坞笑意敛去,手中的茶杯骤然捏碎,一阵疾风被他用内力推动。

碎片径直从我耳边掠过,锋利的间口把一缕垂下的头发削断。

左脸刺疼,又痒。

他盯着我,居高临下地步步走近。

阴鸷的面容的确精致,瞳仁乌黑。

冰凉的手指蹭上我的侧脸。

“臣罪该万死,竟把殿下的脸刮花了。这要是毁容了可怎么办?”

语气里说不出的阴阳。

我嫌恶地撇开,却被他狠狠掐住下巴。

“要杀就杀,费什么口舌。”

郎坞没回,叶公公送上一根木棍。

他拿着木棍转到我的身后。

“殿下不跪,臣只能使些别的法子。”

“所以臣再问一遍。”

“跪,还是不跪。”

我站得挺拔,一动不动。

高台上死状凄惨,倒地再也不起的,是我的奶娘、丫鬟,是年仅十四岁的七皇子,我那可怜的侄儿。

我的倨傲让他恼怒。

棍子挥起落下,我闷哼一声半跪在地。

随之是另一条腿。

我痛得汗直冒,却不肯发出一声求饶之音。

他眯起眼,附身站定我的前面。

“朝一个阉人跪着的感觉怎么样?”

“你一口一个阉人是在招摇自己的身份吗。督主大人,你的喜好还真是与众不同呢。”

一晚上,他终于变了脸色。

郎坞掐着我的后颈靠近,怒意和恨意在眉间显现。

“凉虞!十年前是你害我家破人亡入宫去势!这十年来每一天我都在想怎么亲手把你千刀万剐丢入油锅!”

“我想不通这世间怎会有你这般恶毒的女子!”

我愣了下,他这是编的什么故事?

“你什么表情?”

“满口胡言,看骗子的表情。”

他更怒了,手上力气加重,咬牙切齿地问:“你不记得了?”

“我……”

“你怎么能不记得!你怎么敢不记得!?”

他朝我吼出来,眼睛赤红。

我有些迷茫了,倘若真的是我害他这般……

“你别以为忘记了就代表没有发生!你不是想死吗,我偏不让你死!”

“凭什么我在地底受尽屈辱折磨,而你忘得一干二净心安理得……”

“凉虞,你最好祈祷自己命薄。”

郎坞阴冷地说:“不然就等着生不如死。”

2

郎坞派人脱掉我的鞋,让我光脚在雪地上走路。

同时头顶一碗滚烫的热水。

“长公主殿下金枝玉叶,在宫里来去都是步撵。想必宫中景色不曾好好欣赏。”

“今日便借着雪景,从东门赏到西门吧。”

“碗落,从头开始。”

脸上的划痕已经不再流血,我知道他已经掌控了权势,不得不任他摆布。

可我绝对不会低头。

他眼中的恨意和嘲讽溢出,明晃晃地让我给他下跪求饶。

郎坞,你做梦。

我淡淡地接过一碗热水往头顶去放,烫到手指根本拿不稳。

一杯碎掉,那便下一杯。

直到双手通红,起了泡、又麻木掉。

夜晚风大雪也大,当一只脚陷入雪中时,我只感受到彻骨的寒冷。

殿内通明,郎坞一定在看我。

他一定在笑。

他一定在得意……

我忍住疼痛的泪水,颤抖地重复一遍又一遍。

不就是从东门走到西门吗,不就是光脚踏雪吗。

我可是凉虞,我可是最尊贵最厉害的长公主……

3

黑夜被撕开一角,雪越来越大。

叶公公为郎坞举着伞,而郎坞脚下,是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凉虞。

月光照出她的脆弱和破碎,也照明了脸上刺眼的疤。

发紫的脚,苍白的脸。

和倔强的嘴。

“大人,还要继续吗……”

继续把她泼醒,让她完成这项酷刑。

郎坞没回,喃喃了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已经这么难熬了,她还能这般坚持。

他当年被人打到头晕吐血,没有一丝力气求救时……

他就跪下了。

他不想死,他不能死。

总有一天他要站着让他们付出代价!

凉虞,我倒要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4

我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可醒来是闷青色的天,黎明的殿外。

我动了动手指,毫无知觉。身上的衣裙甚至结了冰。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一个黑金色的下摆。

求生的欲望使我缓缓朝他靠去。

“救……救……”

“殿下是在向臣求救吗?”

手倏地停滞。

那个熟悉到让人憎恶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紧接着,沾有污雪和泥土的鞋底狠狠踩在我的脸上。

我颤抖着睫毛合上眼,憋了一晚的眼泪此刻悄无声息划出。

“长公主殿下歇息这么久,也该继续赏雪了。来人,让她清醒一下!”

郎坞派人泼水,水不是凉的,水同样滚烫。

凡是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皲裂破口,像千百万只蚂蚁在啃食。

我用尽力气抓住他的脚腕。

“郎……坞……!”

“你个……奸臣,你要……被万人……唾弃!”

冷到说话打颤,不利索,我依旧咬着牙诅咒他。

谁知他狠狠使劲碾着我的脸,连带上面的伤口都要裂开。

“论心肠狠毒,我比不过你,论衣冠禽兽,我比不过你小侄,论昏庸残暴,我比不过你皇兄!”

“我会被唾弃?”

