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做阑尾炎手术那天丈夫说要来陪我,可直到手术结束,我都没见到他人影。
从昏迷中醒来时,我才看到他两个小时前发来的消息:
“枝意胃病,我去照顾她,一会就来。”
打去电话,却听到他前任的声音:“锦舟,帮我拿一下浴巾。”
每当我需要丈夫的时候,她要么就是抑郁症犯了需要人陪,要么就是胃病犯了需要照顾。
我和她之间,丈夫永远义无反顾选择她。
我平静的挂断电话后,打车去律师事务所。
累了,想离婚了。
1.
回到家,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我拖着沉重步伐的回声。
我将离婚协议书随意地扔在茶几上,那份冰冷的文件仿佛在嘲讽着我这段可笑的婚姻。
贺锦舟的视频电话就在这时打了过来,视频里的他干净利落,穿着浴袍,表情镇定。
仿佛刚才那个在电话里和别的女人你侬我侬的人不是他。
“手术开始了吗?”他语气轻快地问道,仿佛只是例行公事般关心着我的死活。
“已经结束了。”我冷冷地说,盯着屏幕里那张我曾经深爱过的脸。
“这么快啊。”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枝意今天特别虚弱,我不放心,所以……”
“所以你不放心她,就放心我一个人躺在手术台上?到底谁才是你老婆!”
我打断他,语气里充满了嘲讽。
视频那头明显愣了一下,贺锦舟的声音也提高了几分,
“你在说什么啊?我和沈枝意只是普通朋友罢了!”
“普通朋友?贺锦舟,你装傻有意思吗?”我叹了口气,只觉得疲惫不堪。
原本手术后的虚弱感此刻被铺天盖地的无力感所取代。
“普通朋友会在她家里穿着浴袍让你拿浴巾?贺锦舟,你把我当傻子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和枝意真的只是朋友,她身体不好,我帮忙照顾一下怎么了?”
“温宁,你能不能不要无理取闹!”
“我无理取闹?”我猛地站起身,
因为动作过大,腹部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我已无暇顾及。
“我生病的时候你在哪?每次都是这样,你永远有各种理由,永远是沈枝意最重要!”
“普通朋友会在家里穿着浴袍让你拿浴巾?贺锦舟,你把我当傻子吗?”
视频画面晃动了一下,一个穿着吊带睡衣的女人挤进了镜头。
“阿宁,你别怪锦舟,他也是担心我……”
沈枝意的声音十分虚弱,我差点就信了她,
“我毕竟是个孤儿,锦舟太心疼我,才来照顾我……都是我不好,你别介意。”
她说着,还故意拿那双充满挑衅意味的眼睛瞥了我一眼,仿佛在宣誓主权。
“我不介意啊,”我勾起嘴角,语气里满是讥讽,
“真是感人至深的前任复合,天生一对!”
贺锦舟的脸色瞬间变了,语气里充满了不耐烦:
“温宁,你别在这阴阳怪气!枝意本来就敏感,要是抑郁症犯了怎么办?”
说着,他竟然一把将沈枝意搂进了怀里,像搂着什么宝物一样。
我这才注意到,视频里的贺锦舟只穿了一件浴袍,里面什么都没。
而沈枝意,她竟然就这么顺势坐在贺锦舟腿上,那画面,暧昧得让我觉得恶心。
我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地陷入掌心,疼痛却不及此刻心碎的万分之一。
我爱了贺锦舟十年,从年少时的惊鸿一瞥。
到如今的遍体鳞伤,我付出了所有,却换来这样的结局。
“贺锦舟,你还记得你爸妈吗?”我冷冷地开口。
视频那头的贺锦舟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眼神开始闪烁,眼睛不敢看我。
是啊,他怎么敢看我?
