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府的千金和我交换了身体。
她顶着我那副皮囊肆意玩乐,酗酒、赌博,终日泡在花楼,在不同的男人身上流连忘返。
而我却要帮她学女工、上私塾,琴棋书画都要样样精通。
我凭借一曲绿腰舞惊艳四方,被太后钦点要在其寿宴上表演,
她敲打着我的脸,对我的轻蔑一如往常:
【你真该看看周围那些小姐们艳羡的眼神,不过真可惜,这些都不属于你。】
可怜她还没发现,随着交换身体的时间越来越长。
我们就要换不回来了。
……
1
我又是在一张陌生的榻上醒来的。
空气中四处弥漫着淫靡的腥臭味儿。
我皱皱眉,身上传来酸痛感,我硬撑着才勉强起身,险些站不住。
身上几片单薄的布料已被扯得衣不蔽体,更别提遮挡住那些青青紫紫的暧昧痕迹了。
不用想也知道陆宛荣昨天顶着我的身体又干了什么。
我强忍着恶心走到盥洗盆那里,洗了把脸。
头脑终于清醒了点。
我想起昨晚最后一个画面。
参加完绿腰舞的集训后,我乘马车来到富春楼,跟陆宛荣换回了身体。
算算时间,现下尚书府上应该正在举办陆宛荣的庆功宴。
我起身往门外走去,只见包间里玉体横陈,都是那些在京城里出了名犯浑的溜子。
乱得让人眼瞎。
突然,一阵酒气从我身后袭来。
【星荏,你要去哪?】
温热的气息落在我的后颈,男人抱住我,粗糙的大手不安分地动来动去。
凭借常年练舞身体的柔韧性,我屈腿向后踹向他两腿之间。
【混账!】
男人疼得缩倒在地,一个劲儿地倒吸冷气,双目通红。
【沈星荏!你是不是忘了昨晚是谁求着我睡你的?】
我当然不会忘,因为我压根就不记得。
不知是否因为尚书府的家教太严,陆宛荣偏爱这类油头粉面的混混款。
而眼前的这个,我更是连名字都没印象,依稀觉得眉眼有点像她爱而不得的墨勋。
也不知这是第几个替身。
我把手指放在唇边,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不成想,他竟忍着剧痛冲了上来,双手掐着我的脖子,将我重重地按在了门框上。
【沈星荏,刚才不是很厉害吗?现下再踹一下老子试试!】
预料到我要抬腿,他早一步压住了我,同时还加大了双手的力度。
空气越来越稀薄,恍惚间我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
【要是就这样去了,也不错嘛……】
可惜没死掉,墨勋来了。
他生得高大,几拳下去,男人满脸是血,话都说不出来。
墨勋用余光扫过还在大喘粗气的我,解开他的披风罩在了我头上。
淡淡的皂角香气缓和了我的不适感。
还未来得及开口道谢,墨勋冷淡的声音便从头顶落下。
【可别想这么轻松就死了,你不配。】
霎时间,我眼底便泛起一层水雾。
别说墨勋恨我了,我也恨我自己。
我强压下泪意,披上墨勋的披风走了出去。
刚到走廊,便发现墨勋已没了人影。
出了富春楼,便见墨勋手拿两个热腾腾的大包子朝我走来。
他把包子塞我手里,站在一旁。
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感觉一阵风从他身边刮过都得转个弯。
我也不客气,拿起包子就往嘴里塞,刚咬了一口,就全吐了出来。
墨勋顿了顿:
【可是有孕了?】
【嗯。】
我点头。
现下只是一月有余,还不明显。
而陆宛荣用我的身体用得糙,丝毫没有察觉。
【可别打掉了,我想看她更痛苦一点。】
其实本来我也是这么想的,但这话从墨勋嘴里说出来,委屈的情绪就怎么都压不住了。
尚书府内灯火通明,果然在大肆庆祝。
而就在我跨入门槛的瞬间,原本热闹的气氛突然停下了。
陆宛荣身边的富家小姐们纷纷一脸嫌弃地看着我,其中一位还捂着鼻子。
【哎呀,这都什么味儿啊?】
【宛荣,你看你非要领养回来的这个姐姐,这身上穿的都是什么啊?】
【就是,宛荣去参加太后寿宴上绿腰舞表演的选拔,当姐姐的没去现场观看就算了,竟还在外面鬼混成这个样子。】
