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嫁给了当初救赎我的人。
婚后的五年,陈淮南宠我无度,丝毫不嫌我是个听障人士。
可在一次跟他拥抱过后,我却听见了他的心声。
【这女人再跟她多呆一秒我都嫌恶心。】
【要不是出于愧疚,谁会想跟一个精神不稳定的聋子在一起。】
【再忍一忍,等许愿安回来了,我就跟她离婚。】
后来,我遇到当年害我被霸凌的那个男人。
无意中听到他的心声:
【许佑宁怎么还是这么傻,那对渣男贱女哪里值得她那么伤心!】
【我给她递个纸巾会不会显得我很刻意勾搭有夫之妇啊?】
.....
1
陈淮南这一天很晚回家。
他解释说是为了买我爱吃的蛋糕排了很久的队。
我刚好感冒,昏沉睡了一觉。
醒来后发现家里空落落的。
我的耳朵听不到声音。
我很害怕。
他看到我眼眶红了。
心疼地抱住我,对我做出口型:
“下次不会了。不哭了,佑佑。”
我耳朵虽然因为神经中枢受损听不到了,但却学会了唇语。
我看懂了他的意思。
我心里一暖。
可这时,我却听到一个声音跟他说话的声音几乎紧接出现。
【这女人再跟她多呆一秒我都嫌恶心。】
那分明是陈淮南的声音。
我盯着他那张姣好温和的面容,眼中满是对我的关心和心疼。
我分明听不到声音。
可是,那个声音又出现了:
【要不是出于愧疚,谁会想跟一个精神不稳定的聋子在一起。】
出于愧疚?
他跟我结婚五年了。
却说因为愧疚才跟我在一起?
那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爱我的样子?
心里却是这样想我的。
我看着他温柔的笑容。
难道他在我面前做的一切,都是在演戏吗?
我心头一紧,推开了他。
“淮南,你真的爱我吗?”
他眼睛闪了闪,握住我的手。
“当然,我当然是爱你的。”
【又是问这个,我都快听吐了。】
我闭了闭眼,才忍住让泪水不流出来。
我刚得知我的耳朵再也听不到时,我经常会不安地,一遍又一遍地问他:
“你真的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你真的爱我吗?”
我一遍遍地确认他的爱意。
因为我害怕,他是不愿意的。
因为一旦在一起,就意味着他要照顾我的生活,他要适应我听不到他讲话,要一遍遍陪我练习唇语。
是啊。
他那时多么耐心地回应我。
说着我爱你。
我爱你。
夸张地张大了口型。
一遍又一遍。
不耐其烦。
我就是在他的耐心安抚中,才逐渐从没有声音的世界里走了出来。
可现在,他心里却是这样看我的么?
难道一开始,他就这么厌恶我么?
那我们好不容易走过来的这五年,算什么?
我的心狠狠动摇了。
这时,那个再次出现的声音彻底击垮了我。
【再忍一忍,等许愿安回来了,我就跟她离婚。】
许愿安?
她是我的姐姐!
她是我从小到大最亲近的人。
陈淮南他怎么可以这么对我!
就因为我救了他。
他说要照顾我一辈子,所以跟我结了婚。
在我面前扮演着完美丈夫。
心里却想着别人,嫌我恶心!
这样虚伪的丈夫,我宁可不要!
要不是那场车祸。
也许跟陈淮南在一起的人是姐姐。
而不是我。
我跟姐姐都是学声乐的。
五年前,陈淮南跟我说,他觉得我的姐姐唱歌很好听,想让我介绍给他认识。
我虽然心中苦涩,但还是答应了他。
我喜欢了他一整个青春,即便是他喜欢上了别人。
我也愿意祝福他。
成全他。
可偏偏是那天,一辆货车朝陈淮南撞去,我推开了他。
等到醒来时,我看到陈淮南和姐姐站在我的面前。
我唤了他们的名字。
可我却听不见我的声音。
姐姐的嘴巴一张一合,在我面前说着什么。
我听不见。
我心里一慌。
医生将诊断书递给我。
上面写着,我因为神经中枢受到重创,永远散失了听觉。
我听不见了?
永远听不到了?
我试着开口。
“姐姐,我唱得好听吗?”
姐姐面露尴尬。
是的。
我记得每个音符在我喉头震动的声音。
却唯独忘了。
我和姐姐曾经约定好要一起登台演出的。
现在的我散失了听觉……
怎么还可能唱的好歌。
我连伴奏都听不到!
