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跑快跑。”
“阎君,不好啦!殿下她又来了!”
“阎君,快藏好,她来了!”
伴随着鬼差们的大呼小叫惊慌失措的喊声,大殿中的面容严肃身形高大的男人一个激灵,差点跳起来,他连忙放下纸笔,想了想,将桌上的公文大手一挥准备收进袖间,还未全部收完就听到了一阵清脆悦耳的笑声。
“阎君伯伯,我~来~啦~”
严肃的表情一僵,眼皮子跳了跳,顾不得掉在地上的公文,阎君身子一转袖子一挥便想离开。
一道金色的鞭子破空而来,倏地缠绕在他的腰上,男人暗骂一声晦气,这下想走都走不了了。
门外走进了一个身着华丽衣裙的美貌女子,看着不过双十年华,浅笑盈盈顾盼生辉,精致的绣花鞋在飞扬的红色裙角间若隐若现。
阎君转过身时脸上俨然已经是满面笑意,他呵呵一笑,“兰亭,你怎么来了。”
兰亭噘着嘴,手腕一抖收回金鞭,“无聊了呀!”她脚尖一点跃至案上,一双小脚在裙下晃荡着,百无聊赖地看着桌子上来不及收走的公文。
她眨了眨眼睛,随手抽出一张念了起来。
“时兰亭,”她粲然一笑,“阎君伯伯,这个人的名字和我一样哎!”
阎君苦着脸,“小祖宗,别玩了,把东西给我吧!”背在身后的手不停地打着手势,黑白无常二人悄无声息的忙了起来,首先要收起来的就是阎君摆出来的宝贝。
兰亭努努嘴,一目十行地看着,嘴里敷衍着,“我看看就还你。”
越看她越生气,里面写着的赫然是“时兰亭 ”的生平,自小被家里的保姆调换,被保姆拐到了乡下,受尽折磨仍旧期盼着父母的怜爱。
可命运并没有眷顾她,揭开身世之后,她仍旧没有收获家人的爱护,看着被亲生父母捧在掌心里的假千金,“时兰亭”吃醋了。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出恶毒的手段对付她,她也能感受到对方的小心翼翼的善意,可顾梨落的男朋友周存安却不这么想。
“时兰亭”的回归,让顾梨落的身份变得尴尬,也给两人的婚事带来了诸多波折,为了除掉这个多出来的人,周存安隐在暗处引导着众人排挤孤立“时兰亭。”
在多次误会之下,“时兰亭”百口莫辩,终于耗尽了顾家父母的怜惜,被发配到了国外。
渴望着父母亲情的“时兰亭”万般绝望之下,纵身一跃,结束了自己短暂的生命。
而始作俑者连眼泪都没掉,便踏着她的尸骨迎娶了假千金。
兰亭看完了她短暂的一生,气的要死,更何况,这人的名字和她一样,她眼珠子转了转,气鼓鼓地拍了拍桌子,“我要投胎,就这个。”
阎君惊呆了。
他努力了几百年都没劝动这位小祖宗去投胎,没想到她突然改变了想法,未免夜长梦多,阎君欢天喜地的带着兰亭来到了轮回台前。
大手一挥,将原本的“时兰亭”换了个幸福美满的人生,迫不及待地便将兰亭送进了轮回台中。
望着消失不见的兰亭身影,阎君松了口气般浑身一轻,脸上的笑容也深了几分。
身后赶来的孟婆捧着手中的碗,愣住了,“阎君,殿下还未服用孟婆汤。”
阎君愣了愣,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比起这个,他更担心的是这个小祖宗受不了苦,提前回来,他找来黑白无常耳语几声。
必须要让这个小祖宗在阳间好好活着,多待个八九十年,也好让他松口气。
……
一阵晕眩过后,兰亭破口大骂起来,发出来的却是婴儿细小的啼哭声。
她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原来这就是投胎成功啊!
