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岳武侠小说《霸海风云》第九章觅迹寻踪

张郃评小说 2024-09-17 11:41:10

第九章 觅迹寻踪

  “左老贼不足畏,我们可不能和武当堂而皇之冲突。”

  “左老贼是水火真人玄湘的俗家师弟,那老杂毛确是不好惹,咱们忍口气,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他能怎样?”

  “那咱们就让他一步未尝不可。”

  最先说话那人一口将杯喝干,哼了一声道:“咱们一入辰州,有独脚天尊袁老前辈在,水火真人又待如何?老实说,愚兄倒担心跟了咱们两天的那两个土男女,在常德府他俩像冤魂不散似的,经常碰头向咱们冷笑,令人莫测高深,下次再碰上,我非宰掉他们不可。”

  “那两个村夫愚妇乡巴佬?大哥,哈哈!你的胆子愈来愈小啦!一个指头儿也可教他们死八次,呵呀!”

  “呵呵!我真想死八次哩,呵呵……”在一连串的呵呵大笑声中,梯口出现一个蓬头垢脸,破百衲油光黑亮,手点打狗棒,年约花甲的干瘦老花子来。

  没听楼梯响,他已现身梯口,说完笑完,“踢踢踏踏”破草鞋直响,向三大汉走近。

  三大汉脸上变色,丢下筷子推座而起,伸手去抓包裹。

  “慢来慢来!先放下酒账,这是小本买实,可不能乱来。”

  为首大汉乖乖探囊取出银子,老花子又说道:“你们从大河跑到江南,大概油水不少,呵!看你们长相大可上台盘,人才一表,却有那么难听的匪号,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可惜啊可惜得很,老花子不找你,但你们得仔细些,常德府东窗事发,苦主已请来顶尖儿人物,在等着你们哩!呵呵,快走,老花子捡现成。”

  三大汉丢下一锭子,正想拔腿开溜,老花子又叫道:“不成,小店不敢要银子,再留下两张银钞。”

  大汉满脸惊怖神色,似是怕极,乖乖掏出两张一贯面额的大明通行宝钞放在桌上,一溜烟下楼。

  老花子据桌高座,将银子纳入怀中,喃喃地说道:“老花子得跑一次宝泉局兑换,任你跑遍天涯,逃不出报应法网。”他一手抓起半只肥鸡,一手抓起酒壶,吃相之恶,无以复加。

  如黑用筷尾在桌上写:“亡命花子尹成,江湖奇人,艺臻化境,嫉恶如仇,咱们不可用传音入密之术说话,老花子太过精明。”

  逸云早已留心,眼角觑着筷尾运转,目光却射向老花子,若无其事地慢慢进膳。

  梯口足音又响,人未见,低沉的歌声已至:“书剑飘零二十秋,五湖四海任我游,不欲长生证佛果,但求狂歌过九州。”

  歌声一落,梯口已现出一个壮年书生,未戴儒冠,身穿一袭已泛灰色的青衫,肋下挂着包裹腰悬长剑。生得长眉入鬓,玉面朱唇,身材修长,看去倜傥不群,与逸云一比,各有所长。

  逸云缺少那股英气,多了温文儒雅文质彬彬的潇洒风华;他没有逸云魁梧,却多了读书人特有的狂傲气息。

  他首先和逸云打一照面,两人同时心中暗暗喝采,小如黑他看看书生,又看看逸云,甜甜一笑,目光落在逸云的俊面上,酒涡儿绽起,默默无言凝视,不知他在想些什么?入了神哩!

  老花子转头,眯着老眼看了书生一眼,用半只残鸡向他一指,呵呵一笑道:“酸气冲天,娃娃!这儿有残酒剩肉,陪花子爷来两杯,撵撵酸气,怎样?”

