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撰稿人 | 小艮 在电影中寻找生活的更多可能。今年初，《繁花》大爆，王家卫凭借这部剧再度闯入大众的视野。该剧再现了导演的招牌元素：抽帧、高饱和度的色彩、独特的构图、恰如其分的配乐、以及若即若离的人物关系……让人津津乐道的还有他的改编方式，剧集跟原著小说已经关系不大了。如果大家熟悉王家卫的创作习惯，对此一定不会意外。想当年，他拍《东邪西毒》，还引来了金庸的不满。但这并不妨碍这部电影成为经典。正巧，今年是该片上映30周年，借由这个契机，我们不妨重新走进王家卫的江湖世界。《东邪西毒》（1994版）几乎每一个华语导演都想好好拍一部武侠片，这似乎成了绕不过去的心结。胡金铨、徐克、李安、张艺谋等，都推出过自己的大作，再比如近年来的徐浩峰也有开宗立派的野望。如果将这些作品罗列开来，论品质，见仁见智；但若论独特性，《东邪西毒》绝对名列前茅。天才导演的非凡创作《东邪西毒》是一部传奇之作，这种传奇性体现在导演王家卫的创作方式上。1992年底，他带着一众香港巨星去往陕西榆林的荒漠，开始了拍摄工作，但进度太慢，预算超支严重。无奈之下，泽东公司决定启用原班人马套拍一部低成本喜剧，由《东邪西毒》的监制刘镇伟担任导演，人物关系和部分情节都来自王家卫的初始创意。结果，仅仅用了27天，这部作品便已完成，就是已经成了喜剧经典的《东成西就》。为了维持公司运营，在做《东邪西毒》的后期时，王家卫也出手了，他仅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就拍出了《重庆森林》。拍一部武侠大片，稍带手贡献两部杰作，放眼影史都属罕见。《东邪西毒》为何难产？这是因为，它的原作小说《射雕英雄传》已经足够完整和丰富。王家卫想用一部电影的体量来呈现出与之相称的阔度与史诗感，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的思路是，从自己最爱的两个人物即东邪和西毒着手，再融合非常喜爱的小说《半生缘》，讲述两个武林高手与一个女人的爱情故事。但落实在执行上，王家卫又反复纠结。比如，原本他让张国荣来演东邪，后来，他又觉得张国荣诠释这种风流倜傥的形象跟《阿飞正传》里的旭仔太过相似。于是，想让他尝试孤独而狠辣的西毒。所以，在《东邪西毒》开篇，张国荣没有胡子的造型其实还是东邪，在拍摄过程中才更改了。王家卫这种“无定型”的创作方式，必然导致他不可能有完整的剧本，他要在片场等待灵感。而几乎所有演员，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演什么。林青霞在《窗里窗外》曾记过一段轶事。开镜前，她想提前做功课，多次向王家卫要剧本，可回复却是：“我就是不想让你们做功课。”后来，林青霞逼得太急，王家卫不得已给了剧本，但同时又补充了一句：“等戏拍出来肯定跟剧本不同。”快人快语的梁家辉在采访中也直接吐槽过王家卫。“王家卫受害者联盟”是个庞大的巨星群体。仅仅《东邪西毒》还有不少。比如张曼玉，进组时以后演的是公主，其实演的是嫂子。再比如王祖贤。她几乎不接群戏的片子，这次来是因为相信导演，结果导演只给她留了个侧脸。不过，这从侧面也反映了，作为导演的王家卫始终都有自己的追求和坚持。他不仅仅是在拍片，更是在等待、在寻觅，直到灵感之神降临的那一刻。剑走偏锋的武侠想象回到影片本身。电影版《东邪西毒》很像是金庸与古龙的结合体，王家卫借用了金庸武侠小说中的人物与群像，又吸收了古龙的文字风格。而最终，他所讨论的命题，并非武功高下，而是更加永恒的情感困境。在风格上，比较突出的一点是，王家卫用了很多文艺而隽永的旁白。一方面，这揭示了人物心境与影片主题；另一方面，这也呼应了某种情怀，幼时的王家卫接触武侠小说，靠的是广播，而非小说。