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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方斯嘉

编辑：陈涧

设计：岚昇

宗庆后的离去，也是一个时代的离去。

华立集团董事局主席汪力成感慨，“他是一代浙商的楷模，也是同代人中我非常敬重的企业家。他的创业史是中国改革大潮中的一个缩影，他一生的奋斗历程，正是浙商‘四千精神’的典范。”

马云悼念宗庆后，“人生搏击四十不晚，开拓者精神；创业千难夙夜求新，企业家本色。”雷军说，“我20多年前看过一本写他的书，印象深刻，非常钦佩。一代传奇，一路走好。”

自2月25日逝世后，各地市民自发前往宗庆后发家的杭州清泰街160号，鲜花、AD钙奶与悼念，堆满了这座小楼的门口。

▲2月25日，在哇哈哈原总部门前，市民自发悼念宗庆后。图片来自澎湃新闻。

在世79年，宗庆后留给这个世界的还有很多，但视娃哈哈为生命一部分的他，肯定也留下了遗憾，比如迟迟未能确定娃哈哈的接班人。

不过，历练多年的二代宗馥莉，已在上百家企业任职，其中多数为娃哈哈集团下属公司。父亲留下的这个500亿商业帝国的重担，终于还是落到了宗馥莉肩上。

平民首富与强势管理

宗庆后出生于江苏徐州，家庭经济困难，从小被迫一边上学，一边打零工。42岁之前，他干过农场、茶场、纸箱厂的工人，当过供销员，跑过市场，倒卖过蚕丝，做过电表厂、风扇厂。

42岁那年，他借款14万，在杭州市清泰街160号一栋6层小灰楼正式创业。这栋小楼，后来成了娃哈哈集团的总部。

与电视剧中左手大哥大、右手桑塔纳的形象不一样，即使成了“老板”，宗庆后依然要踩着三轮车送货，卖文具、卖冰棍。之后，他踩中风口，推出娃哈哈，因此发家。

即使曾成为首富，他一生吃穿节俭。

宗庆后穿着几十元的布鞋，笑谈自己“布鞋首富”的称号，并承认“年支出5万”的传闻，说，“现在（2018年采访）戒烟了，怕是一年5万元也花不了。”

还有人说，宗庆后逛商场时，看到100元两件的T恤衫，说他不方便去买，便托手下的员工帮买。开会时他曾对员工说：“一年给你们开20、30万都不够花，我一年花5万元都不到。”

“平民首富”的另一面，是铁腕铮铮。资深媒体人迟宇宙描述宗庆后是“温和鹰派”，形容宗庆后对下属严厉，却让人恨不起来。在公司不肯放权，管理事无巨细。

宗老曾对《中国企业家杂志》总结，“其实中国人是较难管理的……这种集权制有两个好处，第一，你的策略能够高效的贯彻；第二，思想统一。”

他也曾对媒体反思，“他们都说我比较独裁，过去我管得的确太细，造成员工对我的依赖，现在我也在逐步改变管理方式，也在进行流程改造，这些年娃哈哈也在培养管理中层了。”

实际上，宗庆后除了管理风格强势之外，商业风格也雷厉风行。

长期以来，娃哈哈决胜的关键是联销体制度，这也是宗庆后被称为营销天才的原因。

所谓“联销体制度”，是指娃哈哈与经销商绑定，让经销商按销售计划支付全额保证金，娃哈哈则支付高于银行贷款的利息。到年底，经销商还能分利润。这样一来，能做大营销网络，还能让经销商更加“努力”。

宗庆后坦言，“有拳头产品、强大的品牌力才能维系双方的关系，这需要娃哈哈有更多的畅销爆品。”

鲜少有企业家能够永远站在行业顶峰。随着行业变革，电商风潮起，体系与产品的弊端开始显现，娃哈哈也步入瓶颈期。

压力当前，一直在工作

76岁时，宗庆后曾说：“对于我来说，娃哈哈只有一个。它是我的整个人生，所有的梦，一切的意义、价值、标签和符号。它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的证明。”

直至生命的最后，他仍在病房内处理工作。

据浙商杂志，今年1月6日，宗庆后躺在病床上一边吸着氧，一边和同事商量着公司里的事情。探望他的人问他，为什么不安排其他人代劳，宗庆后说，公司如同自己的小孩一样，放心不下。

▲宗庆后生前最后的公开信。

他在年末公开信中鼓励员工，“路虽远，行则将至；事虽难，做则必成。”

在2010年前后，娃哈哈是中国饮品界之王。2010、2012年、2013年，宗庆后三次登顶《福布斯》中国内地富豪榜首富。

巅峰时期的2014年，娃哈哈年度营收达到728亿。

可惜，风光很难重现，2022年，娃哈哈销售业绩为512.02亿，虽然不俗，但仍不及原来的高光时刻。在这期间，原娃哈哈省代理、宗庆后的“小老弟”钟睒睒，多次问鼎中国首富。

压力当前，宗庆后无法安逸休息。

60多岁，宗庆后应对达娃之争，数日未休。接近凌晨，依然在接受媒体采访。在场记者也惊叹于他的活力。

2021年，时年7月，浙江娃哈哈创业投资有限公司在基金业协会完成备案，浙江公司共有7人具备基金从业资格，其中一人便是76岁的宗庆后。

他这么做，是为娃哈哈金融行业做铺垫。

▲宗庆后2021年取得基金从业资格证。

实际上，宗庆后虽然钟情于零售行业，也看到这个行业的局限。

他虽对一些行业嗤之以鼻，曾评价房地产业说“过多投入房地产以后，回过头来再想好好做企业是很困难的，因为房地产是暴利，实体经济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利润。”