  书生咧嘴一笑,将包裹往椅子上一搁,大剌剌坐下,说道:“花子爷,你还没到阴曹地府报到呀?年前家师要小生向你这地不收请安,遍找不着,还只道你去找阎王揍他两棒算账呢!呵呵!呵……”

  “呵呵!你小子胡说八道,替你那地不收师父攀人情,谁不知唐老儿在家韬晦不问世事?要记得我这臭花子才怪!请呀!这一壶是你的。”他将另一壶酒扔过去。

  书生一手抄过,咕噜噜喝掉了半壶,抹抹嘴道:“你不信也是无法之事,小生也不能勉强你相信,是么?”一面说,一面向逸云望去。

  接着又善意地笑笑道:“小呆子,笑什么?笑咱们这两个没老没少是吧?嗯?来两口,怎样啊?”他举壶相邀。

  “小生敬谢不敏,学长如有雅兴,可和花子老伯多喝两杯。”

  “怎不说两壶?小呆子,你更酸,深中夫子遗毒。真是三个书呆子谈书,三个屠夫佬谈猪,臭味相投。娃娃,你们攀交情,可别扰了花子爷唬来的酒兴。”老花子哇啦哇啦直叫,仰头又干了一壶。

  书生蓦地叫道:“扰酒兴的人来也。”

  “哈哈!是说我么?”随声上来一个五十来岁中年人,头缠青巾,背后包裹覆着一顶马连坡草帽,身穿两截对襟劲装,外罩一件墨绿直裰,衣下露出半截剑鞘,足踏爬山虎快靴。面白无须,剑眉虎目,鼻直唇红,人才一表;无情的岁月,在他英俊的面容上刻划下一些岁月的轨迹,而且风尘满脸。

  “呵呵!浪子,你来了吗?该找一处归宿了,老弟。”老花子叫,扬了扬酒壶。

  书生站起行礼,笑道:“印前辈,久违了,一向可好?”

  “托福托福,令师久未履江湖,近况可好么?”中年人拖椅坐下,一面卸行囊一面问。

  “家师粗安,多蒙动问。”

  中年人向跟上来的店伙吩咐道:“有现成的酒菜,大壶装大盘切,别问。”

  店伙计一走,他又向老花子说道:“臭花子,是为那独足老怪而来么?”

  老花子淡淡一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有志一同,彼此彼此。”

  书生问道:“印前辈可是为了清虚子道长而来?”

  印前辈目中神光一闪,剑眉一轩,说道:“我确是为独足老怪而来,不想适才遇上贵派高僧悟因大师,承告无量道院惨案之事,故尔欲先了此公案,再言其他。”

  老花子道:“浪子,这事老花子也曾听悟因小和尚说过,但我想其中定有变故。”

  印前辈问道:“老花子有何高见?”

  “那些美娘们老花子跟踪了十二年,并无命案发生;而无量道院中,素女玄牝吸髓功乃是百余年前,玄牝老妖的歹毒绝学,玄牝老妖老巢在怀玉山,死了百余年,没听说她收有传人,此事大有可疑。”

  印前辈说道:“我相信悟因大师不会乱说。”

  “不可冲动,记住,眼见尚非真。咱们先找老独脚,你要是怕功力不足,老花子不勉强。”

  “咱们各行其是,两不相扰。”

  “这样也好,喝啊!酒菜来也。”

  逸云和如黑并不知昨晚那破道院就是无量道院,所以并未在意,如黑却用小指儿在桌上虚写:“书生是少林门下,中原狂生夏津。中年人乃武当俗家高手,江湖浪子印全。”

  “为人如何?”逸云也用手指虚划。

  “正道人士,颇有侠名。”如黑手答。

  三人都是半狂之士,埋头大嚼。楼梯又响,老花子叫道:“妙咦!真可说风雨辰州,不是冤家不聚头。”

  语声刚落,梯口现出三个凶猛怪异的人物,配得真妙!

  瘸子,干瘦,右足扭曲,大马脸,老鼠须,吊客眉,一双鹰目闪闪生光,短打扮,一头飞蓬灰头发,挟着一条镔铁拐杖。

  第二名是个老驼子,五短身材,却头大如斗,与他那大驼背恰成对比。山羊眼,狮子大鼻,血口大盆,龇着满口獠牙,络腮胡子,双手特长,腰带上斜插一支特大的文昌笔,十分唬人。

  第三位身材特大,端的是尖头短颈,腹大腰粗,凸额尖嘴,一双深陷小眼白多黑少,乱草也似的大灰胡,暴露一双尖耳轮。他穿的是一身黑短打,腰后插着一把奇门兵刃仙人指,怪的是只有一条胳膊;乍看去,像一头高大的人熊,要是他伛偻而行,像极啦!