陆宛荣牵住我的手,善解人意地说道:
【你们千万不要这样想,不管怎么样,姐姐都是我最爱的姐姐。】
陆宛荣把我领养回来的目的,不仅是要用我的身体做那些放荡事,还要拿我来衬托她的清新脱俗。
陆宛荣说罢,还朝我俏皮地眨眨眼:
【你说是不是呀,我的好姐姐?】
2
单单是听到【姐姐】这两个字,我心里就一阵酸楚。
但当着众人的面,我只得强颜欢笑地答道:
【是啊。】
我本身也是有一个妹妹的。
不过可不是陆宛荣。
今年陆宛荣去桥底的小乞丐窝里挑选姐姐的时候,还带着她的未婚夫宁湛北。
陆宛荣问宁湛北:
【宁哥哥,你觉得哪个女孩适合做我姐姐呀?】
宁湛北的目光在我们几个女孩的脸上游移,然后指着我:
【除了她,长得还都挺不错的。】
陆宛荣当即笑出了声:
【好啊,那就领养她吧。】
刚入尚书府的时候,陆宛荣待我极好。
每日与我同吃同住,穿一样的衣裳,用同样的膳食。
只是有一点很奇怪,她总是要跟我手牵手。
但当下我也顾不得那么多,只当是姐妹间正常的亲密举动罢了。
直到有一天,我搭上了她的手,然后我们就互换了身体。
陆宛荣拿我的身体找画师画了魅纹,又找司香师在秘处藏了魅香,跟不同的男人鬼混。
甚至还会在行苟且之事时,也找画师现场作画,再用那画作威胁我听话。
刚开始的那段日子,我整个人都被屈辱感包裹,整夜整夜地哭红了眼。
但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我的妹妹。
因为就在两年前,尚书府的千金陆宛荣也曾去过桥底的小乞丐窝去挑选姐姐。
而那一次,她选的是我的妹妹。
沐浴梳妆完毕,我匆匆又换了身衣裳下楼。
正赶上宁湛北也处理完公务赶过来了,现场立马有人对着他和陆宛荣起哄:
【我们来一起跳舞吧!】
【对啊,今天宛荣当选,还没给我们跳一段呢。】
【先热热场,宛荣跟宁将军一起跳个吧!】
陆宛荣看了看宁湛北,娇羞地躲到我身后,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警告道:
【好好跳吧,可别让我发现你耍花招。】
说完,她握住我的手,我们交换了。
在场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纨绔二代,平日里吃喝玩乐最是在行,最近西洋舞在其中甚是流行。
可惜陆宛荣日日沉迷床笫之事,就连随着音乐随便舞动两下都难以做到。
此时更是不知是谁带头吹灭了几盏灯。
灯光渐暗,丝竹声响起,我搭上了宁湛北的肩,翩翩起舞。
转圈的时候,宁湛北握在我腰间的手却陡然收力。
疼得我呼吸一窒。
【不是说有办法让她痛苦吗?】
【我怎么看她反倒是过得越来越快活了?】
宁湛北笑着,语气却渗人,在外人看来,好似是在跟我调情。
我跟着节奏,对上他的眼:
【急什么?把她捧上云端,再抛下来,不是更好?】
宁湛北挑挑眉。
【三个月后的太后寿宴,还请宁将军务必亲自到场,星荏请将军看场好戏。】
闻言,宁湛北才卸了手上的力。
一舞结束,全场欢呼,但都是些没有营养的吹捧罢了:
【哦哦,不愧是太后钦点要在寿宴上表演的!】
【宁将军也不错嘛。】
角落里的陆宛荣,急匆匆赶过来就要跟我牵手。
刚刚转圈的时候,我就已看到,她盯着我跟宁湛北跳舞,都要把手上的护甲掰断了。
【你们刚刚说什么了?】
【宁将军祝贺你被太后钦点在寿宴那天表演。】
陆宛荣松了口气,扭动着柔软的腰肢,摇晃到了人群里。
她今晚饮酒有点多了。
看我独坐在亭子里吹风,她又拿着酒杯过来,敲打着我的脸。
【真该让你看看刚才各家小姐艳羡的眼神。】
优越感让她在脸上显出了小人得志的嘴脸,她摇摇头,笑了。
【不对,你没机会看。】
我笑着抿了口手中的薄酒:
【是吗?】
陆宛荣喝多了,脚步踉跄。
她费力吊起眼皮,歪着头从下往上打量着我:
【你说什么?】
难闻的酒气扑面而来,我不禁向后撤了一步躲闪开:
【没什么,我说你喝醉了。】