我无法判断我唱的准不准!
我的脑子轰的一下。
泪水止不住地大颗大颗滚落。
意味着我再也不能登台了!
姐姐心疼地抱住我。
姐姐站起来,激动地指着陈淮南。
“不能”。
“负责”。
我看懂了她的唇形。
陈淮南面色苍白,眼中满是痛苦。
他向我下跪。
“对不起”。
他说。
“负责”。
姐姐说,我再也不能登台唱歌了。
要他对我负责。
他在纸上写下:
对不起,佑佑。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他带着我去了民政局。
我们领了证。
我捏着结婚证发愣。
陈淮南再次对我许下誓言:
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耳朵。
姐姐眼眶通红,安抚我,她告诉我。
以后,她会为我而唱。
只是我当时还沉浸在散失听觉的痛苦中。
完全忽视了陈淮南眼中藏着,那么不甘,那么不情愿。
我太害怕了,我已经失去了我登台的梦想。
我只能转幕后。
把我的梦想寄托在写歌上。
生活上更是难以适应。
刚结婚那一会。
我总是流泪。
我听不到别人在说什么。
我听不到我喜欢的音乐。
我磕磕绊绊地遭受了很多委屈。
只有陈淮南,始终如一陪伴在我身边,倾听着我的哭诉,从来没有任何一句抱怨。
现在想来,他本来就不愿意。
只是他不敢说。
他在我痛苦不堪安慰我时,心里想的却是:
【多呆一秒都觉得恶心。】
他在我确认他的爱意时,心里却想着:
【快听吐了。】
如果真的尊重我,希望我幸福。
就不应该用这种方式。
欺骗我。
唾弃我。
如果这一切我都不知道,也许我还会跟他这样过下去。
可是,他又一次回来晚了。
他向我道歉。
“对不起,佑佑,公司今天加班,来晚了些。”
我听到他心里说,
【幸好在公司换了一件衣服,不然她该看出来了。】
我让人去了他的公司。
果然找到了那件丢在了垃圾桶的白衬衫。
上面沾着鲜艳的口红印。
2
当晚,我脑子里满是那件白衬衫。
和陈淮南那些对我充满恶意的话。
我做了噩梦。
很早就醒了。
我看到虚掩的门外,陈淮南换上了一件他很少穿的紫色休闲西装。
他要去哪呢?
我起身跟了上去。
陈淮南下车的点是市中心的体育场。
这里曾是我最梦寐以求的,想要开演唱会的地方。
大屏上播放的视频,却是姐姐许愿安的演唱曲目。
她已经开完巡演的所有国外场,这是她的最后一场。
竟然是在这里。
看着她在宣传片上享受着众人的掌声和欢呼。
她肆意展现歌喉。
我心中一刺。
她说要为我而唱。
可是她并没有邀请我。
尽管我是她那些歌曲热单的作曲人。
我进入了会场那一刻,看到了台下那个穿着紫色西装的身影。
他满眼都是我的姐姐。
而姐姐在唱着我那首为我的丈夫而作的歌。
多么刺眼。
旁边的小迷妹都议论纷纷:
“那个看着不像是安安的粉丝耶。”
“也不像是工作人员。”
“该不会是男朋友吧?”
“那还有问吗,刚刚那个帅哥抱了安安,我们安安脸都红了呢。”
姐姐一首接一首的歌。
都是我写的。
我们当初说好,我写歌,她唱歌。
她会帮我唱响这些歌,让每个人都听到我写的歌。
如今,她光芒万丈,享受着众人的瞩目。
而我在台下,籍籍无名。
我眼睛酸胀。
直到最后一曲。
我跟在陈淮南后面,进了后台。
陈淮南满眼都是姐姐,对着她温柔地笑着。
“最近开演唱会,是不是很累?”
姐姐依恋地靠在他肩头。
“还好。有你来看我,我就不累。”
我多么恨自己这一刻能看得懂唇语。
每个字,都像针扎在我的心上。
姐姐状似不经意地提到我:
“佑宁呢?你跟她最近怎么样?”
“我这个妹妹啊,是个脾气大的,跟她在一起,很辛苦吧?”
提起我,陈淮南立刻变了一副脸色。
他眼中闪着不愉悦,冷冷道:
“辛苦也得忍着。我又能怎么样呢?出于愧疚,我就必须得照顾她一辈子。”
姐姐轻哄他:
“你也别让自己老受气。是她自己往车上撞的,这件事,不是你的错。”
陈淮南听到这句话,像是释怀了般:
“是啊,我们都没有错。”
没有错?
