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年会上,我很幸运的抽到了特别奖——可以随机指定一个号码,跟TA互换自己的年会礼物。
我一发入魂,抽到了女副总,她直接把刚到手的年终奖红包递给了我。
推脱再三,在大家的起哄和见证下,我被迫接过了那个沉甸甸的红包。
回到家一拆才发现,足有两万块钱,可顶我四个月工资了!
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年后我准时去公司上班,还真因为左脚进门被开除了。
行,这么玩是吧,那就让你们看看打工人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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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恭喜6号!获得了今天年会的最后一个奖!是我们郭总看在今年业绩的份上,破格奖励我们大家,设定的特别奖!」
「我看看,是哪个走运的朋友呢?」
台上主持人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不住扫视着台下我们几个星星点点的人,做出一副苦恼找人的模样。
看着她在台上演起来了,我差点笑出声。
我们公司小的可怜,才不过十来个人,她这么一弄好像有成百上千似的,是她不识数啊,还是睁眼瞎啊?
说起来,这是我找的第二份工作,公司是做人力资源提升的。
说白了,就是负责乱七八糟各种考证、劳务派遣的。
一开始我还不了解,不过干的多了也就学会了点东西,毕竟什么东西都是熟能生巧嘛。
我们老板上面有人,所以我们一致认为,这小小的皮包公司其实是他替别人私下洗钱的工具。
公司虽然小,但离我的出租屋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了,我也就勉强干了下来。
这一干,就是三年。
可真正入职后我们才发现,自己好像被骗了。
一开始说的福利待遇14薪都没有就不说了,还经常因为各种内在外在原因需要加班到深夜一两点,有时候十一点下班都算早了。
大到系统流程无人审核不通过,小到单位因为没及时缴费导致停电没网,我们都不能提前回家。
问起来,老板跟前的狗腿子何秘书只上传下达一个字——“等”。
她常说的话是,等等就好了,等着吧。
要不是特殊时期刚结束,每个单位都在风口浪尖上,找工作也陷入了寒冬,我早就辞职了,何必在这儿苟延残喘这么长时间。
可笑的是,我工作年限并不长,却也成了这儿的“老员工”,在勉强升到主管后,手里也大大小小的管着几个人。
我不仅得弄好自己的部分,还得负责教她们、负责安排她们的工作。
职级上去了,工作量上去了,别的可一点没变——几年过去了,工资始终五千一个月。
眼前这个主持人,也就是我们公司的何秘书,是老板身边的大红人。
其实归根到底,她也只不过是我们几个里面那个最会“舔”的、也最得老板心的人。
平日里最大的爱好就是监督我们的日常工作,看看谁偷懒了、谁玩手机了、谁说老板坏话了、谁又带薪拉屎了……再把这些上报给老板,凭一己之力得罪了我们所有人。
何冬冬是村里出来的姑娘,第一份工作就来到了这儿,一直跟着老板,把他们两口子视作自己的贵人,平时唯命是从。
因为这件事,我们对她也没什么好脸。
当然,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怎么会听不出来我们平日里的明枪冷箭?
可人家毫不在意,仿佛她活着只是为了讨好老板。
不过付出还是有回报的,她的工资远超我们这些干活的,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涨薪,给谁谁不干呢?
背景音乐渐小,骤然安静的空间里,我“啧”了一声,看着台上光鲜亮丽的她摇了摇头。
身旁刚毕业的小姑娘凑了上来,压低声音向我吐槽。
「苗姐,我还是第一次参加这么穷酸的年会,无聊又磕馋,啥时候能结束啊?我妈还等着我回家吃饭呢,家里就差我了!」
我看了看台上摆着的各种奖品,最贵的也不过是个几百块钱的杂牌吸尘器,最便宜的是“带薪休假”劵,还特别规定了使用说明,每次只能请一个小时,一个月不能用超过三次,而且还不能累计在一天里用。
抽到这个奖的杨哥欲哭无泪,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用,毕竟自己可以用来抵消请假的加班时间还有好多好多。
我摇了摇头,示意她等会。
也不怨人家小姑娘着急,虽说公司开年会正常,可现在基本单位都放假了,谁家大年二十九把一堆人叫起来开年会的?