  三怪人一坐下,瘸子阴阴一笑,铁拐搁得山响,冲老花子一翻鹰眼,冷笑道:“是的,真是冤家聚头,盛会盛会;山不转路转,又碰上啦!我单瘸子单慎真走了运。”

  老花子呵呵一笑,油腻腻的手向驼子一指,说道:“呵呵!还有你驼怪昌廷南,久违了,别忘了一棒之赠。”

  驼怪阴森森地答道:“驼子没齿难忘,今天真是巧遇。”

  像人熊一般的大个儿,向江湖浪子狞笑道:“姓印的,咱们也是死约会,那次被你溜掉,我独臂人熊贺立遗憾之至。”

  江湖浪子哈哈狂笑,良久乃止,说道:“记得阁下在那次临潼大会中,几乎做了印某的祭剑牲口,要没有山浪夜叉康廉老鬼劈出一记狼牙棒,姓贺的,你怎有机会在这儿说话?是么?没冤枉你吧?”

  独臂人熊不屑地挖苦道:“要没有吕梁神鹰于鸿志老匹夫助你,你又怎有今天?哈哈!大言不惭!”

  江湖浪子淡淡一笑道:“待会儿咱们就可知道谁是大言不惭了,多吃些提提神,老残废!”

  瘸子和驼子猛地站起怒声问道:“小子你说什么?”

  突然,楼下传来柔和而甜美,银铃也似的声音道:“伙计,楼上有雅座么?辰龙关就只有你这间客店,没奈何只好将就些。”

  又一个清朗的嗓音道:“楼上有怪物盘踞,但我们还是上去吧,楼下确是乌烟瘴气,不宜进食。”

  “好,不上也得上。平哥,你先请。”

  “雪妹,一同上吧!”

  三个怪物一听口音,全都面上变色,由瘸子领先,晃身穿窗而去。三人的轻功,确是了得。

  如黑早已站起,三怪一走,他对逸云沉声道:“云哥,你自用餐,我感到头晕,想休息片刻去。”不等逸云回答,也由后面小阁楼走了,去意匆匆。

  逸云还有半碗,忙道:“你先歇歇,我就来。”慌忙将饭草草送入口中,正待站起,梯口已现出一双俊美绝伦,风华超尘的中年男女。

  男的正是十八年前,出现在曲靖白石江畔,伴同闲云居士,惊走五鬼阴手等人的玉麒麟周志平;十八年来,他仍是那么年青、英俊,未现丝毫老态。

  女的真是美,一身紫缎劲装,恍若月殿嫦娥下凡,令人不敢正视。因为她在超尘拔俗之美中,有一股令人心折的英风,迫人不敢正视。她就是玉麒麟之妻,紫衣仙子许雪。

  两人都佩有长剑,一青一紫的薄缎子劲装,尤其是周志平,比那次穿灰直裰像个中年人,要年轻英俊二十岁。

  除逸云之外,游戏风尘的亡命花子,寄傲江湖的中原狂生,放荡不羁的江湖浪子,全都整衣推座而来,同时躬身行礼道:“少庄主万安,江湖这许久不见贤伉俪侠踪,英风更胜往昔,可喜可贺。庄主他老人家福体可好?”

  玉麒麟夫妇含笑还礼,周志平道:“不敢当诸位垂注,家父母不问世事,隐居山庄,尚算健朗,诸位请坐。”

  夫妇俩在逸云对面落坐,招呼店伙来两盘清淡的点心。当他们看到刚站起的逸云时,不由微微一笑,暗中喝采。

  逸云已知这两位俊美夫妇定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不然三个怪物不会闻声远遁,这三个怪异的老少也不会收敛狂态,执礼甚恭。他本有心攀交,可是如黑说头晕,这是修为将臻化境的人,极为稀罕之事,他心中甚是不安,所以匆匆离开。

  他一走,玉麒麟突向老花子道:“请教尹兄,刚才这少年书生看去平常,但目中神采内蕴,如果兄弟所料不差,定是已修至内家五气朝元登峰造极之境了,尹兄是否有所发现?”

