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3月5日上午,正在值班的湖北省十堰市郧西县公安局夹河派出所所长於德兵接到本镇小王沟村村民阮应得报案:其子阮小军于元宵节(3月4日)下午去祭祖上坟途中,被人杀死在老虎洞沟内。
接到报警后,於德兵带着全所民警迅速赶到并控制了现场。
不久,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王有朴、刑警大队长刘少洪带领6名精干刑警及警犬“特利”快速从县城赶到现场。
现场位于夹河镇莫家坪村四组老虎洞沟处,此沟属一条南北走向的干水沟壕,周围杂草丛生,间或有几丛郁郁葱葱的小杉树点缀其间,给荒芜辽野的老虎洞沟带来一丝绿意。死者阮小军,男,12岁,系夹河镇小王沟村五年级学生。经刑警们现场勘察,认定小孩属他杀,且死者颈部有扼挤痕,甲状软骨、气管均被切断,头面部有三处较大的砍、切伤口,死亡原因为外来锐器致气管断离,造成大量血液和气体吸入气管、支气管及双肺肺泡,使吸吸道阻塞窒息而死亡。
除了两滩血迹外,现场没有发现任何其他有价值的线索。王局长随即指挥民警们以尸体为中心扩大勘查搜索范围,警犬“特利”也参与了搜索。经过民警们细致搜索,在距尸体向南250米、268米、328米处分别发现有一堆未燃烧尽的绿色针织物、一件牛皮刀鞘、一根牛皮带,最后在距尸体西北方283米的小路边发现了一只装有火纸鞭炮的塑料袋,经死者父亲阮应得辨辨,确认是玩小军从家中带走的那只。
纵观现场,犯罪嫌疑人手段凶狠,杀人毁容,且胆大妄为。
谁是凶手呢?
勘查完现场,王有朴副局长、刘少洪大队长经过商量决定成立“3·4”杀人案侦破指挥部,由二人分别任正、副指挥长,同时,迅速将在场民警分成两组,由派出所民警为第一组对死者家庭及社会关系进行走访,由刑警组成第二组对死者父亲进行了座谈性询问。
晚上,在掌握初步情况的基础上,民警们集中到夹河派出所召开了一个案情分析会。经过综合分析,大家一致认为:此案性质为仇杀。
其一,死者阮小军年少,性格平和、社会接触面不广,不可能树敌。但其父阮应得平时为人骄横无理,邻居关系紧张,树敌较多,阮小军被切颈致死且被毁容,就反映了一个“仇”字;
其二,死者衣袋没有被翻动,所带现金没有丢失,图财害命可能性不大;
其三,死者尚是少年,排除奸情杀人的可能;
其四,此案是熟人且一人作案可能性较大。一是正月十五是元宵节,知道阮家人必在这天来上坟祭祖的一定是熟人;二是对现场环境比较熟悉,选择人迹罕至且阮家人必经之地为作案地点,也一定是熟人;三是从遗失的塑料袋到尸体所在的位置计170余米距离无打斗拉拖痕迹,可能死者是熟人哄骗到遭害的地方。四是尸体伤痕为一种锐器所致,被搜索出来的针织物、皮牛带、刀鞘,经警犬鉴别,分析一人作案可能性极大;
其五,根据阮小军离家为中午十二时这一时间,按他的行走速度到案发地需要45分钟,加之凶手杀人、烧衣、逃离现场约为一个小时,所以确定案发时间应在元宵节下午一时至二时之间。
案情分析会结束后,参战的刑警和派出所民警又被交叉分成五组,立即开展工作。
第一组围绕案发现场进行广泛调查,找目击者、知情人,寻求破案线索;
第二组按死者行走路线和犯罪分子逃跑方向进行再搜索,以发现更多的遗留物和作案人的落脚点而寻求破案线索;
第三组与死者父亲阮应得再进行详尽地座谈,以找出关联人物及怀疑对象以便从中筛选嫌疑人;
第四组对现场勘察中发现的物证进行化验、鉴别、认定;
第五组围绕仇杀全面排查死者家庭的各种社会关系。
