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场摧枯拉朽的土改运动,地主匡春基感到了一种空前的绝望与无助。
曾经,他在这片属于自己的土地上呼风唤雨,心中满是骄傲与自信,他的头总是高昂的,腰杆总是硬的,胸脯总是挺得高高的,他脸上写满了高贵与富有,匡家屯没有哪个外姓人让他放在眼里的。
可如今他的世界早已崩塌。曾经的尊贵与荣耀,通通化为泡影。他走路总是耷拉着脑袋,腰就像软面剂一般,怎么挺都挺不起来,胸膛上就像压了一块大石头,他感觉有一种坠入深渊的感觉。
他身体变得弯曲不堪,脸上的肌肉不时地抽搐着,那张原本体面端正的脸,就像是一张被揉皱后又被展开的破纸,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深深的无助与绝望。
他紧闭着那张宽大的嘴巴,不想说一句话,包括他儿子。他紧闭着双眼,不想看天,不想看地,不想看世界上所有的事物,他就像一只被彻底斗败的公鸡,不再奢望自己的现状有所好转,只祈求自己能把匡氏家族传承下来的金银财宝完好无损地保留下来,再完好无损地传承下去,只有这样他才能对得起列祖列宗,才配做匡家的儿男。
可作为对立面的领头人司令东,就像一头穷追不舍的猛兽,即便是追到匡春基的祖坟,他也要把匡氏家族的财产挖出来。
司令东借着土改的东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仅发动群众对匡春基实施了批斗侮辱,还开创了批斗先河,成功引导匡夏儒批斗了他父亲匡春基,从而达到了离间匡氏父子的目的。
接下来,司令东便利用匡夏儒作为敲门砖,他要撬开匡春基私藏金银财宝的大门。
司令东之所以在匡春基身上花招百出,是因为他就像一个老中医一样,早已摸透了匡氏家族的脉搏,判断出匡春基肯定有私藏的金银财宝,他也了解匡春基的为人,如果直接让他把家底全部交出来,即便是要他的命,匡春基也绝对不会拱手相让的。
他必须利用匡春基的儿子匡夏儒做棋子,采用隔山打牛的手段,逼迫匡春基把匡家财产暴露出来,然后采取果断措施。
司令东犹如一只嗅觉灵敏的狸猫,他的判断是正确的,匡家的确有一间藏着金银财宝的密室。
这座密室设在茅厕与猪圈墙之间的夹缝墙内,这两道墙都是白灰与青砖砌成的,外面却糊了一层层斑斑驳驳的泥巴,谁也看不出这墙是砖砌的,猪圈里不养猪,茅厕也只有匡家男主人专用,所以这里很少有人光顾。
这个密室的入口在设在这两道墙之内,入口也很隐蔽,上面是一块不怕风吹雨打的柏木木板,木板上有一层土,上面长满了野草,不管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匡家家族有一个族规,匡家最有本事的男人有了孙子以后,才有掌管密室钥匙的资格,有本事的儿孙成家立业有了继承人以后,带着礼物才有进密室观看的资格。
这个密室,匡夏儒曾去过一次,他带的礼物竟然是一本《三字经》,他的人生信条是: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当他第一次进入这个密室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个约三十多平的地下室,由白灰青砖砌成,白灰是由砒霜、米汤与熟石灰混合而成的粘合剂,既坚固又防止虫蛀鼠咬,墙角各有一盆防止潮湿的生石灰。
里面不仅有金条、银条,金元宝、银元宝,还有金币银元以及各式各样的金饰品、银首饰,其中最珍贵的是一尊传了无数代的金财神。
这里不仅有金银,还有大小不一,形状不同,颜色各异的古玩玉器,如祭祀用的玉圭、玉璧、玉琮等;还有用作饮酒、盛物品的玉爵、玉斝、玉碗等;也有用作装饰品的玉环、玉佩、玉璂、玉扳指等等。
除此之外,还藏有一些珍贵的字画,如吴昌硕的葫芦,齐白石的虾,徐悲鸿的马,还有刘海粟的山水画等等。
这些藏品可谓价值连城,即便是土地和房屋全部充公,只要保住密室里的宝贝,匡家家族便能随时东山再起,这就是匡氏家族代代相传的保障。
匡夏儒被密室琳琅面目的宝贝惊呆了,看傻了,他感觉这个密室里的宝贝,太珍贵,太精美了,他感觉自己带来的礼物太寒酸的同时,又感觉肩膀上的担子沉甸甸的。
可自从他参加父亲的批斗会以后,匡夏儒就像被司令东施了魔法一样,在家族财产的处理上,与父亲匡春基产生了极大的分歧,父子分歧的产生,不仅把匡春基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还把匡氏家族传承下来的宝贝置于了危险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