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澄澄:陈宇宙去世时,我流下了一滴“鳄鱼的眼泪”

影视独舌 2022-12-12 09:53:43

2022年12月12日刊|总第3083期

在步入荧屏之前,我已经演了十年的话剧。也许是因为在舞台上见识过大家风范,所以我对表演确实保有敬畏之心,也甘当一个不断奔跑的追逐者。

表演的最高境界,就是要把角色的状态变为演员的日常状态。这种境界,现在的我还做不到,但一直在尝试,且体会到了其中的妙处。

陈宇宙去世的戏是一个长镜头,摄影机从远处转过来,一直怼到我的脸上。或许是之前一直思考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当我闭眼之后,脑子里不断闪过陈宇宙、许半夏、童骁骑还有周茜几人相处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一滴泪。

黄澄澄是一个内心敏感的演员。

在片场,只要能听到导演的反馈,他都会很安心。黄澄澄将这种反馈视为一面镜子,能照出角色的完成度,也能让人时时看清自己。

更深层的原因在于,黄澄澄希望自己的表演与剧的整体风格一致,而不是凸出的那一块。他说,“演员只是剧作的一部分”。

或许正因如此,他从话剧舞台走向荧屏之后,一路顺风顺水。《新世界》里“豪横”的小耳朵,《风吹半夏》中催泪的陈宇宙,以及《县委大院》里的“大院百晓生”袁浩,每个角色都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

导演也愿意跟他进行二度合作,比如在《新世界》之后,徐兵导演就和他再次合作了《欢颜》。

《老残游记》有句话:“眼前路都是从过去的路生出来的,你走两步回头看看,一定不会错了。”用这句话来总结黄澄澄的荧屏之路,颇为贴切。

《新世界》的机缘来自于多年前的一场话剧;对小耳朵的演绎,让更多业内人认识了演员黄澄澄,于是便有了在《风吹半夏》《赘婿》《假日暖洋洋2》中的出演;而《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则让他敲开了《县委大院》的大门……

从一个荧屏上的半新人,到辗转在各个片场的熟脸演员,在行业整体处于下行之时,黄澄澄保持了上升势头。

以下,为黄澄澄的自述。

袁浩和陈宇宙的共同特点是“亲民”

走进荧屏这几年,我最大的感触是自己坚持的理念不断得到验证:只要走好当下的每一步,收获总会在未来的某一天不期而至。

《县委大院》中的袁浩,就是如此。

去年,我参加了《一年一度喜剧大赛》。可能还有很多人记得,在总决赛时,节目组把很多影视制作公司的大佬请到现场“选兵”。

其实,据我所知,不只是放在台面上的推介,马东老师在私下里也在不遗余力把选手安利给制作公司。而我,就是幸运儿之一。

在《县委大院》筹备时,我去见了孔笙导演,经过一番交流之后,他觉得我还挺合适的,于是我就很荣幸地出演袁浩这个角色了。

他是剧中比较贴近观众的一个形象,号称“大院百晓生”,实际上更像是一个导游,用通俗易懂的民间语言,给人们介绍大院的运作逻辑,普及基本常识。

比如,他跟张新成饰演的林志为科普领导的叫法:常务副县长要叫“常务”;县委副书记兼副县长,要叫“书记”;县长助理,要叫“县长”;常委兼副县长的,要叫“常委”。

用网友的话来说,袁浩是职场老油条,对人与人之间的各种弯弯绕绕都门儿清。

这种门儿清是编剧和导演在近半年的挂职中体验得来的。原本,演员也是要在开拍前去机关体验生活的,但因为疫情的原因没能去成,好在导演能在现场进行把控,把他的挂职经历转述给我们,同时不停地给我们普及机关工作的相关知识。

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对观众来说,袁浩之所以亲切,不只是因为他在观众和大院之间架起了一座桥梁,更因为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几天前才在《风吹半夏》中“刀”了大家很多眼泪。

陈宇宙是非常贴近观众的一个角色。首先,他是一个典型的小人物。其次,他的人物动机、心理铺垫、人物经历都是完整的。最后,他的人物弧光又足够长。说实话,对演员来说,这样的角色往往是可遇不可求。

我还记得,当傅东育导演决定用我时,我正在北京拍《假日暖洋洋2》,经纪人没有在电话里跟我说,而是风风火火地开车来现场,一定要当面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所以你说,我有多珍视这次机会。

开拍前,我为陈宇宙做了很多案头工作,有很多设计,想象着到时候我要怎么演才出彩,但真正开始拍摄后,我改主意了,把准备的那些东西都推翻了。

因为我发现,演陈宇宙的关键所在其实就俩字儿:真诚。

只要我踏踏实实地把剧本里写的每一句台词表达准确了,这个人物的性格就有了,任何设计都会破坏他身上自然流露的真诚。人们如果看到那些设计,不会觉得这个演员聪明,反而会出戏。