虽说如此，在2012年，娃哈哈还是试水进入商业地产，计划开100家商场，在杭州开办了娃欧商场。可惜短短1年后，这家商场败走杭州。

娃哈哈还曾与茅台镇金酱酒业合作成立公司，跨界卖酒，至今还未放弃。在娃哈哈2022年销售工作会议上，宗帅家酒被摆在宗庆后与宗馥莉发言台的正中间。

种种动作，无非昭示了宗庆后的压力。娃哈哈饮品明显处于瓶颈期，下一个方向是什么？这是宗庆后放不下的事。

独女未婚，世俗的遗憾？

坊间曾热议，独女宗馥莉大龄、未婚、未育，是宗庆后的一块心病。

早先，有传言称，宗庆后招婿，要求普通人即可。这被解读为宗庆后为女儿公开征婚，以至于多番人等跑来蹭热度，“3万人排队向宗馥莉求婚”的词条登上热搜。

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经过全民较真栏目求证，这只是一个虚假消息，宗庆后、宗馥莉的公开社交账号以及相关的正规报道，均从未提及“公开征婚”。

宗庆后只有在2011年参加电视访谈时提及对女婿的要求“正派点，能干一点”，而非公开催婚。宗馥莉也曾在2019年回应媒体，“我是摩羯座的，我比较务实。遇到就遇到了，遇不到就算了呗，随缘。”

作为父亲，宗庆后必然有担忧。但作为一个企业家，一个个体幸福与否，真的只能依靠婚姻来衡量吗？宗庆后与宗馥莉在这个话题上，能否和解，是他们的事。

宗馥莉说，“以前，我想做个简简单单的人，因为我已经有了所有东西，我可以自己去做想做的事。但爸爸给我的平台，可以做很多原先不可能去做的事。”

从这个层面看，作为父亲的宗庆后，给了女儿可进可退的路，她可以选择成为一个富贵闲人，也可以做一个有别样人生经历的人。这样的父亲，对女儿婚姻的态度，想必不会有绝对的执念。

留给宗馥莉的重担

宗庆后的肺癌不是突然而来的，有消息称，在前几年，宗庆后就曾因确诊而动过手术。期间，宗庆后不得不认真考虑起接班问题。

在接班的二代中，宗馥莉的表现并不差。

他给女儿试错的机会，早在2007年，就让女儿自立门路，成立宏胜饮料集团，同样聚焦饮品赛道。这家公司起初推出了一些年轻化的产品，但未能一炮而红。

在此期间，宗馥莉打通了饮品行业的各链条，范围从上游的高端设备制造和原料配料研发，到中下游的印刷包装、饮料生产，再到终端的物流、营销。这家公司入选2020浙商全国500强，位列榜单第158位。

直到2018年，历练后的宗馥莉进入娃哈哈管理层，成为集团品牌公关部部长。

宗庆后离世后，宗馥莉的人生重心不得不向事业倾斜得更多了。

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显示，2月23日，宗馥莉接替宗庆后，任杭州娃哈哈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法定代表人、执行董事、经理。目前，宗馥莉已在上百家企业任职，其中多数为娃哈哈集团下属公司。

▲截自国家企业信用信息公示系统。

这家公司，是娃哈哈打通线上渠道的关键。成立的次年，2021年，娃哈哈营收同比增长18.04%，达到519.15亿元，是多年下滑后难得的上扬。

这个业绩，被归功于宗馥莉。

在娃哈哈业绩猛进的前一年，宗馥莉被任命为娃哈哈集团销售公司副总经理。业绩翻盘后，宗馥莉“升职”成为娃哈哈集团副董事长兼总经理。

这位接受过西方教育新女性，在行业想法、管理制度、上市态度，甚至是婚恋观，都与她传统的父亲有不同之处。

宗庆后曾多次对外称，不会随便裁撤员工。但宗馥莉不一样，在她成为管理层后，曾辞退了一些员工，对父亲“太讲人情”的做法存异议。

一些娃哈哈的内部员工说，宗总把他们都当“孩子”，说归说，骂归骂，不会开除人，但宗馥莉不一样。

若干年之后，宗馥莉回应解雇员工一事，“我现在年纪大了一点，没这么凶残了。”

宗馥莉入局后，也改变了宗庆后对行业的看法。

早前，宗庆后曾说，企业不缺钱，坚决不上市。但在2017年，宗庆后松口表示，“在适当时候上市。”宗馥莉也说，保障娃哈哈基业长青的唯一方式就是上市。

存有不同意见，可宗馥莉仍将宗庆后形容为“神一样的存在”。“娃哈哈减去宗庆后等于什么？”“等于零。”这是宗馥莉13年前给出的回答。

不知如今，宗馥莉的答案有没有改变。但这位二代曾坚定说道，“娃哈哈是我爸一手创下的江山。作为他的女儿，我有责任去守护它。”

今年，宗馥莉42岁了，这是宗庆后在杭州市清泰街那栋小灰楼，蹬三轮车送货，筹备创立娃哈哈的年纪。等待她的，是更大的责任和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