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春天，我退伍返回了山东老家。那时候正赶上村里小学招民办教师，我就报了名。没想到，报到第二天就遇到了一件让我哭笑不得的事。
我叫刘建国，在部队当了五年工兵。退伍那天，连长拍着我的肩膀说："建国啊，你这五年表现不错，就是可惜没提干。回去后好好干，有啥困难就写信。"
回到村里后，我爹高兴地说："儿啊，你这几年在部队练就了一身本事，要不要去镇上找个工作？"
我正想说话，大队支书就来了。他一进门就说："建国，听说你在部队当过文书，还教过新兵识字？咱村小学缺个民办教师，你要不要去试试？"
我一听就来了精神。在部队的时候，我就喜欢教新兵认字、写信。支书说工资虽然不高，每月只有28块钱，但是能为村里的娃娃们教书，也是件有意义的事。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学校报到。校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先生，姓张。他看了看我的转业证明，高兴地说："好啊，有个当过兵的来教书，这是好事。你先带五年级的语文课吧。"
谁知道第二天一大早，我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被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堵住了。她身后还跟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看样子是个学生。
那姑娘一上来就质问我："你就是新来的民办教师？我听说你只上过高中，连师范都没上过，凭什么来教我妹妹？"
我一下子愣住了。那姑娘继续说："我妹妹马上就要参加升学考试了，要是耽误了她，你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这时，张校长从办公室出来了。他笑呵呵地说："小翠啊，你这是干啥呢？刘老师在部队当了五年兵，还教过新兵识字呢。再说了，现在农村师资紧张，有个高中生来教书已经不错了。"
那个叫小翠的姑娘还是不依不饶："我不管，我就是不放心。我妹妹要是考不上初中，这辈子就完了。您得给换个老师。"
我看着她着急的样子，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情。在那个年代，农村娃想要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确实不容易。
我平静地说："同志，我理解你的心情。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会认真教学，不会耽误一个学生。如果你不放心，可以经常来听课，监督我。"
我的话似乎让小翠愣了一下。她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说："那行，我就看看你怎么教。要是教得不好，我天天来找你。"
张校长在旁边打圆场："小翠啊，你放心，刘老师在部队当过文书，写得一手好字，肯定不会耽误孩子们的。再说了，你自己不也是民办教师考上去的吗？"
原来，小翠现在是镇中学的老师，就是从民办教师考上去的。怪不得她对妹妹的学习这么上心。
从那天起，我格外认真地备课。白天上课，晚上就点煤油灯学习。小翠说到做到，经常来听课。每次课后，她都要跟我讨论教学方法，指出我的不足。
慢慢地，我发现小翠其实是个热心人。她不但给我讲解教学经验，还把自己以前用过的参考书都借给我。有时候遇到不懂的问题，她也耐心地教我。
一个月后的一天，小翠又来听课。那节课我正讲《草原》这篇课文，讲到激动处，我还给同学们说起了在部队时开着坦克车穿越大草原的经历。
下课后，小翠破天荒地夸了我："今天这节课讲得不错，把自己的亲身经历融入课文，让学生们很受启发。看来你在部队的经历还真派上用场了。"
听她这么说，我心里乐开了花。这是小翠第一次表扬我，说明我的教学水平真的在进步。
就这样，在小翠的"监督"下，我的教学越来越得心应手。学生们也很喜欢听我讲课，特别是每次我讲到部队的故事，教室里总是鸦雀无声。
到了期中考试，我们班的成绩出乎意料地好。小翠的妹妹小莲更是考了全年级第一。这下，小翠对我的态度彻底改变了。
有一天放学后，小翠拿着一个本子来找我。她不好意思地说："刘老师，这是我这些年积累的教学笔记，送给你吧。你比我想象的要认真得多。"
我接过笔记本，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教学心得。我感动地说："谢谢你，要不是你一开始盯得紧，我可能不会进步这么快。"
小翠笑了："我那时候太武断了。其实当兵的有当兵的好处，你们做事认真，有责任心，这比什么都强。"
到了年底，我参加了民办教师转正考试，居然考了个全县第三。张校长高兴地说："建国啊，你这是给咱们学校争光了。"
小翠知道后，特意来祝贺我。她说："刘老师，恭喜你。看来我当初真是以貌取人了，你比很多师范毕业的老师都强。"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被"监督"的日子，反而成了我最宝贵的财富。正是因为小翠的严格要求，才让我在教书这条路上走得更稳。
后来，我和小翠成了好朋友。她经常和我探讨教学问题，我们两个学校还开展了多次教学交流。直到现在，我们还保持着联系。
去年夏天，小莲考上了市重点高中的老师。她专门回来看我，说："刘老师，要不是您打下的基础好，我可能走不到今天。"
听了这话，我心里暖暖的。那个被小翠堵在校门口的早晨恍如昨日，可转眼间都过去快四十年了。
现在村里的学校条件好多了，但是每当看到新来的年轻老师，我就会想起当年的自己。有时候他们问我教学经验，我就说："要感谢那些对你严格要求的人，正是他们的督促，才能让你不断进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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