当年,他家破产。
他爸为了躲债跳楼自杀,他妈因为受不了打击哭瞎了双眼。
而他当时的女朋友,口口声声说要爱他一辈子的沈枝意。
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不仅狠心抛弃了他,还落井下石,卷走了他家最后一笔钱。
那段时间是我不顾家里反对,暂停了国外的学业,像条狗一样守着他和他那个瞎眼的妈。
是我,为了给他凑学费和生活费,没日没夜地打工,累到胃出血。
是我,在他最绝望的时候,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后面我们结婚,他重新开公司。
结婚四年,贺锦舟对沈枝意的恨意一天都没有减少过。
他拼命工作,将公司越做越大。
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报复沈枝意,让他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直到一个月前,金融危机席卷而来。
贺锦舟的公司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反而蒸蒸日上。
而沈枝意的公司,却在这场风暴中彻底破产。
那天,沈枝意闹自杀,爬上了贺锦舟公司顶楼的天台。
贺锦舟不顾一切地冲上去,跪在他面前求她活下来,他说他什么都愿意为她做。
2.
那一夜,贺锦舟没有回家,那是他第一次夜不归宿。
我疯了一样给他打电话。
电话那头,是他慌乱的解释,说是临时要出差,去外地谈一个项目。
我听到他慌乱的呼吸声,还有,那掩盖不住的暧昧喘息。
“阿宁,我……我在机场,马上要登机了,信号不好……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他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
我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后来的几天,贺锦舟一直没有回来,只是偶尔会发来几条信息。
说自己在忙,让我照顾好自己。
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项目出了点问题,要晚几天。
我没有告诉他,酒店把订房五天的短信发到我手机上。
我自欺欺人地想,也许,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也许,他会回心转意。
我爱他,所以我选择相信他,给他一次机会,也给自己一次机会。
可我等来的,却是他变本加厉的背叛,和对我的无情羞辱。
我目光冰冷地盯着屏幕里的贺锦舟,“贺锦舟你不回来,就永远别回来了。”
贺锦舟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从手机那头传来,
“阿宁,你别生气,我马上回去,你等我!”
我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手术刀口隐隐作痛,失血过多让我一阵阵眩晕。
我躺在沙发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房间里空无一人。
他果然没回来。
我自嘲地笑了笑,胃里一阵痉挛,疼得我蜷缩起来。
就在这时,门开了。
贺锦舟一脸喜悦地走进来,手里提着满满两袋食材。
我心头一暖,难道他是特意赶回来给我做饭的?
“阿宁,我回来了!”贺锦舟看到我,眼睛一亮,扬了扬手中的袋子,
“你看,我今天买了条新鲜的鲈鱼,鱼汤喝正好!”
我强忍着胃部的抽痛,皱眉道:“我刚做完手术,不合适吃鱼。”
贺锦舟愣了一下,然后讪讪地说:“哦……这鱼汤……是给枝意做的。”
我心猛地一沉,如坠冰窟。
“枝意胃不好,只能吃清淡点的东西,这鱼汤啊,要放姜,去腥……”
贺锦舟一边忙碌放菜,一边念叨着,全然没有注意到我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锦舟,你怎么住这种没有电梯的房子,累死我了。”
沈枝意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伴随着一阵刻意压低的咳嗽声。
沈枝意一边抱怨着,一边施施然走了进来。
看到我,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换上一副温和的笑脸:“你也在啊?一会一起喝鱼汤。”
我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那件浅蓝色裙子,是我和贺锦舟结婚纪念日那天,他亲手挑选的礼物。
冷冷地看着他们,心中怒火翻涌,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锦舟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自然,他支支吾吾地解释道:
“阿宁,枝意一个人呆着我不放心,就叫她一起来了。”
“这是我们家。”我猛地站起来,手术后的虚弱让我一阵头晕目眩,
“贺锦舟,你还要不要脸了?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你吼什么?!”
贺锦舟猛地放下手中的鱼,几步冲到我面前,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她身体不好,来这里一趟容易吗?你就不能少说两句?”
我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气笑了,胸口一阵翻涌。
手术的刀口仿佛被撕裂般,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没站稳。
“阿宁!”贺锦舟惊呼一声,却只是伸手扶了一把我旁边的沙发。
然后转头担忧地看向沈枝意,“枝意,你没事吧?你别和她一般见识。”
我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眼前一阵阵发黑。
胃里翻江倒海般难受,却只能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沈枝意轻轻拍了拍贺锦舟的手背,柔声细语道:
“我没事,锦舟你别担心,阿宁她应该也是刚做完手术,心情不好,我理解的。”
“还是枝意你体贴。”贺锦舟感动地看着她,
“不像有些人,动不动就发脾气……”
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将翻涌上喉头的血腥味压了下去。
“离婚协议书我已经放在茶几上了,签字吧。”我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声音嘶哑地说。
贺锦舟愣了一下,然后像是才看到茶几上的文件似的,拿起来翻了翻,脸色顿时变了。
“温宁!你什么意思?!”