你们都没有错?
我踉跄了一下。
那谁才是错的那个?
我就做错了吗?
为什么要这么伤害我!
我为了救你,甘愿牺牲了自己的梦想。
而你却在这里跟我的姐姐浓情蜜意。
说自己没有错?
我不断地安慰自己。
将希望寄托在姐姐身上。
而她又是怎么对我的!
拿着我作的歌,署上她自己的名,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我的一切光环。
现在又跟我的丈夫勾三搭四。
曾经我最信任的两个人。
像两把弯刀刺进了我的心脏。
我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大颗大颗往下掉。
我的哭声引来了后台人们的视线。
“佑佑,”陈淮南向我走了过来,想要拉我的手:”你怎么在这里?”
他的脸色不算好看。
我甩开他的手,指着他们一字一顿:
“是你先背叛了我!你,婚内出轨了我的姐姐,不是么?”
陈淮南的手颤抖不已:
“佑佑,不是的,你听我解释——”
我猛的给了他一巴掌:
“人渣!你敢说你没有出轨?”
我拿出那件印着口红的白衬衫:
“那这又是什么?”
许愿安慌张地躲在陈淮南后面。
我上前把她拉出来。
上去就是又一巴掌:
“你又装什么!你不仅插足我的婚姻,还夺走我的著作权。”
陈淮南护住许愿安,向我求情:
“佑佑,是我一时鬼迷心窍,你要罚就罚我吧,不要伤害安安——”
恶心。
太恶心了。
他是怎么把出轨说得这么无辜的。
我心灰意冷:
“陈淮南,我们离婚吧。”
他攥住我的衣角,缓缓地跪下:
“佑佑,不要这么无情好不好?看在我们以前的情谊上——”
是啊,我们的“情、谊”。
我闭了闭眼。
3
离婚,若不是今天这一幕,我从未想过这个选择。
只因为陈淮南是我灰暗的青春里的一道光。
他是我的救赎。
我十七岁那年,那些女生说我不应该勾引校草景扬,多次霸凌我。
无论我怎么解释,他只是跟我说了那么两句话。
她们都没有放过我。
那场噩梦萦绕了我的整个高二。
最严重的那次,她们发了狠,揪着我的头发,把我按进厕所的水池里,我不停地呛水,肚子上被踹了十来下。
好疼,好难受。
谁来救救我。
我祈求着。
挣扎着。
却换来了她们的变本加厉。
脏水不断地灌进我的鼻子,嘴巴。
我的心脏越跳越快。
残存的力气渐渐抽空。
直到失去了意识。
醒来时,我在校医室的病床上打着点滴,陈淮南坐在我身边。
我欣喜地握住他的手:
“是你救了我?”
他羞涩地点了点头。
从此之后,那些女生看到我都避得远远的。
不久后,她们就因为各种严重违纪被记过开除。
“是你做的吗?”
陈淮南躲闪着我的眼神,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只要你没事就好。”
我多次想要对他表示我诚挚的谢意。
我在他生日时为他做了蛋糕,每天为他送饭,在他讨厌的下雨天陪着他,为预订他喜欢的球赛门票守着手机到半夜。
我愿意为我的恩人,我的少年付出我能做到的一切。
他却羞涩地看着我,解释说,他保护我是出于本意,不是为了这些。
“保护”这个字眼对于一个刚脱离被霸凌的苦海来说多么的难得可贵。
我的心脏砰砰地跳动着。
为眼前这个笑着抚摸着我的头,说要守护我的白衣少年。
那时候,我怀着一腔少女情思,弹着吉他,为他写下了第一首歌。
《长发公主的塔》
我是那困在塔中的公主。
他是为我举剑挥去荆棘的王子。
他总是托着腮陶醉地听着我唱歌,感慨道:
“佑佑,你唱的歌可真好听啊。”
我的少年多么善良,热忱。
他是我孤独灰暗的日子里,照亮我的一束光。
可不久后,我的姐姐找上了我,说想要和我一起演唱我写的那首歌。
她说她太想要登台了。
请求我把单人演唱改成双人。
我答应了她。
那天在音乐室,我弹着吉他,姐姐唱着歌。
陈淮南过来找我。
隔着窗。
一双眼全黏在姐姐身上。
他过后向我感慨,说我的姐姐唱歌真好听。
可我的心猛的一紧。
我知道那是个客套的话。
接下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
“佑宁,帮我介绍给你姐姐认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