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发现,我家的户口本上只有三个人的名字——
爸爸妈妈和我。
我疑惑地去问我的双胞胎姐姐,为什么没有她。
「你搞错了,妹妹。」
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笑盈盈地看着我。
「在这上面没有名字的人,是你。」
01
我看着手中摊开的户口本,有些疑惑。
薄薄的户口本,被我翻来覆去地,翻了十余遍。
可无论我怎么找,也没有找到属于姐姐的那一页。
我不解,拿着那本户口本,敲响了姐姐的房门。
我和姐姐是同卵双胞胎。
除了出生的时间不同外,几乎没有什么明显的差别。
听家里的保姆说,从我们出生起,母亲就有着如心病一般的强迫症,一定要将我和姐姐装扮得完全一致。
就连头发上的发夹位置,都不能有任何不同。
许多生了同卵双胞胎的母亲都有这种爱好,保姆们虽觉得母亲这样有些极端,但也表示支持和理解。
毕竟我们的父母,为了聘请她们专门管理我和姐姐的衣着打扮,开出了相当诱人的佣金。
而这份劳动协议,一签就是二十五年。
直到今天,面对着这份只有三个人名字的户口本,我才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
姐姐看着我疑惑的模样,说:
「你搞错了,妹妹。」
「怎么会搞错,这上面明明就……」
那张与我一模一样的脸,此刻正笑盈盈地看着我:
「在这上面没有名字的人,是你。」
02
姐姐不愿意再同我说更多,便急匆匆地将我赶出了她的卧室。
退出房间前,我瞥见她的床上,铺着好几件精致的高定礼服。
看来今晚又有她的酒会。
我和姐姐父母相同,长相相同,甚至连名字也相同。
我们俩的名字,都叫「郑舒音」。
我曾问过父母,为什么给我们取一模一样的名字。
母亲说,只是觉得有趣而已。
如此相似的我们,却有着完全不同的人生。
姐姐从小接受着最符合名媛身份的训练。且不说必备的形体、礼仪、茶艺知识,就连琴棋书画,姐姐也无一不是远胜于同龄人的。
自初中时起,父母举办的每一场酒会,姐姐都会盛装出席,宾客对她无不盛赞。
即便日常兴趣班几乎已经排满了她的日程,她却还能以与我相当的优异成绩,顺利从各个阶段的学校毕业。
初中毕业后,父母提议将我俩送去德国留学,但被姐姐拒绝。
姐姐靠在父母怀里,向他们亲呢地撒着娇:「我才不要出国留学,国内也有好大学,我要留在爸妈身边。」
自幼便在德国长大的父亲最终妥协,但要求我俩必须考上清北之一,否则依旧按原计划前往德国。
姐姐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倚着父亲,对我说:「清北的难度可不小,妹妹你要加油哦。」
是啊,对于这样优秀的姐姐来说,即便是清北,应该也是易如反掌吧。
可我,从小就拼了命地读书,母亲却还是说我天资欠缺,若不付出远超于他人的努力,就要被同龄人远远甩在身后。
于是我日日沉溺于课堂,为追赶上姐姐的步伐而努力着。
但我始终不解,为何明明一母同胞,我和姐姐却是天差地别。
03
户口本缺少的那一页,始终是我心里的结。
我不明白,户口本上分明写着我的身份证号,为何姐姐却说缺的是我的那页呢?
怀揣着疑惑与不解,我将这件事倾诉给班里的同学。
但他们的反应让我觉得更加反常。
「户口本?」
「户口本是什么?」
「什么是户口啊?」
问遍了全班,没有人见过自家的户口本。
可我仔细想想,也不觉得奇怪。
想要就读这所学校,需要经过相当严格的审核。家庭资产已经是最基本的条件。
我的同学们普遍和我一样,除了需要亲自学习以外,十指不沾阳春水,有事也是管家或助理去办。像户口本这样的文件,大多是不需要小主人经手的。
就连我,也是因家中保姆保存不慎,才无意接触到。
所以说,在整个班级里,只有我一个人见过自家的户口本?
