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希腊战争祭仪中对军队士气有较大影响的是唱赞歌,赞颂的对象是阿波罗、宙斯或波塞冬,主要目的是祈求和感谢神灵的支持,以求得战争的胜利。
公元前4世纪,赞颂的对象变成了个人,比如莱山德,这是不仅是因为莱山德本人军功显赫,为斯巴达霸权建立做出重大贡献,也是这一时期强权人物神圣化的表现,反映出古典时期祭仪世俗化现象。
在军队进入战斗状态时唱赞歌,可以提高凝聚力、释放压力,并以高昂的气势震慑对手。在伯罗奔尼撒战争中,斯巴达人在作战时一路高歌,互相鼓励,牢记英勇事迹,士气高昂;
叙拉古在与雅典作战时,处于劣势的雅典听到叙拉古唱的军歌后,在军中引起了恐慌,甚至互相肉搏,士气大大减弱;公元前394年尼米亚战争中,拉西第梦人通过辨别对方歌声的远近来确定其战斗状态,并调整自己方阵阵型。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看出,在古典时期希腊的战争中,高唱赞歌可以起到保持方阵齐整、振奋士气、震慑对手的作用。
(二)战时祈祷在古希腊战争祭仪中,祈祷是不可或缺的。奥格登认为“祈祷是在祭祀时发出的,崇拜者希望通过血祭来引起诸神对祈祷的注意。”祈祷是祈求者用最虔诚的语言向神诉说依靠人力无法实现的愿望,恳求神明降福于自己,并将祸患带给敌人。
一般来说,希腊人的祈祷仪式主要分为三个部分:
第一部分呼唤神明、陈述理由和发誓许愿。希腊神灵众多,古希腊人认为如果在举行献祭仪式时,遗忘了某个神,则会招致祸患,因此要首先根据事情的性质,确定保护神的姓名,才能呼唤神明,让神知晓,与战争有关的神灵是阿瑞斯、雅典娜,或者本城邦的保护神。
第二步是陈述理由。祈祷者首先要向神灵叙述平日的虔诚行为,供奉过多少祭品、建造了什么神庙等等,以此显示他与神灵的沟通频繁,并作为向神祈祷的资本,祈求所愿皆可实现。
最后一步是发誓许愿。在神灵得知其愿望后,祈祷者进行庄严宣誓,许诺愿望实现后给予神何种礼物作为报答。希腊人一般都很好地执行了他们的诺言,希罗多德曾记载了希腊人在得胜归来后,将大量战利品献给神庙;色诺芬在《长征记》中也记载了这样的事情:
色诺芬带领的军团在战争胜利后商议战利品归属的问题,他们认为原本归属于神祇的“十一税”应该分给将官们,而色诺芬却从他得到的战利品中拿出了一部分献给阿波罗神,以此感谢他在战争中的庇护,他认为没有神的支持他们不可能获得胜利,并将钱财交给神庙保管。
然而,并非所有的祈祷都遵循这个步骤,如在普拉提亚战役中,希腊联军对神祈祷时就没有承诺他们相应的战利品,但因为战争以胜利结束,希腊人缴获了大量钱财,于是还是将部分战利品献给神明表示感恩。对此,鲍桑尼亚斯详细记载了该战役胜利后为阿波罗、宙斯以及波塞冬献祭的城邦名单。
在祈祷时,希腊人多采取站姿,也有少数采取跪拜姿势,这主要是根据祈祷者祈求的神灵所在的位置,向高高在上的奥林波斯众神祈祷时,便高高举起双臂,仰望天空,若是向冥神祈祷,则俯视大地,向住在地势较低的地方,如海里的神祇祈祷时,就将双手伸向大海,总之没有固定统一的姿势,只要虔诚即可。
但在军事行动中,祈求的神祇相对选择的较为慎重,主要是向宙斯、阿波罗、雅典娜等好战的神祇祈祷,甚至一些祈祷者会就向哪一位神祈祷这一问题而求取神谕。
