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贺琛结婚九年。
在外人眼中,他虽然已经是帅气风光的大学教授,但是依旧对我这个家庭主妇爱护有加。
贺琛顾家,正直,又有涵养,是实打实的好男人。
直到我发现这个好男人,居然背着我包养了他的研究生。
我几近疯狂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贺琛却只是轻飘飘地扶着眼镜框,丢下一句:
“男人都是这样,何况我在外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不过找个灵魂伴侣玩玩而已,你有必要吗?”
后来,我果断选择离开他。
贺琛却红了眼,抛下一切,只求我别离开。
......
1.
今天是我们九周年的结婚纪念日,但是贺琛被实验室绊住了脚。
等我望着钟表,从晚上十一点等到凌晨三点的时候,贺琛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家门。
这时候的他,手里还举着手机,和他的教授朋友们打着视频通话:
他一边举起手机,拍着我们家门口放着的玫瑰花,小声嘀咕:
“我给我老婆买的,她最喜欢这个品种的。”
一边笑嘻嘻地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我,声音上扬地朝着我走来:
“老婆,你怎么这么好,还等着我啊?”
然后炫耀似的对手机对面的教授朋友们说,“看到了吗?不怪我对老婆这么好,因为我老婆也这样全心全意对我。”
对面发出了“啧啧啧,你小子真有福,令夫人真幸福”的感叹。
贺琛轻笑着出了声,如玉的手指东找找,西摸摸,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拿出来锡纸包好的几个烧烤,眼神里荡漾着幸福的波光,然后递给我,嘴角上挑,声音期待:
“专门给你带的,我们几个聚餐,我看到有你喜欢的,专门带回来给你,南初快尝尝,看看好吃不好吃?”
屋子里就开了一盏灯,因此有点昏暗,我顺着贺琛金丝眼镜镜片折射出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伸手接过那早就变得又硬又冷的烧烤,没有尝,我抬眼问他:
“烧烤才多少钱?今天既然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贺琛,你就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想送我?”
贺琛微微一愣,手机对面刚刚调侃的声音,也因为我这一问没了声息。他笑了,薄唇微抿,上前想要抱住我,勾勾我鼻子,柔声细语地说:
“南初,你在说什么呀?我们老夫老妻的,何况我是大学教授,死工资就固定那么多,忽然提什么贵重礼物?”
我不动声色地从贺琛怀抱中抽离,已经懒得装下去,干脆把那张很有情趣的小纸片摊开,摆在贺琛面前。
“纸条是我给你洗衣服的时候发现的,上面的落款是姜梦然,你手下的研究生。贺琛,要我再念念,上面写了什么吗?”
贺琛的脸色阴沉下来,他把视频通话挂断,用笑语打趣着说我们家要睡觉了,然后目色沉沉地看向我。我低头,一字一句地给他念,上面写:
“我最爱的贺琛老公,谢谢你送我的宝格丽耳环吖!四十万的诶,下次见面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你!爱你的梦然小仙女!”
话语落,贺琛的脸色也黑了。
他慢条斯理地解起了西装扣子,脑袋微微一歪,碎发微分跟着轻微晃动,语气淡漠而平静:“这又怎么了?南初,能说明什么?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大惊小怪了。”
2.
我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眼泪根本止不住地往上涌。
能说明什么?他居然反问我,还这样的理所应当。我脑袋有点眩晕,身子因为刚刚手术过的原因,开始控制不住地往后跌去。
勉强撑住沙发,我拧着眉头,声音颤抖地问他:
“贺琛,我们结婚九年了,不是九天,九个月,是整整九年!你扪心自问,九年里你除了时不时在外给我点小恩小惠,买个姑娘家喜欢的头绳,下雨的时候把一把伞往我这边倾斜,怕我高跟鞋走累,给我多带双平底鞋,你还给过我什么?”
“你有送过我,价格哪怕超过三百的东西吗?”
贺琛拿很奇怪的眼光打量我,本就长身玉立,还穿着板正的西装,蹭的一下站起,在我这样孱弱的,硬撑着的身体前,反倒多了莫名的压迫感和气势。
他说:“南初,你们女人不就在乎这点细节吗?别的男人做不到的事情,我做到了,你现在又反拿过来嫌弃我只做这些小事。可你倒是说说,难道我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你不开心吗?人人都夸你有福气,夸你有我这样的好丈夫,我真的不知道,现在你反倒不满足,追求起势利来了。”
我势利?我陪着他从年少无闻走到现在的享有盛誉,从没往他索取过什么。
他难道真的不知道,我在乎的,追求的,到底是什么吗?