【哈哈,哈哈哈...】
陆宛荣长臂一挥,笑得猖狂。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她的手指在空中胡乱地点啊点:
【老天给我了这个能力,就是让我享受人生的!】
【至于你,能被我选中,那算你幸运。】
她伸出两根手指,指尖摩挲过我身上的妆花缎暗花圆领袍。
【如果,没有我,你以为你能穿上这么好的衣裳,喝上这么名贵的酒吗?】
末了,她拍拍我的肩。
【人生来就不是平等的,你啊,还是学着趁早认命吧!】
【大山呢,在你的背上,却在我的脚下,你也不要太不甘心了。】
我看着她走进灯红酒绿的夜色里,护甲嵌入掌心也不觉得痛。
晚风微凉,寒气却渗入我心里。
我不敢想妹妹那么要强的人,在陆宛荣的阴影下是如何过活的。
3
我跟妹妹沈星苒本是双生子。
星苒自小就聪明、漂亮、招人喜欢。
但我只能嫉妒她两秒钟,因为第三秒,她便会张开手臂,软糯糯地唤我:
【姐姐,抱~】
我所有阴暗的心思,都能瞬间就被她这一笑驱散了。
为了星苒,我要做世界上最好的姐姐。
谁也不知道我沈星荏摆着一张臭脸,在心底许下了怎样的诺言。
星苒做什么都做得很好,最喜欢的就是跳舞了。
教坊的师傅都说:
【星苒当真是可遇不可求的好苗子,能教出这样的学生真是值了!】
尤其是绿腰舞,星苒跳起来就像一只高贵优雅的天鹅。
我们全家都全力支持星苒跳舞。
但在爹娘出意外后,我和星苒的日子就急转直下。
混迹桥底乞丐窝的日子并不好过。
更别提学什么绿腰舞了,就连星苒偶尔自己悄悄练习,被别的小乞丐看到,也都是一阵嘲讽。
我只好在晚上,偷偷地带星苒去河边的草地上练舞。
月色下,星苒纯洁得如同天上的仙女儿。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眼睛亮亮的,怯生生地问:
【姐姐,我跳得可还好吗?退步了吗?】
【傻妹妹,你跳的当然好了!而且是比以前更好了。】
可我们都明白,这样是没有出路的。
我们现下的生活就连基本的温饱都是难题,更何况练舞呢?
这一切靠天赋和努力根本不够,还要钱,要很多很多的钱。
我们就这么安静地坐了好一会儿。
我的胳膊却越来越湿,眼泪浸湿了布料,帖在皮肤上黏腻又难受。
是星苒哭了。
她还自以为隐藏得很好,吸吸鼻子,笑道:
【姐姐,等我跳出名堂,进了乐府,我带你吃香喝辣!】
【好啊,我们星苒这么厉害,一定会的。】
我开始想尽办法赚钱,在街边给人擦鞋、去酒楼后厨刷碗,一切能赚钱的机会我都不放过。
可是,我又哪里能接触到赚大钱的机会呢?
我努力几个月,也不过能给星苒买一双新的舞鞋而已。
后来事情终于出现了转机。
尚书府的千金要来乞丐窝领养个姐姐回去。
只有两个条件,条件一是会跳舞,条件二是当过姐姐。
这一切只因为陆宛荣想要有被宠爱的感觉。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我跟星苒就换了身份。
星苒被奢华精致的马车接走那天,是个阴天。
那天雾色蒙蒙,鬼气森森。
她坐上马车,掀开车帘的一角,小心地用口型对我说:
【等我。】
驶出桥底的路上有个小坡,我眼看着载着星苒的棕色马车上坡,然后下坡。
直到最终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的心也跟着忽悠一下。
我日日守在教坊门口,只等着哪天能看到星苒来这里练舞。
可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她自缢身亡的消息。
那就再等等看吧,陆宛荣。
我们再等等看。
洗漱完毕,我走出房门准备倒水。
却听到陆尚书的书房里亮着灯,还不时传出一阵阵的闷哼。
【不过只是个寿宴的选拔,你有什么好骄傲的?】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