斯巴达国王阿基达马斯曾向普拉提亚的神祇和英雄祈祷,祈祷完毕后便展开了军事行动;色诺芬就曾在远征之前,因为担忧无法胜利回乡而向阿波罗神询问,阿波罗给出指引后,他就立刻向其献祭祈祷。
对于希腊人来说,祈祷是与神灵的双向互动、友好往来,这使崇拜者感到他可以和神建立起盟约的、持续性的、双方面的关系。因此,祈祷使祈祷者为得到神明的庇护感到心安,继而使作战者拥有勇气、充满希望,在战场上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二、战后的祭仪战争结束后的仪式,主要是在战场上建立纪念碑、进行战后献祭和为战死者举行公共葬礼。战争结束后,胜利者会在战场上建立纪念碑以证明战争的胜利结束。
之后胜利者会进行牺牲,从所得战利品中取出一部分送到神谕所献给神灵,感谢神恩。最后是为战死者举行公共葬礼,将军会在葬礼上发表演说,感念逝者的同时,激励生者,提高城邦的凝聚力。
(一)建立纪念碑战后建立纪念碑是胜利的标志,纪念碑可以在长时间内保持不变,它是荣耀的象征,激励着后人继续为城邦而战。这些纪念碑既是历史性的,也是神圣的,它们是胜利的可见象征,在希腊人的多次历史战役后竖立。
在战场建立纪念碑最早可追溯到公元前5世纪前期底比斯附近卡贝隆圣所发现的花瓶碎片。纪念碑只能由胜利的一方建造,而判定是否胜利的决定因素是为战死者收尸,如果一方要求为战死者收尸,那就说明他们战败了,另一方即为战胜者,享有建造胜利纪念碑的权利。
修昔底德也提到过在公元前5世纪和公元前4世纪,战争胜利的一方会在他们最终战胜敌人的地方建立纪念碑,以彰显功绩。它通常是木制的,上面装饰着缴获的武器,例如公元前425年雅典人在皮洛斯获得的斯巴达人的盾牌。小型的冲突和袭击也可以建立纪念碑,如伯罗奔尼撒人在和雅典的小规模冲突中取胜后,建立了一个胜利纪念碑;
科西拉人在科西拉的琉金密地角建立了一个胜利纪念碑;雅典人在战胜叙拉古人后建立了胜利纪念碑。除了木制纪念碑外,也有用其他材料建造的纪念碑,如公元前371年底比斯人在留克特拉战胜斯巴达人时建立了青铜或石头的纪念碑,用来永久性的纪念。
纪念碑被认为是不可侵犯的,战争双方都对它保持敬畏,即使是在建立在敌人的领土上也不会被破坏,“一群斯巴达重装步兵在科林斯为阿米克莱伊人执行护送任务,直到他们脱离了危险。
斯巴达人返回勒凯翁时,伊菲克拉底的士兵在他们接近城邦时向他们扑来。一个拉西第梦的骑兵立即从勒凯翁出发,去寻求阿格西劳斯的帮助。阿格西劳斯在科林斯地峡的西侧占领了佩雷昂。
阿格西劳斯急忙往回跑,希望能及时赶到得到尸体,也为了逃避要求停战的耻辱。但有三个骑兵遇见了他,告诉他尸体已经得回了。伊菲克拉底建立了纪念碑。第二天,阿格西劳斯率领他的军队来到科林斯城门口,向里面的人挑衅,要他们出来战斗。
凡是还有果树的地方,他就把它们砍倒,以示他是这片土地的主人。但是伊菲克拉底树立的纪念碑仍然是不可侵犯的,尽管战斗只是在前一天才发生,而阿格西劳斯现在控制了这片土地。”
当纪念碑损坏时,古希腊人不会对其进行修补或重建,这可能也是为了消除敌意,“所有希腊人的祖先出于什么原因规定,庆祝战争胜利的纪念碑不是用石头做的,而是用手边的木头做的呢?