就因为何冬冬这个安排,有几个外地的孩子甚至改了车票,被逼大年三十一大早才能回家。
为了赚这几个辛苦钱还真是不容易。
2
何冬冬见没人站出来,顿觉有些尴尬。
「同事们,拿出你们爱的号码牌,低头看看你们是几号啊?这个特别奖可厉害呢!随机喊一个号,就能跟TA互换手里的礼物喔!」
一说手里的东西能换,杨哥一下来了精神,回头看我,低低道。
「我靠,你们快看看自己是啥啊!赶紧把我手里这个玩意儿换走!我回去都不好意思跟我老婆说,年终奖这是拿了个什么玩意儿啊?还不如啥也不给呢!」
我随便一搓,看到里面一个黑黢黢的“6”,竟打了个寒战。
杨哥顺势往后一看,兴奋道。
「是小田!小田是6号!」
何冬冬眼前一亮。
「怎么不早说啊田主管?快来,喊个号吧!」
在大家的注视和催促下,我这个ISFJ被迫上台,在台上刚站定,何冬冬就开始了花式跪舔。
「不得不说,我们的田主管真是走运啊!去年她虽然取得了不错成绩,给公司带来了业绩,完成了自己的KPI,在绩效考核上也打出了B等级,总体来说不错,但这离不开郭总和副总的监督,也是因为他们给了我们这个平台,我们才能在这儿发光发热!给更多的人创造就业机会,给他们提供国家层面的证书!感谢老板!感谢公司!」
她说得动情,情到深处还鞠了个躬。
郭总和副总是两口子,他们对视一眼,带头鼓掌。
我有些不情愿的抬手稀稀拉拉的拍了拍,算是鼓掌了。
不自觉的撇了撇嘴,何冬冬这一套还真是高明,惯会捧臭脚。
言归正传,她将话筒递给了我。
「田主管,你报个数吧。」
我抽到的奖品是个保温杯,对我来说毫无用处,所以现在有更换的机会,倒也还不错。
为了公平起见,我们事先都不知道彼此的号码牌是多少,我也就随便想了一个。
「那就4号吧。」
话音刚落,杨哥就丧气的垂下了头,重重的叹了口气。
我乐了,肯定不是他。
扫了一圈,迎上我目光的人都摇了摇头,我又看了一圈,这2号还能丢了不成?
疑惑之时,女副总把身上的毛毯拿起扔给了老板,看着我笑的一脸和蔼。
「呀,小田你真厉害,一下就找到我了呢!可我没领奖,拿什么跟你换呢?我想想啊…」
我有些尴尬。
这个名义上的副总,其实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家庭主妇,只会看着百度做做账,管控一下公司的钱,不让老板随便挪用,顺带盯着公司年轻女员工,不让她们靠近老板。
大概是因为何冬冬不太好看吧,她对她倒是挺放心的,两个人处的跟亲姐俩似的,有什么困难何冬冬也是第一时间就求助女副总,能办的事女副总都答应了。
我也不差她仨瓜两枣的,就顺势道。
「没事,反正副总也没参与年会抽奖,那就当我这个号流了吧!」
说着,我麻溜准备走下舞台,不在上面做显眼包。
才走了两步,还没落座,女副总就“诶诶”的叫住我,不知从哪儿掏了个红包出来。
「别啊,既然抽到了就是你的运气,大过年的让你空手回去也不好…这样,那我把这个给你吧。」
我一抬头,她已走到我面前,将那个红包塞给了我。
她身为公司第二个老板,自然是不参与给我们的这些小恩小惠,早在前几个环节老板就将她的年终红包当着我们的面发给了她。
我要是收下了,就白在这儿混了三年。
我俩推脱了半天,最终还是郭总发话了。
「小田,给你你就拿着,这是你们副总的一份心,谁叫你运气好呢?」
同事们也都帮腔,示意我不要白不要。
他这话说的,好像这个钱我拿到了纯属我运气好,要不是我兢兢业业的工作,他们一个小破公司能挣这么多钱?
我听了虽然有点不是滋味,但也没说什么,最终还是收下了。
那晚,两个领导轮番讲话下来,我们忙活到十点才散摊子。
3
回家以后,我将大红包里的钱抖出来一看,比正常红包要大一截,里面的红色纸张也多得多,有零有整足足18888元,看来还真是年终奖,图个吉利。
不知怎么,拿着这钱我总感觉怪怪的,甚至想要不要找个理由给她还回去,毕竟这可是我四个月的工资!