我正思考着,班里一向沉默寡言的林逸之却突然「噌」地一下站起,快步走到我的座位旁,将我拽出了教室。
他拖着我,一路走到走廊尽头的一处隐秘角落,将我堵在墙角,眼神中满是兴奋:
「你知道了什么是不是?」
刚才站在角落里观望着的张薇也紧跟着跑出来,一脸期待地看着我,问道:「舒音,你知道了是不是?」
「知道?我要知道什么?」我实在无法理解他们的意思。
林逸之坚定地看着我,说:「不只是你一个人,我们班所有人都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我更加不解,究竟是哪一点一样。
「你的户口本啊!」张薇见我反应迟钝,有些着急。「舒音,不只是你,我和林逸之,在家里的户口本上也都没有名字。而且我们很早就发现,我们班里的每个同学,都有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兄弟姐妹!」
「啊?这么巧?」
04
然而这一切并非巧合。
在大部分人无法接触到的角落里,科技脱离了世俗限制,正在飞速地发展着。
当几乎所有女性还在承受着生育带来的不可逆损伤和巨大痛苦时,人造子宫已悄然问世,并早已预定了「21世纪最伟大发明」头衔。
与之相应,「基因编辑」技术脱离了单一的疾病免疫范围限制,实现了从相貌、嗓音,到能力、特长的全方位基因定制。
当然,定制的价格相当高昂,且渠道隐秘,绝非一般家庭可以尝试。
为掩外界耳目,父母往往会选择一个胚胎作为「主体」,由母亲亲自孕育。另一个「副体」,则交给人造子宫处理。
而我们班级,甚至全校,都是父母利用了基因编辑定制后,再通过人造子宫,为自家孩子生出的定制双胞胎。
这种双胞胎,往往会通过基因编辑,有针对性地给两位孩子点上不同的属性和技能。
作为「主体」的孩子,会根据未来产业继承需要,点满社交、运动、管理等各样技能。而作为「副体」的孩子,则无一例外地,被点满了「学霸技能」。
「副体」一出生,就相当于另一位的完美学习替身,成了名副其实的学习机器。
偶尔,「副体」也会作为临时替身,代替「主体」出席一些社交场合。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主体」有更多时间,去钻研将来继承产业所需要的那些属性和技能。
这一切病态的发展,正是因为人类社会无限内卷,导致那些坐拥最好教育资源的「金字塔顶端人群」,也被疯狂渴望攀上金字塔的人群淹没。
要从如今洪流一般的内卷形势中脱颖而出,就只能使用一些普通人毕生无法达到的手段。
「基因定制编辑」双胞胎,就是目前最受那些富豪们欢迎的方法。
05
「所以,其实我们都是……」我脊背发凉,不寒而栗。
「你是不是有个与你名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姐姐?」张薇问道。
「……是。」我点头。
「你姐姐是不是时常跟父母出席各种场合,有很多与学校课程无关的家教,比如礼仪、金融、高尔夫之类,而你却从来没有过?」林逸之问道。
我点头:「因为我妈妈说,姐姐天资好,而我只有一直努力学习,才能赶得上姐姐。」
林逸之听完,叉着腰不屑地轻笑:「连PUA的话术都一模一样。」
张薇叹气道:「舒音,其实你姐姐从小到大的学业,都是由你替她完成的。包括你未来的大学、研究生学历,也会进入你姐姐的档案,成为她的履历。」
「这怎么可能?」我还是不能相信。
我想到那天,姐姐依偎在父母怀中,带着笑意,让我为了考上清北而加油。
之所以让我加油,难道是为了在我达到要求后,她可以完全盗用我的努力成果吗?