各种信息源源不断汇集到指挥部,其它方面都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但死者的家庭关系倒引起了注意:死者一家四口人,有父母亲和一个姐姐,母亲平素性格随和,从不与人争讲是非,是一个较为本分的普通乡村妇女,姐姐是一个在校读书的中学生,死者父亲阮应得是个乡村医生,社会交往比较复杂,其为人逞强骄横,事事与人斤斤计较,和周围邻居关系十分紧张,特别是此人风流成性,与十多名女性有不正当的两性关系,口碑很差。所以,同阮家有恩怨情仇关系的就有170余人。还值得注意的是,阮家的楼房于1994年曾被人爆炸过,家里养的3头猪1995年被人毒死过,案件至今没有侦破。
针对这种情况,专案指挥部果断决定:从调查重点关系入手,不放过一个可疑的线索,下大力气,严密排查,努力使案件尽快有所进展。
首先在同阮家有重大情仇恩怨的人群排查。
据群众反映:阮应得的个体诊所设在家中,平时,阮为房屋地界、林木猪狗没少和周围的邻居明争暗斗,因此结下怨仇者不下数十人。加之,阮有爱沾花惹草的恶习,常常利用开诊所的便利,占那些颇有姿色的妇女的便宜,此行招致这些妇人的家人异常痛恨,1994、1995年阮家的房屋被炸、猪被毒死就有可能是这样报复所为。办案民警对这些嫌疑人经过逐人逐事的进行调查,结果又一一进行了否定。
其次又对阮应得作进一步调查。阮提供几个情况:本组的莫某曾因地界纠纷和怀疑莫妻与他有不正当两性关系,两人几乎动手打架。另外,阮与本镇的妇女方某、高某、王某在婚前有不正当两性关系,其丈夫都可能知道这些情况,极可能报复。民警们对这些人进行细致调查,都证实没有作案条件。
七天过去了,民警们对收集的150多条线索所涉及的171名嫌疑人进行了内查外调,都被一个一个地排除了。一时间,案件陷入了迷谷。
于是办案民警又召开一次案件侦破讨论会。会上,专案指挥部引导大家进一步吃透案情,结合前期调查工作,深入剖析案情,然后寻找遗漏和偏差,会上大家一致认为:此案侦查方向正确,但很可能忽略了或没发现有价值的线索。最后,在充分讨论、集中意见的基础上,制定了下一步工作方案:一是继续深挖阮应得的社会关系和各种矛盾,进一步发现可疑人;二是召开村、组干部和群众座谈会,公布案情,发动群众,尽可能地提供新的线索;三是围绕阮应得的亲戚朋友做工作,以获取破案线索。按照新的方案,民警们开始了又一轮的侦破工作。
很快,办案民警在调查中听到群众反映了一个线索:阮应得与其侄儿媳妇梅秀英关系暧昧。
此线索引起了专案指挥部的注意,为什么在与阮应得的座谈中阮没有提供这个情况?是考虑到叔媳丑闻有意回避?还是有其他原因?抓住这层关系一查到底!余立柱局长向专案民警下了一道命令。
两组民警介入了这层关系的内查外调,一组由刑警大队副大队长张凡胡为组长的办案民警接触阮应得,当民警单刀直入问及他与梅秀英的关系时,这个十天来因失子而明显憔悴苍白的男人脸色一下子红到脖根,继而变紫,沉默半响,脸色恢复正常后,非常难堪地讲起了他和侄儿媳妇梅秀英那段隐情。
原来,梅秀英是陕西省白河县人,12岁就按“侄女随姑,亲上加亲”的习俗与其姑妈的儿子阮小波订了婚,而阮小波是阮应得的同胞三哥的儿子,按辈份,阮小波叫阮应得五叔。1986年冬天,长相俊美的梅秀英与相貌平平的阮小波结婚了。这之后不久的一个雪天,梅因患感冒顺路去了阮应得的私人诊所看病。当梅秀英出现在阮应得的面前时,阮应得心中为之一颤……阮应得愣了神,直到梅秀英甜甜地叫五叔该给她看病时,他才回过神来。
治疗结束时他还是禁不住摸了一把梅秀英屁股,两人的脸都红了一下,梅秀英嗔怪地笑着说:“五叔啊,你干什么?!”