保险起见,我将红包拍了照,发了个朋友圈,写着【感谢公司年终奖金福利!哈哈!】,顺带按照老样子,只屏蔽了两个领导和何冬冬。
一时间,同事们点赞刷了屏,也有不少不明真相的朋友纷纷感慨,我这是“别人家的年终奖”。
我拿着这个钱,这个年也就热热闹闹的开始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车回了周边县城,我家不算有钱,仅仅是普通家庭,过年难得回家,我顺带用这些钱给爸妈添置了不少东西,
初五闺蜜聚会的时候,我把这事儿告诉了我发小。
她恨铁不成钢的戳了下我额头。
「田苗,你傻啊?这钱为啥不要?还想还回去,我看你真是个纯种二百五!这么多年了,你白给他干活啊?你比我忙那么多,还成天加班操劳,你工资多少我工资多少啊?我每天朝九晚五也有六千!要我说,留什么大城市?你还不如回来跟我一起跑贷款业务呢!反正都有业绩要求,在哪干不一样啊?」
「你就是太包子了,才让人家拿捏了这么久。你看看你身上哪块是好的?颈椎病、腰间盘突出、久坐不动的大屁股和一看就是熬过大夜的黑眼圈,再加上胸闷气短各种症状,这钱你拿去看病都少了!还在这儿纠结要不要?真是搞笑!」
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后来也就欣然接受了。
一周的年假转瞬即逝,我爸带了满满的年货,提前一天把我送回了出租屋,临走的时候不断嘱咐我好好干,不要担心他俩,不要操心家里的事儿。
含泪送走他,我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躺着摆烂。
明天又要去上班了,说不定还有各种未知的忙碌和加班等着我。
想着想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我准时打卡上班,刚进门,何冬冬就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盯着我。
「哟,田主管来了?副总在会议室等你呢,她有事找你。」
我嗯了声,把东西放在工位上,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倒了杯水。
跟我关系不错的HR小姑娘走了过来,悄悄道。
「苗姐,我看他们这是鸿门宴啊,早晨我来得早,听见他们讨论半天你的事了,保不齐要开除你了,你看……」
我舔了舔嘴唇,点开手机录音,把它揣进衣服内揣。
「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落座时,女副总、何冬冬和HR主管三个女人已经在里面等我了。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果然是场鸿门宴。
HR率先开口。
「我们以下的谈话可能会设计公司机密,请你把相关……」
我打断了她。
「我知道你们想干嘛,也知道这些规矩,手机我没带,在外面放着。新年开工第一天,有话不妨直说,难道是因为我左脚先进公司才被开除的吗?」
何冬冬白眼一翻,准备来搜我身找手机,被HR抓住了。
女副总掩着嘴笑了。
「既然你说到这儿了,我们也就不打马虎眼了,最近公司准备提升改革了,要不了这么多高薪的人,精兵简政缩减开支,你也能理解的吧?」
我点了点头。
「去年的工作里,我托了多家企业和村社、学校合作,从提交审批到联系老师提供内容,再到中期的联系场地、组织考试,到后期的登成绩、报系统、追踪迹,直到最后联系企业发证,从头到尾我都做过,每一项内容都有我参与过的痕迹,更别提我还去了多场竞标,给公司中了很多回来。每天平均从早八点工作到晚上12点,这么多工作量我什么都没说,为了不给你们添麻烦,咬着牙挨个完成了……裁我可以,请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为什么,是,我?」
女副总愣了愣,她没想到我一个人能干这么多活,但还是撑着场子说。
「你不知道吗?就是因为你大包大揽,让很多人没有施展能力的空间,走偏了她们的政治站位!你看看你手下那些人,个个跟混日子似的,没有一点本事,公司是花钱养闲人的吗?只有你走了,她们才能提升。」
女副总拢了拢头发,看着何冬冬。
「况且,你的工资不低,你问问那些新人,头几个月个个月薪两千五,干得笑哈哈……而且你说的这些东西,是个人就会做,只要给她们时间就行了。说不定,冬冬也可以呢。」
何冬冬讪笑着,不搭茬。
4
我有些震惊的看着她,我头一次听说,裁人的理由是因为她太能干了——
这不纯属傻逼吗?
我突然懒得跟她争辩了,这女人什么都不知道,而我从这里学到的东西和人脉,也足够我跳槽找下一家了。
说句不好听的,我自己单干都可以,还真把自己这里当香饽饽了?