王桃拍了拍怀中的襁褓,脸上满是忐忑,距离换了孩子到现在已经半个月了,这半个月以来,他们提着心吊着胆一路从京市坐火车马不停蹄地赶回老家,就是生怕被发现。
“孩子他爸,这应该是没事了吧!”王桃凑在时大壮耳边小声问道,一张和善圆润的脸上满是担忧和害怕。
时大壮嘁了一声,一把推开她,刚才那娃娃在她怀里哭哭啼啼的,别是尿了拉了,还凑到他身边,“离我远点,”说完他见四下没人注意又瞪了她一眼,“能有什么事,孩子哭了,你不给喂喂。”
王桃烦躁地看了眼襁褓中的婴孩,小脸红扑扑的,眉头拧在一起,像个年画娃娃一样,长得惹人喜爱,可她的心中却没有半分母爱。
她粗鲁的掀开衣襟拉了拉襁褓,喂了几口便放下了衣服。
对坐的中年妇女看的眉头直皱,这么小这么好看的娃娃被这么粗暴的对待,她心里起了几分疑惑,王桃惯会看人脸色,这才温柔了几分,佯装无奈道。
“这还要坐好几天呢,小祖宗,你可要轻点折腾。”
时大壮和王桃两人都长了一副老实憨厚的脸穿着干净整洁,王桃一笑起来更是添了几分和善,对坐的中年妇女这才打消了几分疑惑。
这长途火车坐了这么久,还吵吵闹闹的,脾气不好也正常。
时大壮憨憨一笑,从行李中拿出瓜子递了过去攀谈起来,王桃喂着婴儿看着窗外,有些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她女儿现在怎么样了。
王桃和时大壮老家在安省,后来阴差阳错出来外地,王桃在一个大户人家当了保姆,时大壮则是在那边打打零工。
眼见着生产越来越近,王桃看着自己和那家人的条件动了心,同样是生孩子,她连饭都吃不饱,对方却是顿顿鱼肉不停,念头一起就压不住。
日子就那么巧,正好是同一天生产,那家人心善给王桃也安排在了同一家医院,王桃生完看着手中的女儿不知怎么的就伸手换了过来。
下了地之后,她和时大壮一说,两人不敢停留,生怕被发现,便带着婴儿四处躲,眼见着都快到家了那边还没动静,她的心这才落回了肚子里。
王桃看着手中吃饱了熟睡的婴儿,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兰亭再一次醒来,是被饿醒的。
眼睛模模糊糊一片,像是没有开灯,她撩开了嗓子嚎了起来,这才听到两道不耐烦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了起来。
时大壮重重地翻了个身,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王桃迷迷糊糊地翻身把兰亭搂了过来,撩起衣襟,婴儿的本能已经开始了吮吸,兰亭脸黑了黑,口中吞咽的动作却仍旧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停顿。
小婴儿的身体又困又累,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劲,兰亭每日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就这样过了半年多。
兰亭才勉强能撑着坐一会,她瘫倒在床上,为自己的选择开始深深地后悔。
早知道就不投胎了,她想着。
耳边响起了一阵模模糊糊的说话声,兰亭醒了醒神,努力听了起来,原来是时大壮在和王桃商量怎么养她,她立刻竖起了耳朵暗暗听着。
“还能怎么样,给口吃的能活着不就行?”时大壮无所谓道。
王桃脸上闪过一丝纠结,在看到家里的情况和兰亭白嫩的小脸后,忽而变得坚决了起来,又不是她亲生的,随便养养得了。
两人达成了共识便只盼着兰亭能快点长大,能帮上家里的忙才行。
兰亭撇了撇嘴腹诽道,要是早知道是这么惨,她就不投胎了。
暗暗注意着兰亭情况的黑白无常两人悚然一惊,这个小祖宗才刚出去,可不能这么快就回来折腾他们。
两人嘀咕几句,深夜,便给时大壮和王桃托了个梦,交代两人要好好抚养兰亭,不然这辈子就生不了儿子。
不得不说,黑白无常还是非常懂时大壮和王桃的,两人是既封建又迷信,最大的愿望就是生个传家带把的儿子,一下子就抓住了两人的命门。