以后,梅秀英的秀美面孔经常在阮应得的脑子里晃动,他时常在心里想:她那天怎么没发怒?想着想着,他想入非非飘飘欲仙了。他最后下了决心。这之后,梅秀英又因小病去阮应得的家庭诊所来了几次,阮应得每次都趁机试探性地在触一下,梅秀英每次都没有怎么表示反感。
到1990年,已婚四年的阮小波夫妇还没有生下小孩,心急如火的夫妻俩找到阮应得,阮应得就给梅秀英开了三个疗程的针剂和中草药。这年8月的一天,每天都来打针的梅秀英因扭了脚不能来了,看不到梅秀英,阮应得的心里就像少了什么东西。他就步行5公里路去侄儿媳妇家打针,正巧只有梅秀英一人在家。给卧在床上的侄儿媳妇打针,阮应得就觉得不应该放掉这次机会了……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这之后的三年时间里,叔媳俩一有机会就到了一起。梅秀英后来怀上了孕。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当叔的说:“这不是我的功劳啊!”
直到小孩生下来后,二人才结束了这种不正当的关系。
与此同时,另一组围绕阮应得侄儿媳妇梅秀英及其家人展开调查的民警们取得了意外的收获。梅秀英已于元宵节前去天津打工,但其丈夫阮小波元宵节后突然外出去十堰,其家人对阮小波发案当天的活动情况说不清楚,周围群众也反映:阮小波时常讲对阮应得有些不满的话。这样,阮小波的疑点显露出来。
专案组立即决定提取阮小波的体味作嗅源进行鉴定,当把从阮小波家中提取的其穿过的袜子同现场遗留的皮带、刀鞘让警犬“特利”作鉴别时,“特利”作出了同一认定。至此,阮小波的疑点直线上升。
当晚,专案指挥部决定:到十堰抓获阮小波!
赶到十堰市的刑警费尽了周折,最后在张湾区牛头山林场的一个石场的工棚内抓住了阮小波。经连夜突审,在强大的审讯攻势和铁的证据面前,阮小波交待了因报复而1次爆炸、两次投毒进而杀人的全部过程。
阮应得与梅秀英苟合后,其行为引起了周围人们的议论。1994年10月阮小波在一个偶然的场合听到了别人的评说其妻与其五叔的奸情。回到家,他就找梅秀英证实,梅承认了先被迫后自愿与其五叔有不正当关系的过程,阮小波听到外面的风言风语被印证后,仿佛被气炸了肺,气急败坏地将家中的家俱乱砸一气,从此一颗报复的种子便在心底埋下了。
这年冬天,阮小波带着从打工的工地上私藏的炸药、雷管、导火索回家,开始了复仇的计划。阴历冬月初8的晚上,阮小波早早吃饭,就冒着刺骨的寒风潜仗到阮应得的房屋的对面山坡上,一直等到夜深人静,看到其五叔从外面作客回来,看完电视,一家人熄灯睡觉后,他才从山上溜下来,绕到阮应得的那座东朝西的两层水泥小楼后面,依次在南角、中间、北角各放置了0.5公斤的炸药,然后,用烟头从北往南将3炮点燃,飞快地离开,他跑出100米后,3个炸药包爆炸了。这件事情的结果是阮应得家只是房屋被炸了3个大洞,损失了几百元的财物。
见这次没有致死阮应得,一个多月后,阮小波实施了他的第二次复仇,腊月初五,他去阮应得家串门,趁阮应得一人在家又忙于会诊之机,将买来的4瓶鼠药洒在二楼淘洗后晾晒的麦子里,然后若无其事地在其五叔家吃罢午餐回家。过几天得知:这一次只是毒死了阮应得家里的4头猪,其它的丝毫未损。