  “好教庄主见笑,兄弟眼拙,这半天没看出丝毫端倪,只觉他俊逸绝伦而已。刚才他和一个小黑子自顾自进餐,一声未出,令人莫测高深。”

  中原狂生也接口道:“刚才三怪越窗而遁,他两人神色未露丝毫惊容,晚辈可疑他俩也是吾道中人,可是却看不出半点练家子的神态。”

  江湖浪子也说道:“倒是那黑子眼中时现异彩,却又不像练武朋友的神光,端的怪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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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逸云轻叩如黑的房门,轻声叫道:“黑弟,怎么了,让我进去。”

  “没什么,我需歇歇。”

  “你怎么会头晕?令我心中不安,让我替你诊断一番。”

  “不打紧,已经好了,请自歇息吧,这两天恐怕不能上路,就在这儿歇脚两天,好么?”

  “依你,要多保重啊!”如黑不开门,他知道古怪的小老弟一向不许他进入房间,所以只好回转隔壁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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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上,诸人餐罢,店伙收拾残席,泡上香茗,周志平道:“诸位兄台久走江湖,历遍九州,不知可曾见到小女的行踪吗?”

  中原狂生道:“半年前令嫒大闹郑州群英擂,此后即不见踪迹。许多江湖朋友都在猜测,还道令嫒已经返回扫云山庄去了。但前辈在江湖时现侠踪,武林朋友确是不解哩。”

  亡命花子问道:“令嫒失踪半年有余,以她的功力论,天下大可去得,少庄主大可放心。但不知令千金因何离庄,是否去找失踪近二十年的姜老前辈去了。”

  “这丫头,唉!皆因新正之时,兄弟与拙荆不该带她前往华山,朝谒行脚苍龙岭小驻的太白矮仙老前辈。不想人未遇着,她却在华山闯祸,管了一桩闲事,将华山五丑全行诛戮,愚夫妇一时气愤,厉声责罚了她一顿,这鬼丫头竟一走了之,你说可恶不?”

  亡命花子摇摇头道:“少庄主,这就是你的不是了,那华山五丑无所不为,罪恶如山,正道之士人人皆欲诛之而后快,可惜他们功力超人,又从不落单,以致只好让他们横行不法;令嫒既然一举诛之,好事嘛!胜造七级浮屠,怎能怪她?”

  “尹兄有所不知,她年纪太小,竟然不知天高地厚,一味滥杀,日后怎么得了?”

  江湖浪子诧然道:“怪不得久不见华山五丑的踪迹,原来已被令嫒一举诛灭了。想当年玉笛追魂符老前辈与神医叶老前辈问罪华山,仍未将五丑制服,令嫒的功力,端的世所罕见。”

  亡命花子呸了他一声说道:“你简直少见多怪!要不怎能大闹郑州群英擂?那十二名擂主可是酒囊饭袋?”

  “尹兄谬赞她了,其实她还难登大雅之堂哩。日后如诸位遇着小女,尚请多多关照,劝她回家,兄弟先行致谢。诸位西来,是否为了独脚天尊之事?”

  三人皆点头应是,江湖浪子却将无量道院昨晚发生之惨案,五位师兄惨死之事略为说出。他说要先找天魔夫人,而后再列辰州。

  玉麒麟沉吟良久,说道:“天魔夫人一行众女,在江湖浪迹十六年,确未听说有恶迹传出,老弟还得慎重行事才是,至于那独足老怪,息影十八年竟又东山再起,定有所恃。这次他发柬召集群丑聚会辰州,可能几个凶魔全来了。”

  中原狂生道:“前辈所指的,可是五毒阴风汪修全,赤面鸠婆贾如春,独脚天尊袁天雄么?”

  “正是他们一群。”

  “辰州过去有一位恶贼妙手飞花狄雷,也举家失踪十八年,不知是否与凶魔们有关?那恶贼兄弟俩的暗器确是霸道,子午六阳针令人闻之色变,据说神医叶老前辈亦无能为力,委实可虞。”中原狂生滔滔不绝地说。

  玉麒麟道:“所以诸位应慎重行事,不可妄动。兄弟与拙荆不欲过问未经目睹恶行发生之事情,一切诸位好自为之;而且主在追寻小女下落,恐无暇奉陪诸位,愚夫妇先行。告辞,诸多珍重了。”

  众人行礼下楼,珍重而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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