贺锦舟猛地将离婚协议书摔在我脸上,标志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你真的要为一点小事,和我离婚?!”
我抹了一把脸上的纸张,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对,离婚。”
“温宁!你别后悔!”
贺锦舟气得浑身发抖,骂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因为嫉妒枝意,才故意针对她!我告诉你,枝意她比你好千倍万倍,你……”
“够了!”我猛地站起来,手术的伤口传来撕裂般的疼痛,但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贺锦舟,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可你呢?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这段婚姻吗?”
我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手术的伤口像是要裂开一样,疼得我眼前一阵阵发黑。
贺锦舟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3.
沈枝意这时候却站了出来,她走到贺锦舟身边,轻轻签上他的手,
柔声说道:“锦舟,你别难过,阿宁她只是一时想不开,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她说着,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怜悯和……得意。
“阿宁,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你也要体谅一下锦舟,她只是心地善良,见不得别人受苦。”
“你和她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还怕比不上我和她那点过去吗?”
“闭嘴!”我怒吼一声,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一把揪住沈枝意的衣服,一巴掌扇了上去。
“啪”的一声脆响,沈枝意被打得后退了几步,有些站不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我这一巴掌,完全是凭着一股怒火,没有丝毫留情,沈枝意的嘴角顿时就流下了血迹。
“阿宁!”贺锦舟尖叫一声,猛地冲过来,一把推开我,将沈枝意护在身后。
“你别打她!”
他居高临下看着我,那眼神,那语气,仿佛我才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被他推得连连后退,直到撞到身后的茶几才停下来。
“贺锦舟,你……”
我指着他,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贺锦舟没有理会我,他扶起沈枝意,心疼地帮她擦拭嘴角的血迹,眼神里充满了担忧和爱怜。
“枝意,你怎么样?疼不疼?”
沈枝意摇摇头,温柔地看着他,“我没事,你别担心。”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挑衅和得意。
我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无比讽刺,无比可笑。
真的没意思透了。
这婚姻早就没必要了。
强忍着心头的怒火和疼痛,我冷冷地说道:“贺锦舟,你签了离婚协议,我成全你们。”
贺锦舟愤恨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笔尖在纸上划过,像是要将那份离婚协议书戳穿。
我面无表情地拿回文件,转身离开。
“温宁,你会后悔的!”贺锦舟尖锐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像是诅咒,又像是哀求。
我头也不回地走下楼梯,胃里一阵翻涌,腹部刀口处的疼痛愈发剧烈,像是有一把刀在里面搅动。
我扶着墙,眼前一阵阵发黑。
后悔?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我为这段婚姻付出了一切,到头来却像个笑话。
我跌跌撞撞地走到楼下,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上律师事务所的地址。
到了律师事务所,我强撑着身体,办理完离婚手续。
从今天起,我和贺锦舟就彻底结束了。
走出律师事务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芒,将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我拿出来一看,是陌生号码。
“喂?”
“是温小姐吗?我是仁和医院的护士,您先生在我们医院,他……”
护士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我的心猛地一沉,“我先生怎么了?!”
“您先生他出车祸了,但现在情况不太好,需要您来一趟医院。”
一瞬间,我仿佛被雷劈中,脑海里一片空白。
车祸?贺锦舟出车祸了?
没多想,出于多年的舔狗惯性我还是直奔医院而去。
在医院走廊里,我看到了沈枝意。
她衣衫不整的坐在长椅上,低着头,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颤抖着。
我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车祸!”
沈枝意抬起头,脸上满是无措。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而就在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疲惫地说:“谁是病人家属?”
我冲上去,一把抓住医生的手,“我是,我先生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说:“命暂时保住了,不过他的……情况不太好”
说着她语气又有点责怪,“年轻人开车的时候不要分心!哪能在开车的时候做那种事!”
我脑袋一炸,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医生那句“哪能在开车事做那种事!”。
到底是什么事,我不用细想就已经知道了。
这一刻彻底心死。
我机械地走出医院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