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往事|梦里的山村——回家探亲(十二)

叶工讲故事 2023-11-04 07:08:50

作者:张利华

水已经开始结成薄冰,窑洞外寒风凛冽,大风卷着黄土,刮过道道裸露的山梁。我们的脸1969年11月,我们下乡后的第一个冬闲时节到了,天气日渐寒冷,窑洞内水缸里的上和手上,甚至身体其他部分的皮肤上开始出现细细的小口子,像无数根绣花针扎在上面一样,无意中碰到,都会有疼到心尖的感觉。

离开北京,离开父母及亲人近一年的时间,每个人的心中早已装满了思念,我们开始盘算着回家探亲之事。为了来年的生活,大家做了一个决定,进山打几次柴,留到明年烧火取暖和做饭。当时砍下的柴因太湿而不能烧火用,至少放上几个月,甚至一年才能用。天还没亮,我们头顶着星星,借着月光,身上披着破棉袄,肩上背着斧子和绳索,还有饿了可以充饥的干粮,脚下踩着露水进山了。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是村里的小伙子,政治队长的弟弟,当时只有十三四岁大,是我们的向导和技术指导。砍柴的地方离村子足有20里山路,我们大约要走两个小时左右,据说十几、二十年前,离村子不远之处就是森林,经过只伐不种短短几十年的破坏就成了现在的状况。到了目的地,天刚蒙蒙亮,似乎树林深处还能看见动物悠悠发着绿光的眼睛,极有可能是狼。因此,我们首先捡拾一些干树枝,在平坦的地方用树枝向下挖一浅坑,点上树枝,在树枝燃烧过的灰烬里埋上干粮,一些洋芋和黄米面馍。这样做一举两得,其一,赶走了狼等动物,以防造成人身伤害。其二,等我们砍好了柴禾,馍也热了,洋芋也熟了,美美享受一顿,储存下背负着沉重柴禾走20里山路所需要的能量。

意外打断了我们的计划。意外之一是,在打柴的一次归途中,由于柴禾捆比较长,当我转身时,柴禾捆的一头碰在崖面上,弹回来的作用力将我推到,幸亏背上的柴禾捆卡在路边上隆起的高坎上,人才没有从足有十几米的山上掉下去。这道土坎是在长期人来人往、不断踩踏中形成的,路中间的部分越来越低,路的边上渐渐高起了一道土坎,冥冥之中,似乎上天在提示我们,“不要再砍柴了,否则会出大麻烦”。意外之二是,传言上面发 了文件,文件的精神是阻止北京知青返京探亲,就地“抓革命促生产”。虽没见到白纸黑字,但那年月几乎一切大道消息都是从小道开始传播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真见到文件那天,一切将悔之晚矣!

于是,我们开始忙碌起来,做着离乡返京探亲的准备。首先,那年夏收分给我们的小麦还没来得及处理,人均六斤,共四十二斤。我们先把麦粒放在一个大笸箩里洗干净,晾干,然后放到石磨上磨碎,磨一遍、用箩筛一遍,大约四五遍之后,麦粒就变成了白面。和而发好,做好馒头胚,然后上锅蒸,大家围坐在灶台前,蒸好一锅吃一锅,直到吃光还意犹未尽,这可是一年之中唯一的一次吃馒头,实在香甜可口。吃完了馒头,我们把其它粮食收好,心想最好的已在肚子里,即便再遭遇贼娃子也不很冤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我们开始打点回家的行装,有要带回家的当地土产,这些土产大多是村里老乡送的,带回北京请家人尝一尝。拆下来的被里、被面,准备回家清洗干净。还有穿了一年的棉衣,拿回家拆洗或更新,林林总总,每人都背了一大包,大约有几十斤重,经历近一年的劳动锻炼,几十斤的重量背在身上只是小菜一碟。

回家探亲准备停当,下一步就是选择回去的路线。一条是沿着我们来时的路线返回,先到延安,从延安乘汽车到铜川,从铜川乘火车到西安,再从西安乘火车到北京。另一条路线是从延安乘汽车北上,途经子长、绥德,然后到陕西境内的吴堡,过了黄河之后再乘汽车到太原,从太原乘火车到北京。据说还有知青选择了第三条路线返京,详情不知。经过大家的分析之后,认为走第一条路线不会走错路,而且是一条捷径,但也有风险,其风险在于,为阻止知青返京,道路可能被封锁,不卖票给知青或增加购票难度,如买北京的票须持证明等等。虽说这种风险存在,但经验告诉我们,上边的行动不会有那么快,退一步说,即便到了西安买不到回京的票,就扒火车,没忘了我们可是经过“文革”大串联洗礼的。

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我们开始上路。村里的乡亲送我们到村头,娃娃们一直送我们上车,那时一天只有一班开往延安的汽车,还不很准时,乡下人基本没有时间概念,为了不误车,要早早等在那里。终于车来了,汽车载着我们渐渐远去,透过车厢后面满是黄土的玻璃,那些娃娃们渐渐变成了一个个小黑点,最后消失在地平线上。经过近两个小时的颠簸,汽车开进了延安城,村里任队长的父亲在延安报社的伙房工作,他会帮我们安排今晚住宿的地方。我们留一两个人看守着行李,其他人到报社找人,虽说当时延安城内只有一条主要街道,报社肯定就坐落在这条街上,可寻找还是颇费一番周折,满城的单位都挂着同样字样的牌子,统统是“毛泽东思想大学校”,甚至饭馆也不例外。一路寻去,偶尔看到围墙上写着“热烈欢迎xxx在x年x月x日x点x分回到毛主席的革命路线上来”,按照当时的语境,一看便知是某一“黑帮”被解放了,重新得到重用。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们终于找到了任队长的父亲,我们称他“任干大(爸)”。任干大带我们到他为我寻下的住处,炕烧得热热的,十分受用,又带我们到食堂吃了饭,帮我们买到了去铜川的汽车票。第二天,天刚开始放亮,我们就奔车站而去,当时延安到铜川七八百里的路程因山路崎岖要跑十几个小时呢!任干大这位慈祥的老人一直把我们送上车,我们与他挥手告别,心中充满了感激。天黑之后,我们才到了铜川,马上去买铜川到西安的车票,经过一天的艰难车程,虽说很累,但精神饱满,乡思激昂。火车是早上从铜川发车的 短途车,我们在车站熬过了回京的第二个夜晚。车站内外躺满了等待火车的旅客,其中有不少是回京探亲的知青。第三天的上午,我们从铜川乘火车到了西安,大约用了3个什么阻止知青返京的关卡,一颗悬着的心暂时放到了肚子里。火车是晚上7点钟左右从西安出发的,,到北京的时间大约是次日的下午2点多钟,几乎20个小时。火车上的情况比较紧张,乘务员频繁地查票,而且专门查我们的票,他们说知青普遍逃票,所以看你们就像偷斧子的,四周警惕的眼神也不断地打量我们,那眼神分明告诉我们,在他们眼里我们不是回家探亲的知青,而是一群衣衫褴褛的逃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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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工讲故事

简介:听我讲讲知青的故事,听听他们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