难道这不是为了让这短暂的仇恨的纪念迅速消吗?”但是,纪念碑可以保存很长时间,在公元前447年第一次喀罗尼亚战役中为纪念打败雅典人建立的纪念碑,到公元前394年第二次喀罗尼亚战役时仍然可见。
由此可见,战场纪念碑在古典时期十分重要,它有利于胜利者积累声望,是对神祇虔诚和感恩的表现,也能够激起将士的爱国热忱,为保卫城邦而战。
(二)战后献祭战后献祭往往是胜利者在胜利后为感谢神祇而举行的。在所有祭仪中,除了寻求结果的预兆外,还隐含着对诸神的安抚。因此,发动战争确保了该城邦与本邦神灵有良好的关系,会按照他们的意愿前进,即只有在献祭结果允许的情况下才前进。
献祭物品主要是战利品和盔甲。希波战争后的献祭活动尤为突出,铭文记载:“雅典人把马拉松一役[从米底人]那里获得的这份战利品献与阿波罗。”
希腊人在取得对波斯的胜利后,将他们缴获的诸多战利品送往德尔斐献给在战争中帮助过他们的阿波罗神和其他诸神,借此表示对神的感激,希腊人用献给诸神的大量战利品塑造了一个十佩巨斯高的青铜宙斯像,一个七佩斯高的波塞冬青铜像等等。
同时,战利品也将会铸成纪念碑献给神灵,正如普拉提亚大捷纪念碑:“赫拉斯人统帅鲍桑尼亚斯——在其击败米底人军队后——把该纪念碑献与阿波罗。”
向神灵奉献战利品从很久之前就已经存在了,一直延续到了古典时期,奉献的数量一般为所获战利品的十分之一,如希罗多德提到的“雅典人奉献了十分之一的赎金来铸造青铜驷车”、“希腊人在誓言中提到的,将奉献投诚的希腊人财产的十分之一给阿波罗神”、“波奇司人在打败四千帖撒利亚敌军后,夺取他们的盾牌,一半献给阿巴伊,一半献给阿波罗神,同时将战斗所获战利品的十分之一制成了巨像献给阿波罗神”等等。
奉献的神灵一般是本城邦的主神或全希腊的神,劳斯指出,在阿波罗尼亚、雅典、布兰奇代、克里特、曼提尼亚、麦加拉、波奥提亚和斯巴达贡献战利品的十分之一;雅典人、卡皮斯人、卡第安人、利帕利亚人、斯巴达人和拉伦特人向德尔斐供奉;柯莱特人、埃伦斯人、美塞尼亚人、斯巴达人和图里安人向奥林匹亚供奉。
战利品的种类主要是奴隶、土地和金钱。战俘会被当做神庙的奴隶送往德尔斐,如泰瑞西亚斯的女儿,卡尔吉斯也将奴隶献给阿波罗。土地也是献祭品之一,公元前427年雅典人占领米提林后,将莱斯博斯岛分为三千份,并将其中的三百份献给雅典娜神和其他诸神。
将战利品卖出后,还可以金钱的形式献给神灵。公元前394年,阿格西劳斯将在小亚获得的战利品,卖出后的一百塔兰特金献给德尔斐。无论是供奉何种类型的战利品,都是神庙收益,神庙从中收益颇丰,实力大增。若是没有战争,希腊的神庙和其他神圣建筑将不会建造。
综上所述,希腊人认为能取得战争的胜利,神祇的庇佑在其中发挥的作用举足轻重,因此战后献祭是一种感恩仪式,表明神灵站在了自己一方,参加献祭者也因战争胜利及其与神祇产生了联系而萌生了难以掩饰的自豪和优越感,进一步加深了对神灵的敬畏。同时,这也是一次夸耀功绩、进行政治宣传的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