四十万的耳环他说买就买,我为了帮他省那点花销,一块八一斤的西瓜都要抠抠搜搜和人家搞半天价。
他送人家耳环,项链,爱马仕的包包,我在拼夕夕上买着九块九的布帆包,假耳钉和戒指。
但其实他哪怕什么也不送呢,只要我没有发现他包养研究生,我依旧会感觉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有最爱我的男人。
可问题是他背叛了我,甚至坦荡地为人家一掷千金。这无异于在拿价格标榜爱,无异于贺琛在拿行动告诉我:
行了南初,你就是个我随便哄哄都能对我死心塌地的蠢货,甚至都不用我专门付出什么。
想着自己和贺琛不对等的爱,我的心脏真的痛到喘不过气,一手压在快要窒息的胸口,我红着眼眶问他:
“贺琛,不是势利不势利的问题,事已至此,你说,你爱我吗?你现在真的让我,觉得好恶心。”
贺琛很不耐烦地叹口气,上前似乎想扶一下浑身颤抖的我,被我躲开,他脸上闪过无法理解和明显的愤怒,不直面我的问题,反而说着:
“南初,也许真的是我太过纵容你,才让你肆无忌惮。可我不就是找了个和自己才华相当的灵魂伴侣而已?在外哪一次不是给足了你面子,你居然因为这个,就这样和我无理取闹。”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我今晚出门,你别再闹了,省的动了我们孩子的胎气。”
说着,贺琛好像是在为孩子忍耐一样,迅速瞥了眼我的小腹。而后头也不回,猛地把门关上,大步走了出去。
屋子里静的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贺琛的意思。
把手无力地放在自己的腹部,笑了。孩子?哪里有什么孩子?
在发现贺琛出轨的那一刻,我已经因为过度的悲恸,意外滑胎了。
3.
而且可笑的是,滑胎做手术时,我仍希冀着那张纸条是恶作剧。
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电话给贺琛,只要他接住,向我澄清,快点赶来送我去医院,说不定我们的孩子还有可能保住。
但接电话的是姜梦然,那个声音娇滴滴的女研究生。她有些得意地回了句,
“贺琛在忙着和我做运动哟。”然后挂断,我记得那个时刻是九点零五分。九点二十六,邻居把我送进医院,九点四十五,我确定我没有机会再做腹中孩子的母亲。
那是何等的撕心裂肺,我浑身冰冷,痛到哭也哭不出来。一个人孤零零地从手术床上下来,一个人搀扶着墙壁一瘸一拐地走出医院,打车回家。然后就是坐在寂静的房间里,眼睛几乎眨都不眨的等着贺琛回来。
他一如既往地假装着多么爱我,哪怕我已经面色苍白,浑身战栗不止,他也没有发现我的一丝异常。
所以……是不爱的吧?
我躺在了床上,四肢麻木地伸开,眼睛空洞得望着天花板,脑海里控制不住地复盘着点点滴滴,想的越多,就越发确定:是的,贺琛不爱我,一点都不爱。
他从始至终,都把我真心实意表现出的幸福,当做点缀他顾家形象的辅助。
他说我没有内涵,说我没有那个女研究生懂他,没有女研究生细腻,可他怎么忘了,最开始的时候,我上大学兼职给他交学费,他明明夸我是世界上心灵最美的女孩,我陪他挤在出租屋里,帮他筛选一所一所学校面试的时候,他握着我的手说我才懂他的抱负和理想。
他叫我放心,他一定会出人头地。是呐,他是出人头地了,踩着我出人头地的。
我南初为他付出的,牺牲的一切,到头来都只是一场笑话。左思右想,我咽不下这口气。觉得这段爱真脏,真叫我痛苦,于是心里忽然只有一个念想:要离开,不要和他耗着了。
我木然地打开手机,发送“你回来,我们离婚吧。”的消息后,就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等着贺琛给我个回应。
天亮了又黑,黑了又亮,我浑身虚弱地躺在床上,在贺琛没有回复的每一秒里,煎熬地度过。
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终于有了一个来电。我看了一眼,缓缓从床上麻然地坐起,动手揉揉自己干涩生疼的眼眶,声音沙哑地问:“喂?”
对面却回到:“你好,是贺琛先生的妻子吗?我们是汽车站的工作人员。”
也不知道为什么,疼痛到麻木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似乎预感告诉我大事不妙。紧接着,我就听到对面通知我:
“贺琛先生被车撞了一下,好像意外失忆了,但是他记得你,记得他最爱你,我们看他手机上给您的昵称是宝贝老婆,所以给您打个电话。您能到这边,来领一下人么?”
