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材/邢秀兰(整理:白叔)
我叫邢秀兰,82年参加高考,最终以3分之差与心仪大学擦肩而过。父母安慰我,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考,明年考不上,后年接着考,肯定能考上的。
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没有别的本事,只知道努力挣钱,供我和弟弟读书,保证一家四口有饭吃,有衣穿,不敢奢求太多的东西。
当时,刚刚老家这边分田单干没两年,日子过的依旧紧紧巴巴,我要是再复读一年,肯定给他们二老增加不少经济负担。
权衡利弊以后,我决定放弃求学,回家里跟着父母务农,然后努力挣钱供弟弟读书,让他替我完成大学梦。
其实,我当时放弃读书,还有另一个原因,与我谈了两年的初恋前一年去部队当了兵,家里年迈父母没人能照顾,我回村里务农,多多少少能帮他父母一把。
初恋名字叫郑大伟,我们俩是小学、初中同学。
他家是我们村最贫困的一户人家,母亲身体有残疾,瘫痪在炕上好些年,家里兄弟两个。
当初上中学时,他学习成绩非常好,有时候家里农活多,他直接不来上学了。当时他经常旷课,但是每次考试都能考第一名。
按他的学习成绩,未来肯定能上个名校,谁知,在参加中考的前几天,他父亲腰扭到了,地里的麦子还到了收获的时候,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中考,然后去地里割麦子。
中考结束,我回村里那天看到他正在田里弯腰用镰刀割麦子,我走过去和他打一声招呼“小伙子,真能干呀!”
听到是我的声音,他直起腰,回过头对我憨憨地笑“这么快就考完了,考的怎么样?”
“发挥不理想,能不能考上高中,看造化。”
我们坐在田地间头聊一会儿,我劝他复读一年,明年参加中考,肯定能考上高中,然后几年以后考上名校。
郑大伟听着我的话,没有做出任何表态,许久之后说出这么一句话“我家这么糟糕的状态,即使考上名校,我也去不了。”
他说完,一脸无奈的盯着远处,至于心里想了什么,我真的猜不到。
郑大伟有一米八几的身高,此时此刻,他却像一个被丢弃的孩子,寻找不到回家的方向,随时有撕心裂肺大哭的可能。
“你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人活一生,念大学并不是改变命运唯一的机会,只要踏实肯干,还会有其他的出路。”临别前,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上学时,我就暗恋郑大伟,只可惜,我脸皮薄,不敢向他表露心声,只能在心里默默喜欢。
那个暑假,我经常和郑大伟见面聊天,有些时候,我看他从我家门前走过,随后我假装路过他干活的地方,与他聊上几句。
我不知道他对我什么想法,反正我对他的喜欢越来越深,一天见不到他,心里像长了草。
同年七月末,郑大伟家的麦子收回来,一直没有打下来,我父亲知道以后,去他家帮忙,我趁机也跟着去了。
一些大老爷们在院子里打麦子,我和几个家庭妇女在屋子里给他们做饭。
每次他进屋里取东西,与我双目对视,赶紧喵其他的地方。
我是女生,凭借女生的第六感,我能感觉到,他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只是不敢表达出来。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去高中念书的前几天,我把他约了出来,开诚布公的问他是否喜欢我。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直接的问他,一脸不可置信的盯着我。
“你看着我干嘛?回答我,要是不喜欢,我肯定不纠缠你。”我是女生,万一被拒绝了,岂不是很没面子,所以说话的语气很生硬。
“我喜欢你,但是……”
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觉得自己配不上我,你初中毕业,而我马上去念高中,以后还要读大学,两个人之间会有差距的。
我没有让他说下去“我不想听但是后面的话,只要你喜欢我就够了。”
就这样,我们俩稀里糊涂的成为了男女朋友关系,不过没有告诉双方父母,一直偷偷交往。
父母看我没事就和郑大伟走在一起,他们旁敲侧击的告诉我,注意一下形象,免得落人口舌。
“我不在乎别人说什么,我就愿意和郑大伟待在一起。”我理直气壮地告诉父母。
说真的,父母应该觉察出我对郑大伟有意思,他们怕影响我的学习成绩,一直没有当场质问。
郑大伟在家务农将近二年,有一天部队来我们县上征兵,他第一个跑去报名。
因为身体素质过硬,加上他长得标致,非常轻松地通过了考核,然后去部队里锻炼。