两次失败更加助燃了阮小波置阮应得于死地的复仇烈火,时间一晃到了1995年尾,积蓄了一年仇火的阮小波开始实施第三次复仇。腊月二十四日,他拿了两斤白糖,两瓶白酒的礼物到阮应得家,自称给五叔补生日,同时也准备了4瓶毒鼠药,中午吃午餐时趁人不注意将毒下到阮应得家中的水瓶里,他自认为吃罢午饭有喝水习惯的阮应得这次必死无疑。然而,他再一次地失算了,阮应得不仅没有被毒死,其它人也无伤害。
三次报仇,三次失败,阮小波气晕了头,他发下毒誓:决不能让人面兽心的阮应得活过1996年的正月十五。
他准备了一把锋利的匕首,磨了又磨了又心里盘算:正月十五下午,阮应得必须习惯性地到老家的祖坟上来祭祖,这一次一定要除掉他。他一天一天地盼着元宵节的到来。
到了元宵节这天,他格外激动,跃跃欲试。他带上匕首,早早地上了黑虎庙山余脉的山岭,在路边的草丛中,静候着仇人阮应得的到来。中午十二点半的时候,他发现山下上来一个人,当这人走到距他60米开外的地方时,他发现来人并不是他的五叔阮应得而是阮应得的儿子、他的堂弟阮小军,他一下子冷了许多。忽然,阮应得与妻子的情景跃上了他的脑门,复仇的火气又窜了上来:欺人太盛的阮应得,老子今天就干掉你的儿子,让你尝一下断子绝孙的报应。
阮小波下了最后的决心,他朝着堂弟迎了上去。他谎称路下的沟里面有一株放倒的杉树需要堂弟帮忙抬上路来,年少幼稚的堂弟二话没说,将祭祖用的物品放到路边,就随他下了老虎洞沟。阮小军跟着阮小波一下到沟里,阮小波便气势汹汹地拔出匕首,阮小军看出了堂哥的杀机,忙哀求到:“二哥,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不要杀我!”
阮小波答到:“我们兄弟无仇,可你父亲与我结有冤仇。”
随即将阮小军按倒在地,用左腿压住胸部,阮小军嘴里一个劲儿地哀求着:“二哥,二哥,别杀我,别杀我,我与你无冤无仇!”此时的阮小波哪管这些,用左手捂住其堂弟的嘴,右手握刀朝其颈部刺去,阮小军挣扎着,用手过来抓住了刀刃,两人争夺了约两分钟,阮小军终因年幼力小敌不过其堂兄,阮小波夺过刀来,用全身力气向阮小军脖子切下去。血一下子从阮小军的颈部喷出来,有些洒在阮小波的身上,此时已经杀红了眼的阮小波哪里管这些,他死死地压住拼命挣扎的堂弟不让其动弹,直至断气……
最后,又拿起刀,朝阮小军的脸上划上四刀,然后顺沟而下,在一泓死水荡中洗了洗沾满血的双手,脱下外面的血衣烧掉,烧完外衣走出几十步,将刀藏在一大石下面,扔掉刀鞘,又走出不远,扔掉已显多余的牛皮带,穿着一身内衣,离开现场。
阮小波讲完,有气无力瘫坐在凳子上。至此,“3·4”重大杀人案圆满侦破。
1996年4月11日,阮小波被郧西县公安局移送起诉。
1996年11月被十堰市中级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阮小波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阮小波不服,向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提出上诉。
1997年3月湖北省高级人民法院驳回阮小波的上诉,维持原判。
1997年3月23日,阮小波被押回夹河镇,在汉江河畔召开的万人公判大会后,执行枪决。
有这样禽兽不如的父亲,儿子能不遭秧吗?
禽兽不如!你不杀他父亲,杀孩子干嘛?!
不应该啊,孩子有什么错?他还那么小。
反正他五叔和他老婆还要一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