张薇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没有骗你。林逸之刚告诉我这件事的时候,我崩溃了,自那以后,我的成绩一落千丈。」
「林逸之告诉你的?」我转头看向林逸之。「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依旧挣扎着,因为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我无法相信,从小就被我视为榜样、立为目标的姐姐,居然一直以来在全盘复制我的学习成果。
我无法相信,如今这样光芒万丈、令人称羡的姐姐,脚下踩着的是我十余年的努力。
「我从小就知道。」林逸之扯了扯嘴角。「我的父母没有瞒我,只是我自己不信。我在网上搜索不到关于基因定制编辑和人造子宫的任何信息,我就天真地以为这一切都是父母骗我的。」
「直到长大后,父母的话在哥哥那里得到印证。但我不愿意我的努力只是为他人的荣耀做嫁衣,于是顺利升入初中后,我开始彻底摆烂。因此还受了父母和哥哥不少的指责谩骂。」
「或许也是因为我,许多准备在孩子长大后告知其真相的父母,选择了彻底的隐瞒。毕竟……再多等几年,也就不需要瞒了。」
林逸之说到这,便沉默了。
「为什么不用瞒了?」我问道。
张薇抽泣了两声,就控制不住大哭起来。
我将张薇揽进怀里,茫然地抬手轻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张薇紧紧地抱着我,靠在我肩头哭诉着:「他的意思是,再过几年,我们就都会因同样的基因病,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
06
想要让一个人消失,并不容易。
即便是如我这样的「复制品」,在世俗眼中,也是一个完整的人。
但那也只是在世俗眼中而已。
在父母和姐姐眼中,大概我只不过是一个用来替姐姐刷学历的读书机器。
也是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家中为我们聘请的那些管理我们衣着的保姆,她们的劳动合同正好是二十五年。
因为,在至多二十五岁以前,我们这些「副体」,就会因基因病发作而死。
想让一个人在世界上彻底地消失,最好的方法,就是让他合理地死去。
这一切于我而言,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利用和谋杀。
「我们的结局已经无法更改,但至少我们可以避免更多的生命重复我们的悲剧。」
在商议以后,我们三人一致决定,要将真相告诉受害的所有人。
可当林逸之站上讲台,将真相告诉同班同学时,不少同学不愿相信,质疑、嘲笑、争论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很快,这些声音便在教室里销声匿迹。
我们所提到的事情,实在太过巧合。但谁又会相信,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呢?
这时,一位男同学站上了讲台,敲了敲桌子,严肃地说:「我说你们,至少别散播谣言好吧?」
林逸之正欲和那位同学争辩,却见他笑着抬手,揭下了头上的假发,又掀起衣服,露出腹部的疮疤,说道:
「根本就到不了二十五岁,我已经发作一年半了。从发病起,我就开始大把掉头发,每天靠输营养液活着。我已经替大家试过了,即便去了再大的医院,也是治不好的。」
这个基因病,又被人们称为「后悔药」。
不少父母对「副体」孩子有了感情。在孩子发病后,这些坐拥无数财产的社会名流们,甘愿倾尽所有,只求保住孩子,却依旧无能为力。
世上没有后悔药,「后悔药」亦无药可医。
07
这下,所有质疑的声音都被埋在了沉默里,沉默无声,却振聋发聩。
几个人小声抽泣着,随后,全班同学便哭倒了一片。
待大家冷静下来后,我提出了我们三人商议的计划,希望将这件事曝光,至少可以延缓更多受害人的出现。
但大家却一致地选择了反对。
「不管是基因编辑,还是人造子宫,都是现在市面上没有的东西。我们这些个高中生去曝光,会有人信吗?」
「就算曝光了又能怎么样?我们父母哪个不是有权有势,曝光了以后,真的会被注意到吗?」
「对啊,而且我父母和姐姐对我也挺好的,我不想他们坐牢……」
面对这波愈演愈烈的退堂鼓,我看到林逸之的右手握紧了拳。
这时,班长陈韵站上了讲台。
「我们都知道想要曝光这件事非常难,但我们努力了这么多年,最后还要面对痛苦的基因病,我们所有的努力成果都成了别人的履历。难道你们甘愿自己来世界一次,连自己的姓名也没有,只是为了塑造另一个人而活着吗?」
刹那间,全班安静了下来。
陈韵转过身,对我们三位说道:「不论结果怎么样,我们都要尽力试一试,这一次不需要为了其他任何人,只是为了我们自己。」
班长的发言一呼百应,大家纷纷表示,至少先尝试一次,失败过后再接受命运也不迟。
可这时,我注意到教室的后窗玻璃外,有一道黑色身影埋伏在角落。
「谁!」我闪身追出教室,却还是没来得及赶上这位窃听者。
但在那个角落里,我发现了一条遗失的项链。
项链上的翡翠吊坠已被摔碎,但简单拼接后,我便认出了这无比熟悉的形状图案——
姐姐?她来这里做什么?
她……全都听到了?
有点意思
这创意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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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这样的事不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