一连半个月,夜夜不停,时大壮和王桃这才信了起来,兰亭只觉得自己的待遇突然变好了,吃穿倒是没变,就是一个人独处的时间变少了。
她撇了撇嘴,面对王桃“大丫、大丫”的呼唤声,有些气闷。
在兰亭长到了六岁那年,时大壮和王桃这才又生了一个儿子,刚出生就获得了一个精挑细选的名字,“时元宝。”
惊得兰亭当场差点笑掉了大牙。
这六年的时间,兰亭也没有闲着,时大壮和王桃每天忙着地里的农活,她有了大把的时间,每天早起锻炼,把一身的武艺给捡了起来。
虽然受身体的限制发挥不出全部的功力,可出其不意一下子也不可小觑。
更何况,她也了解了现在所处的时间,1988年,贫穷的乡下小村庄,好的是离市区近,去一趟市里只要走两三个小时就行。
最关键的,这里的人没一个会武术,她看村里过来放的露天电影,连里面的演员稍微跳的高一点都不停地喝彩,兰亭便明白了,这里的人都不禁打。
“大丫,死丫头,想什么呢?还不过来把弟弟换下来的尿布洗了。”
王桃的呵斥声打断了兰亭的思绪,她皱着眉靠在门边也不动,只斜着眼嘁了一声,看来这几年王桃还是没有学乖,老是想使唤她干活。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
他们这个村里面,小女孩们从五六岁就开始喂鸡喂鸭扫地洗碗了,只有兰亭,她是个例外。
王桃要是敢使唤她洗碗,她就把碗全都摔了,扫地就更是不想了,时大壮和王桃一气起来就想打她,可她这几年的武功不是白练的,打不过还不能跑吗?
小孩子滑不溜秋,时大壮和王桃使尽浑身解数也没碰到她一个手指头,更何况,这丫头一跑出去就不回来,他们后面有座山,她就躲里面藏着。
一旦他们不在家,她就跑回来吃吃喝喝,跟长了千里眼顺风耳一样。
几次三番下来,时大壮觉得折了面子,拿不到兰亭出气,就拿王桃出气。
兰亭冷笑一声,“我不叫大丫,我说过了我叫兰亭。”一双如葡萄般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王桃,直把她看的心虚了几分。
王桃避开视线,这丫头有点邪门,这几年但凡他们对她有一点不好,就有黑白无常来托梦,搞得时大壮和王桃一看到她就有些毛毛的。
这丫头该不会是什么厉鬼转世吧!
王桃在心中腹诽,自己悻悻地拿着尿布出去洗了,兰亭踏进房子,这座草屋一分为三,中间是堂屋,左边的是王桃和时大壮的房间,现在加了个时元宝。
右边是仓库和兰亭的房间,厨房在外面,是座单独的草屋。
他们家的草屋,也是村里面的独一份。
现在经济好了,家家户户都以盖楼房为流行,只有他们家。
时大壮长得老实,心却活泛,人又懒的很,时爷爷时奶奶过世多年,生了那么多孩子就活了个时大壮,所以他才跑出去打零工。
王桃家里倒是有人,只是这两个不愧是夫妻,如出一辙地懒惰,嘴巴还馋得很,出去干活那么苦的事情他们是万万不去的。
兰亭看着躺在床上裹着襁褓的时元宝,圆圆的小脸白白胖胖的,嘴巴张着嘴角还流着口水,她伸出手指戳了戳。
这就是故事中对兰亭非打即骂好吃懒做一事无成只知道伸手要钱的时家独苗?
时元宝睡梦中咧开了嘴笑了起来,兰亭龇着一口大白牙跟着笑了起来。
没关系。
她会好好教他怎么做个有礼貌的好弟弟。
王桃洗完了尿布回来就看到了兰亭在逗时元宝的手,嘴里念叨着,“这可是老时家的独苗,是你的亲弟弟,你以后的靠山。”
“你可要一辈子对他好。”
兰亭点点头,“你说得对,我会好好对他的。”
王桃愣了愣,这还是兰亭第一次顺着她的话说,没有反驳,她恍惚了一下立马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那是,这可是你亲弟弟,你以后嫁了人结了婚,受了委屈可都指着咱们元宝给你出头呢!”
“长姐如母,以后你老了,咱们元宝才是你最亲的人,你可要好好记得。”
兰亭咧开嘴笑弯了眼,“我都记着呢!”
她可是魔王啊!
这辈子来这里就是为了讨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