他想试图打造一部“可以听的武侠片”。而更多人的感受一定是，《东邪西毒》是一部很难看懂的武侠片。这是因为，《东邪西毒》采用的是非线性的叙事结构，它的情节和剪辑都是碎片化的。理解这部电影的关键是，要从人物出发，而非故事。慕容嫣（林青霞 饰）因为黄药师的撩拨和承诺陷入苦恋，她被迫分化出了另一重人格慕容燕，并想买通欧阳锋行刺黄药师。她应对爱而不得的方式是精神分裂，以寻找出口，或安慰自身。盲武士（梁朝伟 饰）与黄药师是至交，后来因为妻子桃花爱上了黄药师而与其决裂。表面上，他浪迹天涯；实在上，是自我放逐。后来，他唯一的愿望是在失明前回到家乡再看一眼桃花，为了凑足盘缠，他在欧阳锋的介绍下，与数百名马贼厮杀，死于快刀之下。无力解开爱情与友情的迷局，他唯有求仁得仁。村姑（杨采妮 饰）的夙愿是给弟弟报仇，她的全部家当是一头驴和一筐鸡蛋，因酬金太小而多次遭到欧阳锋的拒绝。但她始终坚持，不愿离开。王家卫写村姑这个角色，意在呈现欧阳锋与洪七（张学友 饰）的不同。欧阳锋完全是商人的思维，他有三寸不烂之舌，但经手的每一桩交易必须值得，这是不可撼动的原则。为此，他曾暗示过村姑卖身。而洪七则完全不同，他最大的优势是直接，因为直接，所以刀快，所以仍有侠义情怀。他可以为了一个鸡蛋而与马贼决一死战，最终断掉一根手指。并且，他还斩断顾虑，带着老婆行走江湖。洪七也是《东邪西毒》中最独特的一个角色，他脱离了情爱的束缚，有着传统武侠片中侠客身上的简单直接和快意恩仇。因此，他也成了西毒妒忌的人。而这个设计，也呼应了金庸小说中西毒与洪七在大雪山决斗并相拥而亡的结局。从改编的维度来看，王家卫独辟蹊径，讲述黄老邪、洪七、欧阳锋等人物成为侠客的前史。从主题的角度来看，《东邪西毒》想讲的是，在面对情感时，人们对于被拒绝的恐惧以及被拒绝后的应对。时间的灰烬事实上，《东邪西毒》也带着悬疑色彩。影片有个“大底”，欧阳锋躲在沙漠的客栈里，是因为爱人（张曼玉 饰）成了他的嫂子。黄老邪邂逅了欧阳锋的嫂子，爱上了她，因为她苦恋着欧阳锋而深深嫉妒。黄老邪每年惊蛰来找欧阳锋喝酒，是为了给心上人送去欧阳锋的消息。可他怕被拒绝，所以始终没有表露心意。嫂子病逝，黄老邪再没找过欧阳锋。而欧阳锋一把火烧了客栈，焚毁往事，断情绝爱。这个结局，呼应了电影开篇那句颇有《百年孤独》风范的台词：“很多年之后，我有个绰号叫西毒。”由此可见，《东邪西毒》跟常规武侠片相比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它的结尾是反高潮的，因为其核心元素不是武功，而是时间。所有的感情，在时间的流逝中化为灰烬；所有的人，在心灰意冷后浴火重生。而在戏外，导演王家卫也在跟时间交手。《东邪西毒》上映14年后，他推出了《东邪西毒终极版》。王家卫花了4年时间，匠心打磨。相较于原版，终极版的画面色彩更加饱和、鲜艳；他特意邀请了吴彤新增了原创配乐与编曲，也插入了马友友的大提琴独奏。具体到内容，他做了很多细部的调整。最值得注意的一点是，终极版比原版还少了5分钟，删减的主要部分是打戏。当初，这些动作场面并非他的本意，而是为了迎合市场。直到现在，王家卫跟时间的切磋还未停止。金宇澄曾在《圆桌派》中透露，《繁花》剧集临近播出，王家卫还在带领团队着手后期的工作；剧集上线后，他又会非常认真地观看网友的弹幕。即便这部剧已经播完，他还是继续做着局部的调整。更值得期待的是，在《繁花》播出一周年之际，王家卫将会推出他亲自执导的番外短片，其内容会跟《花样年华》联动。“王家卫宇宙”未来可期？从某种程度上而言，王家卫就像《东邪西毒》里的那些武林高手。在跟时间的对决中，一次次锤炼手艺，一次次面对自我。

-END-真实事件改编，看前记得带好纸巾！50岁阿姨决定出走，她想活出怎样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