我激动起来,挣扎着起身却白费力气。

只能对他怒喊:“胡说!”

郎坞大笑起来,笑得声音越发猖狂。

他轻而易举把我提起,仗着会轻功就飞来飞去。

一脚踏开金銮殿的门。

那个被架空的傀儡皇帝一屁股坐在地上,吓得退到一边。

郎坞掐着我的脖子逼我看奏折。

【愿罢炮烙之刑,责太不忍血!】

【惟陛下故事看王公一案,还忠臣洁白!】

【天子必不可令为骑,强民之役也……】

【慎不能用巫监视口出怨言,辄杀之!】

【上戎狄,猃狁之时,时入寇。与周边夷有大隙,请谨发兵!】

【如此,江东大疫,民死者甚众,何时遣兵?何日发得钱?百姓不食饮,恐在不应乱……】

一句又一句,一本又一本。

“看啊!怎么不看了?”

“这不是你口中的明君吗?”

“炮烙之刑、满门抄斩、苦役重税、卫巫监视……”

“住嘴!”

兄长从小就教导我为国为民,他又怎么会干出这些事呢?!

他是一代明君,我们凉氏天之骄子!

可奏折上的字密密麻麻,一个个大臣的名字署之。

成堆的劝谏,那些【诚请】【臣愿以死】在耳边回荡。

“王公王大人,兵部尚书,曾助你兄长稳固政权。”

“你知道他最后是怎么死的吗。”

王公我认得,从上三代就是忠臣。

可是他不是四十不到么,死了?

我浑身在抖,但明明殿内那么暖和。

“凌迟。带上他的朋友,诛十族。统计,八百四十三人。”

头恍若一个巨大的钟被人狠狠敲响。

“王尚书身为一代名将,没有战死沙场,却被自己效忠的君王施以凌迟极刑……”

“凉虞,要不你教教我,这账我怎么都算不明白。”

他愤怒,我哑口无言。

扎心入骨的凉,我哆嗦着再次拿起奏折不断翻看。

哥哥,你骗了我。

最后,眼泪打在成堆的奏本上,我无力地滑下。

“这些事你会不知?”

郎坞嗤笑道,显然质疑我的反应。

口干舌燥,唇裂疼痛。

我避开他的眼神,嘶哑着声音问:“那我呢,是我害了你吗?”

5

郎氏一族是富商,家财万贯,但也慈善一方。

当年父皇心生忌惮,便不断压制他们的财力,后以莫须有的罪名抄家。

郎氏夫妇以死证清白。

而郎坞,则因为我的一句玩笑话,被迫入宫去势,折辱十年。

我不过是看见那少年俊俏,雌雄莫辨。

便对身边人多嘴夸了一句。

“人比花娇。”

他们阿谀我,便想法子将他带入宫,做了养花的太监。

殿外的天彻底亮起,可我却觉得,整个皇宫没一点光。

我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孔。

包括自己。

我强撑着站起身。

“对不起……”

“你想让我怎么做,下跪对吧。”

不等他回应,我又艰难但毫无犹豫地屈膝跪地。

那一刻,我不再是什么长公主。

而是那个罪臣。

“你凭什么以为这样……”

“我知你恨我,所以杀了我吧,求求你。”

求求你。

眼泪滚落,我仰头乞求他给我一个痛快。

我不怕死,不怕折磨。

但我怕那些残忍不堪的真相,那八百四十三条无辜生命,那北齐上下的民不聊生和哀怨。

更怕,面前本该前途似锦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现实。

他盯着我,自嘲般地勾起唇角。

“你死了倒是干净了。”

“我呢?”

他狰狞着面孔贴近我,字字泣血:“我这是活下来了,捡回的一条贱命。我要是没活下来呢。”

“你还是你的长公主……”

手背一凉,我以为是他流泪了,可低头一看,在手上晕开的是发黑的血液!

“郎坞,别说了……”

“凭什么不让我说!”

我慌张起来,手不听使唤地抬起,颤抖地触碰到他的鼻子。

“你流血了,好多的血……”

他神色一变,狠狠甩开我的手。

捂住头,痛苦地闭眼,顷刻间就晕倒了,径直倒在我怀里。

“郎坞?郎坞!”

他不能死的……他不能死!

“太医!传太医!叶公公!——”

6

郎坞不能死。

他说他好不容易才捡回一条命。

可是太医的诊断就在耳边。

“督主中毒已深,唯恐……时日不多。”

“什么毒?没有解药吗?”

“能判断的大概有番木鳖,钩吻,曼陀罗和断肠草。”

“殿下,督主现在还活着已是奇迹,解药……”

太医缄默。

而我怔在原地。

郎坞是什么炼药炉吗,还是什么毒药容器。

一个人体内怎么会有那么多的毒物?

“殿下的脸……”

“无妨,退下吧。”

我命大,大雪天都没能冻死。

区区一个疤,毁容又如何。

何况这不是我欠那个人的吗。

我站在床前盯着郎坞看,只觉得所有的仇恨都让死亡模糊了。

他不说话的样子看起来还是很顺眼的。

突然,他睁开了双眼,我一下子撞进他的眸子。

谁知他只是淡淡地翻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忘掉。”

“啊?”

哦,他要我忘掉他流鼻血又晕倒的事情。

“你快要死……”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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