贺琛,被车撞了?我的心在听到这个关键词的时候,立刻焦躁不安地跳动起来。
毕竟九年里我的感情真心实意,说是立刻放下倒也不太现实。捂着缝合处还没长好的伤口,我咬牙忍痛,冒着冷汗一路赶过去。
等到真的焦急下了车,远远看见贺琛笑着对我招手,很自豪地扭头和人说:
“我老婆来接我了!我老婆真好!”
一个冰冷的事实却横亘在我的脑海:是的,比起他受伤,更重要的是,贺琛失忆了。
4.
他失忆了,是否意味着他不记得自己背叛过我的事情?
是否意味着,他正处于一个心里只装着我,只爱我的阶段?
按也按不住的荒唐想法不断从我心里往外冒,我越是靠近贺琛,看他那副对我笑的模样,心里荒唐地想原谅他,和他重新来过的想法,就越是强烈。
终于,完全走到了贺琛的身边,贺琛一米八五的个子,立刻自然而然地依靠在我身上。
他应该是腿部被撞到的比较严重,我看见他膝盖处灰扑扑一片,膝盖都隐约擦破流血。
下意识地蹲下身去心疼地查看,我一边在心里唾骂自己的懦弱放不下,一边开口问着:
“疼的厉害吗?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贺琛轻柔地笑,摇摇头,修长的臂弯向下一捞,把我圈在了胸膛处。接着他低头一瞥,立刻注意到我因为着急奔跑,散乱的鞋带。
而后,便不顾自己的伤痛,贺琛忍痛蹲下身来,要帮我系鞋带。边动作还边说着:
“南初,老婆,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是因为我的一点小事就慌慌张张呢?真是的,你怎么就有本事,时时刻刻牵挂我的心呢。”
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都流露出羡慕的目光,拿手当着嘴巴都掩饰不住激动。
我听见他们说,“哇塞,这老公也太好了!我刚刚还知道,人家是大学教授,这年头,有才又忠贞成这样的,简直是万里挑一的也难挑出来的啊!”
“谁说不是呢?关键这大学教授长得还蛮帅,这么一看他老婆,感觉脸不洗衣服不换的,好像有点邋遢的配不上人家呢。”
“诶,这种女人也真是命好!你说咱有机会遇到这种男神不?”
……
叽叽喳喳,我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低头看见贺琛的脑勺映入我眼帘的时候,偏我的心又极度不配合我理性思考,猛烈地不断跳动。
“贺琛。”
我开口,极力按捺下所有荒唐想法,想着不如把他背叛我的事情讲清,我们尘归尘,路归路,该分开还是分开,别再纠缠。
结果事故的车主,踩着皮鞋哒哒地朝着我们这边跑了过来。
车主看着有六七十岁,带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睛,满身的书卷气。而他一开口,也果真表面了自己享誉国际的知名学者的身份。
“你好,贺先生,真的很抱歉刚刚不小心撞了你,我这次本来是暗访贵校的,阴差阳错误伤了你。”
“本来,我想着赔你一些医药费就好,但是看到你这样爱护你的妻子,我决定了,在上报过程中将例外荐举你。没有别的原因,我钟某一直相信,爱护妻子的人一定是个品性经得起考验的人,贺先生,你对你妻子的爱感动了我,这个荐举将会让你获得更高的职称,我认为您是应得的。”
贺琛听到这里,立刻谦虚地握住学者的手,连连应和,“哪有哪有,要说爱妻的典范,那钟文老先生,您才是小辈的榜样啊!”
钟文——当学者的名字一闯进我的耳朵,我原本摇晃不定的心,又开始冷了下来。
5.
没记错的话,前一段时间,贺琛早早通过人脉关系打听到钟文即将暗访的消息,他背地里根据老先生的喜好,做了不少的调查。
其中有一条就是:老先生和妻子闹一辈子,但是妻子因病先一步离他而去了,妻子离去后,他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在妻子活的时候没有好好爱护妻子。此后老先生最为敬重的,最为推崇的学术人才,首要的第一点就是:爱护妻子。
那时候我还听见贺琛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
“这老头子,到头来还变成个痴情种,你说,要是给我个机会出现在他面前,他会不会因为我这么痴情,帮着我步步高升呢?”
心里怀疑渐起,我扭头细细打量贺琛的脑袋,发现他肩膀以上光鲜亮丽,连颗尘土都没蹭到,还谈什么撞到脑袋,谈什么失忆?
巨大的侮辱感,欺骗感瞬间涌上心头。贺琛的手机又在此时来电,那个标注“梦然小仙女”的称号很显眼,可贺琛只是若无其事地看了一样,就挂断了。
这一举动,彻底让我确定,贺琛他压根没失忆!他记得姜梦然,记得我们之间的争吵,也记得我们之间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