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七月既望
黑神话发售已经有一个多月了,但游戏的余温依然高涨不下。
作为名著《西游记》的改编作品,黑神话在对《西游记》的致敬上无疑是很成功的。
说到西游记,有人开始怀念起六小龄童了。
用怀念这个词好像不太合适,但六小龄童老师确实是离开大众视野很久了。
当年“六学”盛行,在那个舆论当头的时代,六小龄童一夜之间口碑崩塌,被全网批成了小丑。
要算起来,到现在也有七八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六小龄童老师在做什么,还在坚持“文体两开花”吗?
9月10日的纪录片《老子与道德经》北京研讨会的现场,六小龄童老师出席并发表了自己对西游文化的看法。
他没有直接提到《黑神话:悟空》,只是针对近期西游文化大火简单聊了一下。
“最近西游记孙悟空这个词在全球范围内影响非常非常大,通过各种艺术形式,大家都在推崇在关注,吴承恩先生也是用了一生,最终给人记住的就是他,用尽毕生心血的一部《西游记》小说。”
六小龄童,和改编与戏说和解了吗?
事情还要回到最开始来说——六小龄童是如何走向口碑崩塌的。
猴王与春晚
1986年,最经典的《西游记》电视剧播出,六小龄童(章金莱)在其中扮演孙悟空一角。
作为猴戏世家的传承人,他精准地把握了孙悟空从“灵”到“狂”再到“诚”的性格转变,并通过自己的表演,让这个角色变得栩栩如生。
从这开始,六小龄童成为了全国观众心中唯一的“孙悟空”。
成为当代美猴王的六小龄童并没有就此止步,在多部影视剧中扮演了不少身份性格各异的角色。
但他的猴王形象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以至于他可以作为猴王形象代言人,在1992年和2004年的猴年春晚上亮相。
当年的春节联欢晚会对于观众来说是一年之中最值得期待的节目,彼时的春晚还不像现在这样是流行文化的搬运工,而是流行文化的创造者和领头人。
能够登上春晚无疑是一项殊荣,而能够一直代表“猴”这一形象登上春晚,也是对六小龄童猴戏文化传播的肯定。
六小龄童于2004年春晚亮相
到了2016年又是一个猴年,此时的春晚,在民众心中的地位已经直线下滑。
观众们仍然希望六小龄童能够再次登上猴年春晚,纷纷在微博上留言支持。但之后就有消息传出,猴年春晚根本没有邀请六小龄童。
这个新闻一出现就冲上了微博热搜第一,评论里全是观众对春晚的抵制抗议,对六小龄童登台的呼声。
六小龄童也表明过自己的态度:如果春晚要我上,那我义不容辞。如果不上,也是他们出于对整台晚会的考量而做出的决定,要尊重。
而有央视内部人员则表示:今天你说要谁上,明天又想让谁上,这样是很不负责任的。
如此对立,再次引起了网友的不满。
六小龄童参演了2016年的戏曲春晚
尽管没能登上2016央视春晚,六小龄童还在是戏曲春晚和其他地方卫视春晚登台亮相了。
观众嘴上说着全网抵制央视春晚,跟风要去看各地卫视的演出,但看完了六小龄童的登台亮相,满足了一下“猴年看猴王”的心愿后,最后关于抵制央视春晚的事情都还是不了了之。
网友们只是想宣泄一下自己对春晚日渐退步的不满情绪,想要一个能够反抗央视权威的“齐天大圣”,而六小龄童,恰好就是扮演“齐天大圣”的最佳人选。
这一捧,给六小龄童捧得太高了,于是,捧杀捧杀,捧完了,就该杀了。
六学
也是2016年前后,陆续有很多人在编辑捏造剪辑关于六小龄童的采访和新闻内容,并将这些内容发在网上。
所谓“六学”,其实就是把六小龄童说过的一些经典言论拿出来批判和玩梗。
而早期六学的发扬和传播,我觉得要从16年知乎博主NE恶灵所发表的六学名作说起。
在“如何看待六小龄童主编的《西游记》删减原著「糟粕、迷信」内容一事?六小龄童做了什么招致大家如此不满?”这一问题下,NE恶灵列举了六小龄童的九宗罪。
这个回答的评论区完全是一边倒的情况,“没有艺德”“为老不尊”“素质低下”……
可以说当年对六小龄童有多吹捧,到这里就能用多大的戾气去打压。
这只是一个开始。
六学真正成为一门网络显学,是2017年,86版《西游记》的导演及制片人杨洁去世,六小龄童大名鼎鼎的“灵堂卖片”行为。
在六小龄童发布于微博的悼念杨洁的视频中,出现了这样的内容。
到这里,“老艺术家”的身份再也站不住了。哪怕有人说,这是六小龄童带着杨洁导演的理念在继续进行艺术创作,在如洪流般民愤的冲击下,六小龄童最后还是被扣上了“不忠不义”的帽子。
被愤怒裹挟的网友们,在这之后扒出了不少关于六小龄童的黑料,并将这些黑料编织成我们现在所熟知的“六学”。
一时间,关于六小龄童言论的二创和鬼畜在网络上肆意涌现传播,无论是什么领域什么场合下都可以套用六学名言。
这是一场抽象娱乐的盛宴,在批判六小龄童是复读机的同时,终于也不自觉的异化成了复读机。
娱乐性的消遣超越了对本尊的批判,让真正的事实被隐藏在一句又一句的“文体两开花”中。
甚至,“文体两开花”都不是六小龄童亲自说过的话。
这句话的来源是六小龄童当时转发过一条刘国梁当选中国乒协主席的新闻,而一位六学家网友就模仿六小龄童的语气说了这么一段话,被奉为圭臬。
对谣言的澄清,对六小龄童的洗白,所有解释在这场无休止的狂欢下变得苍白无力。
他本人对这些现象的反应,在网友眼中仿佛是跳梁小丑一般,愈是激烈,就愈说明六学创作的成功。
敢问路在何方?
潮水退去,现在还有多少六学家在裸泳?
六学的风潮过去了,多的是比六小龄童更新鲜更值得拿来反复玩梗的人,舆论场上永远不缺被指责的人。
回过头来看,六小龄童所犯下的“罪行”,似乎也“罪不至此”。
当年的灵堂卖片其实录制的地点并不是在灵堂,而其他演员其实也在悼念之余宣传过自己的作品。
奉为经典的“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单单拎出来看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在这些年里,我们早已通过数不清的影视作品理解了这句话真正的含金量。
六小龄童也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世界上只能有自己一个孙悟空这句话,期望他成为唯一孙悟空的人,究竟是出于对六小龄童的敬佩,还是饱含深沉的恶意呢?
只保留前面两句就是经典的断章取义
六小龄童如今的风评逆转,回到文章的开头,是依赖评价黑神话这部特殊的游戏,才有资格被大众所原谅吗?
参与互联网狂欢的乐子人,他们是更期望看到六小龄童成功为自己正名,还是在面对黑神话时继续说出“改编不是乱编,戏说不是胡说”,再次点燃网友的情绪?
在面对被无限解构的抽象文化时,作为参与互联网的一份子,我们该看到的究竟是抽象文化想要展现给我们的乐子本身,还是看到抽象符号底下藏着的本质。
抑或是,加入抽象,成为抽象,享受抽象。
我也想知道,在互联网的世界中,“敢问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