但光有真诚也是不够的,实际上,陈宇宙的心境很复杂,尤其是生病之后。

比如,他确实想瞒着许半夏(赵丽颖 饰)和童骁骑(欧豪 饰),不想他们替自己担心。而那两个人也装作不知道,还想瞒着他。这就形成了复杂的戏剧关系。

再比如他和周茜的关系。陈宇宙喜欢周茜(王西 饰),但他又确切地知道这个女人是个骗子。他明白两人之间的感情是假的,但又想把一切当成真的,或者说希望逐渐变成真的。

当所有的复杂情感被搅到一起时,是很难用言语来表达的,这是我塑造这个角色时遇到的最大挑战。

这种情绪不是我一个人瞎使劲儿就能完成的,它需要几位演员的合力,再加上两位导演的敏锐捕捉,才能把这种无法用语言直述的东西完全呈现给观众,且观众也能有所感知。

而对于人物本身,我实际上要抓住的是三个层次和一项特质。

首先,他是许半夏事业版图中的“贤内助”。许半夏为什么能放心地在外拉业务,去北边多日不回?因为家里有个陈宇宙,守着他们的根基。

其次,他又是一个等待死亡的绝症病人。我第一次见导演时,导演觉得我婴儿肥,不符合原本对生病的陈宇宙比较瘦弱的设定。因此,在还没有确定能够出演这个角色时,我就已经减重一个月。

最后,他还是爱情路上的追逐者。明知道对方是骗子,也义无反顾,这可能不合常理,但这是绝症病人的特权。

一项特质说的是陈宇宙的聪明。

从他第一次吐血,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地步。许半夏骗他小病时,他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就连许半夏雇周茜当他女朋友,也早被他识破。

陈宇宙和周茜拍婚纱照时,说出的那句“加钱”,让很多人为之动容,但也有观众不解:陈宇宙是怎么知道周茜是被雇来的呢?

其实,在陈宇宙介绍周茜和许半夏、童骁骑认识时,许半夏明明没有见过周茜,却用命令的口吻让她陪陈宇宙去医院,当时我用眼神给了一个反应。这其实算是一个伏笔,表示陈宇宙在那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所以你看,他十分聪明又极度敏感。抓住了这些特质,就抓住了人物的魂。

享受水到渠成的表演

在步入荧屏之前,我已经演了十年的话剧。也许是因为在舞台上见识过大家风范,所以我对表演确实保有敬畏之心,也甘当一个不断奔跑的追逐者。

我曾在台下听戏曲大师裴艳玲先生的一个讲座,她很日常地跟观众聊着天,聊到兴起之处,突然说我给大家唱个《林冲夜奔》,说着就把枪拿起来。一瞬间,她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台下的观众也没有经过心理建设,硬生生被她拉进了戏剧情境之中。

这就是表演的魅力,给了我很深的震撼。所谓表演的最高境界,就是要把角色的状态变为演员的日常状态。这种境界,现在的我还做不到,但一直在尝试,且体会到了其中的妙处。

演陈宇宙生病的戏份时,我开始在戏外代入绝症病人的角色,整日整夜地思考生死问题。

我始终认为,每一个打动观众的角色,都不能让观众看到有“假装”的痕迹,只有你本人在想角色之所想,走入片场之后,眼睛里才会出现那个东西。

拍陈宇宙去世的那场戏时,傅东育导演提前给几位演员打了预防针,他说,“陈宇宙在之前几集已经让观众流了太多的泪,而且观众心里也明白,这个人物的死亡已经定局,所以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不要哭出来,让他安静地走。”

那是一个长镜头,摄影机从远处转过来,一直怼到我的脸上。或许是之前一直思考的问题突然有了答案,当我闭眼之后,脑子里不断闪过陈宇宙、许半夏、童骁骑还有周茜几人相处的画面,不由自主地流下了一滴泪。

某种程度上,这滴泪让陈宇宙这个人物更完整了。在此之前,他是一个坚韧的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顶多是眼中含泪,极少有哭出来的时候,而在弥留之际时,憋了许久的泪终究没能忍住,还是落了下来。

这场戏一条过,傅东育导演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来,“黄澄澄,你这是鳄鱼的眼泪。”他们在监视器后面都已经心疼得不行了。

以前是话剧舞台,后来是影视剧,这种不断尝试和印证的过程对演员来说很重要,我也享受其中。

演员要有行走江湖的法宝

之前也有人问我,随着影视圈的深度调整和降本增效时代的到来,演员的生存环境较以往更残酷,你怎么就能逆势而为呢?

想来想去,还真就是八个字: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十年前,我在话剧舞台上演徐兵老师编剧的《一鸟六命》时,没人知道在台下观看表演的他,能对我有那么一丝印象,更没人知道会有人在多年之后把我推荐到他的《新世界》里,在主创投票中全票获得“小耳朵”的角色。

演小耳朵时,我也没想过他会成为我在影视行业内的一块敲门砖,让业内更多人看到我的存在,并愿意给我机会,于是便有了《赘婿》中的李贫,《假日暖洋洋2》中的黄毛,《风吹半夏》里的陈宇宙……

参加《一年一度喜剧大赛》,每天除了排练就是睡觉,除了被否定还是被否定,整个人处于非常高压的一个环境下,我们往往是还没有最终完成作品,就必须去见观众了。那时候把这档节目单纯地当成一种体验,完全不会思考它能为我带来什么,但通过它,我迎来了《县委大院》。

不论是小耳朵还是陈宇宙,都是我在荧屏的演艺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两个角色,也是我看完之后可以点头说满意的角色。

并不是因为这两个角色在人们心中的认知度高,我才这么说,其实我在塑造角色的时候从不会去着重考虑角色之于观众的记忆点。对演员来说,在创作时就考虑观众缘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这证明你已经站到了观众的角度而非剧作的角度。

我要做的是找到自己对剧本和人物的理解,然后将其准确地传递给观众,至于观众怎么看,就不是我的事了。

从我个人来说,做好当下的事,做好职责范围内的事,踏实和靠谱就是我在当下行走江湖时的最好法宝。

【文/许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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