我看向她。
「既然这样,按照劳动法规定的2N+1补偿,我在这儿工作了三年三个月,不满半年的按半年算,再加上我4537个小时的加班时长,折算成189天,也就是6个月,四舍五入一共四年。也就是说,你们要给我9个月的工资。」
「四万五千块,到手我就走人。」
女副总眯了眯眼睛。
「年会上你不是拿了我的那笔钱吗?就当你的补偿了,拿钱走人吧。我真是没想到啊,平时你不吭不哈的,现在紧要关头竟然这么贪心?还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啊。我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人问我要过2N+1!」
我假装无辜道。
「什么补偿?你说的是那个红包吗?那不是你给我发的年终奖吗?什么时候也成我的补偿了?早说啊,你要早说的话,我肯定不能要的,是吧副总?」
她试图辩解。
「年会都有视频的!只要我把这个给了人家,你收了我的钱,就是同意了我的决定!」
我差点笑出声,没想到她活了这么大,竟然是个纯法盲+弱智。
HR像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打开了朋友圈,翻到我年三十发的那条后递给她。
「那个…她好像确实说了这是年终奖,下面同事们也反馈了…」
女副总瞥了一眼,将手机“咚”的一声甩在桌子上,厉声道。
「田苗,你少给我得寸进尺!我们今天是通知你的,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我最多能给你N!要,你就拿钱走人,不要,也随你便。但你要是不接受的话,别怪我以后让你在这行混不下去!」
我耸了耸肩。
「你没事吧?谁告诉你我以后要干这行的?还是你能在Y城彻底封杀我啊?那你可真厉害,这是哪儿的关系啊?中央啊?我还就不惯你们这些资本家臭毛病,马上给我出开除通知书,再加上赔偿,我说不定还会考虑考虑跟你们好聚好散。不然你一天不开,我就一天还是这里的员工,指望我自己辞职?门都没有!」
我没理会她们调色盘一样的表情,掏出手机暂停了录音,冲何冬冬笑了笑。
「真可惜啊,你刚才确实应该搜下我的身。」
接着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会议室,扬长坐回了工位。
我们不欢而散,女副总提着包包气冲冲的离开了公司,不知道找哪个大佬支招对付我去了。
女副总当场表示她要直接开除我,我嘿嘿一笑,放下了手头的所有工作,在办公室公然玩手机,划水摸鱼,带薪充电、带薪拉屎。
何冬冬看不下去,在安静的办公室里突然走到我面前两手一摊:「拿出来!」
我愣了愣,抬头不明所以的看着她。
何冬冬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傻呢,手机掏出来把录音删了,这是副总的指示!说实话,我以前看你是个主管还好好跟你说话,你平时刺儿我我也就忍了,现在你都被开了,在公司连保洁阿姨都不如,当初得意个什么劲?现在也尝尝风水轮流转的滋味吧!」
一番话说出来,大家都惊呆了,连我手下的小姑娘听不下去,准备起身冲她开炮了。
5
我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比她高出一个头。
「说你是狗你还越舔越来劲了?告诉你,你们的赔偿一天不到位,我就一天还是这儿的员工,你别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求着我让我带着你跑任务的。这录音我备份了百八十份,想给你可以啊,你敢要吗?」
「这么多年你那点事大家谁不知道?你是忘了被郭总骂到狗血淋头抱着我哭的时候,还是忘了接待不周学校负责人,求着我让我给你擦屁股的时候了?你是忘了副总把你妈得的病当做笑话公之于众的时候,还是忘了他们因为你工作问题大骂你、问候你全家的时候了?何冬冬,大家都是同事,这单位也不是你开的,有时候工作累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可你呢?」
「你自己想想吧,你做了什么应该心里有数。我是不喜欢你两面三刀打小报告,但我从来没有在公然场合公开骂过你。脸面是自己挣出来的,不是别人给出来的,你今天怎样对我,以后公司就会怎么对你。」
何冬冬脸色不好,大概是想到了什么,她的眼眶突然红了,撂下一句「反正我话带到了,你好自为之吧」就回到了前台工位上。
看着她的背影,我幽幽来了句:「惹到我,你算是踢到铁板啦~」
自从那天被通知开除以后,她们就开始装傻,除了冻结我所有的权限,取消了我的打卡指纹和刷脸入门权限这种基本的整人方法外,就是不给我安排工作、晾着我,以何冬冬为首的抱大腿集团“孤立”我。
我乐得开心,该去去,该打卡打卡,该上班上班,所有的照片我都留下了,就连以前的总共加班时长和打卡记录都问hr专员(那个叫我苗姐的小姑娘)私下拷贝了一份。
我虽然年纪不大,整顿职场的文也看了不少,想欺负我,还是那句话,她们算是踢到钢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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