他出发的前一晚,我和他偷偷在村东头的小树林里约会,我告诉他到了部队一定要给我写信,不许多看女兵。
郑大伟看我一副吃醋的样子,他忍不住笑了,说他心里只有我,不会背叛我们的爱情誓言。
郑大伟到了部队以后,新兵连训练期间,他没有时间给我写信,等到他下派到连队,赶紧写信报喜。
在信里他说自己一切都好,新兵连期间表现突出,分配到了最厉害的连队,他一定会严格要求自己,好好训练,争取早日把我娶回家里,结尾处写了“我想你”三个字。
看到他信上的内容,我竟然自己傻笑起来,嘱托他注意身体,不要太过拼命,身体就是革命的本钱,担心他舍不得花钱买东西吃,我还偷偷给他寄过去五块钱,这五块钱可是我积攒了俩月才攒下来的。
因为太过思念他,每天晚上睡觉,我都要读一遍他写的信,信纸都要被我揉碎了。我知道,他是个顶天立地的好男人,未来肯定不会辜负我。
第二次写信时,我把高考落榜的消息告诉了他,然后叫他不用惦记家里,我会经常去他家里串门。
郑大伟在信中安慰我,说高考不是人生的终点,有他在,他不会让我的下半生受苦受累,他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守护我、疼爱我。
别看他平时五大三粗,嘴笨的像棉裤腰似的,没想到写信时,他还是挺浪漫的。
他说自己表现的很好,上个月刚刚提拔为班副,如果自己再努把力,说不定有破格提干的可能。
得知这个喜讯,我高兴得找不着北,第二天去他家里时,我告诉他父母这个好消息,两位老人喜极而泣,后知后觉才觉得我和他们的儿子谈了恋爱。
那段日子,我每天干农活都乐此不疲,突然发现人生真的很美好,庆幸自己没考上大学,要不然真就错过了他娶我的时间。
等待的过程非常煎熬,每次和他通了书信,我就期盼下一次写信。
我曾经幻想过,有那么一天我嫁给了他,他会如何待我,会不会因为鸡毛蒜皮小事而吵得面红耳赤,会不会因为他没及时洗脱下来的臭袜子,我对他大吼大叫。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笑了,痴痴的幻想着我们美好的未来。
1984年,郑大伟入伍三年之后,即将到了退伍季,他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给我写信,我知道他肯定正在加紧训练,我理解他,为了不给他压力,我也没有再给他写过信。
有时候看到邮递员叔叔来村里送信,我总是屁颠屁颠跑上前问是否有我的信,在知道没有自己的信时,我脸上瞬间露出失望的表情。
大概过了两个月,我终于等到了郑大伟写我的信,不过信上的内容让我当场傻愣住了。
郑大伟说自己可能要提干留在部队里,与我之前长期异地,很难走到最后,长痛不如短痛,他提出了分手。
一个想从你世界离开的人,你即使跪下挽留他,也未必将他留下,还不如洒脱的让他走开。
最初,我真的以为自己想开了,可是想着想着,我又觉得不甘心,凭什么他这样对我,我歇斯底里的大哭。
父母听到我的哭声,赶紧冲进屋子里问我怎么回事。
他们看到桌上的信,明白了一切,之后怒火中烧,说郑大伟就是一个白眼狼,辜负了我的一片炽热的心。
刚刚分手,我一时接受不了现实,整日以泪洗面,父母知道我再这样下去肯定被憋出来病,后来他们逼着我嫁给了隔壁村的陈木匠。
随着和陈大伟之间的爱情就此终结,我对爱情不再抱有希望,父母为我安排了人生大事,我没有拒绝,更没有同意,为了忘记旧爱,就稀里糊涂的嫁给了一个不爱的人。
陈木匠是个顾家的好男人,但是在我面前,我从没有给他一次笑脸,哪怕跪下来求我对他笑一次,我都做不到,有时候想想,我挺对不起这个男人,当初他就不应该把我娶进家门。
多年以后,郑大伟回来了,我们在路上偶遇,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采奕奕,脸色苍白,单手拄着拐杖,右腿已经不见了。
我走上前问他这到底怎么回事,他苦笑一下,把事情的始末告诉了我,原来当初他出去执行任务,右腿身负重伤,害怕感染,所以只能截肢。
原来当初他怕未来拖累我,所以就编造一个要被提干的谎言,让我彻底死了心。
听到了事情的真相,我当场哭了,用双手捶打他的胸口“你把我害惨了。”
他站在那里,任由我对他的捶打,一句话不说。
回家的路上,我果断做出决定,把郑大伟的遭遇告诉了陈木匠,他听后没有一点反应,说不管我做什么都决定,都尊重我。
我告诉陈木匠,我与郑大伟之前是情侣,如今他遭遇不测,我必须要为他做点什么,要不然我心里会有愧,将家里仅有的3000块钱送到郑大伟家里。
在回家的路上,我知道自此以后,我和郑大伟之间真的再无瓜葛,想到这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如今我与陈木匠生活的很好,两人谈不上有多么恩爱,但为了孩子我们之间从未想过分开,郑大伟也娶了一个寡妇做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