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述人:周建波

父母走了一年多了，这一年来我一直在愧疚中度过。忙起来还好，一旦闲下来，我脑海里全是父母的影子。

我是个不孝的儿子，愧对我的父母，他们的离开是我一辈子的痛。

我叫周建波，今年41岁，出生在一个小山村。我有个姐姐，比我大两岁。父母都是农民，就靠着打工种地养大我和姐姐。

我父亲没什么技术，出去打工他只能干零活。母亲在家种地，一年也挣不了多少钱。

父母虽然是农民，但是他们懂得知识改变命运。他们希望我和姐姐能读书，将来走出农村，不用像他们那样干苦力。

我们家也是村里唯一一家，俩孩子都读书的家庭。那时候很多同龄小伙伴都是小学毕业，或者初中毕业就下学去打工了。

姐姐初中毕业的时候没考上高中，当时姐姐就不想上学了，要跟着小伙伴一起去城里打工。

父母不同意，他们说家里虽然穷，但是不差姐姐挣那几个钱，后来他们让姐姐去读了卫校。

我学习还不错，初中毕业的时候，考上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父母都很高兴。

本来我们家条件就不好，还要供我和姐姐读书，生活更是难上加难。

我和姐姐上学那几年父母真的很辛苦，为了挣钱，他们起早贪黑的干活。

父亲不抽烟，不喝酒，他在工地打工几乎不花钱。工地食堂伙食不好，都是清汤寡水的，工友们都去旁边小饭馆吃饭。

父亲却从来不去饭馆吃饭，食堂做什么他就吃什么，最多就是买袋小咸菜。

母亲在家也不闲着，她白天去给别人家做工，自己家的活都是早晨晚上去干。

没有活的时候，她就上山刨药材，采山菜，采蘑菇回来卖钱。

母亲一个人在家更是省吃俭用，连个鸡蛋都不舍得吃。

有一次我放假回家，到家的时候正赶上母亲在吃午饭。她连菜都没做，在园子里摘了两根黄瓜，拔一把小葱蘸着酱吃。

看到那一幕，我心疼的不行，当时就哭了，说:“妈，你就吃这，怎么也不做点菜啊！最起码煮两个鸡蛋吃。”

母亲却笑着说:“我就爱吃这些，清淡，再一个我懒不爱做。”

母亲笑着说的不以为然，但是我却越想越心疼。

我回家了，第二天一早母亲就赶大集买了排骨，又买肉包的饺子。说我在学校吃不到好的，让我多吃点。

其实我在学校，比她和父亲吃的都要好。

记忆中从我读初中，一直到高中毕业，父母没有买过一件新衣服。

虽然父母省吃俭用，拼命的挣钱，但是钱还是不够用。每到开学的时候，父母都要出去借钱给我们交学费。

看到父母为钱着难，我真的很心疼，那时候我就发誓，以后我一定要多挣钱，将来好好孝敬父母。

姐姐卫校毕业后去当了护士，姐姐工作了，父母只供我自己，能轻松了一些。

高中毕业的时候，我考上了一所省二本大学，父母高兴坏了。

大学费用更多，为了给父母减轻负担，我努力学习，每年都能拿到奖学金。假期我都不回家，出去打工挣钱。

大学毕业后我没有回家，留在读大学的城市找了工作。父母很高兴，我终于不用像他们那样辛苦了。

过了几年我恋爱了，女朋友家是城里的，当时她父母嫌我家条件不好，怕她跟着吃苦不同意我们的事，是她坚持要跟我在一起。

大城市房价太贵，我们家根本买不起，结婚的时候我们都是租的房子，彩礼也只给了三万，还有一万是借的。

结婚第二天妻子就给了母亲一万，让他们拿去还债，她说我父母供我和姐姐读书已经很不容易了，不能再让他们背债了。

结婚后，每到换季的时候妻子都会给我父母买衣服，过年过节还会给我父母钱。

我和妻子虽是大学生，但也只是普通职工，工资并不是很高。

我们省吃俭用攒了些钱，又借了点钱贷款买了房子。

姐姐结婚后住在城里，姐夫中学是老师，他们家条件还不错。

姐姐经常回家看父母，给她们买吃的，买衣服也会给他们钱。

父母终于过上了不用捉衣见肘，用钱就出去借的生活。

村里人都羡慕我父母，说他们苦尽甘来了。当年辛苦供两个孩子上学没白挨累，如今得到回报了。

眼看着我们家生活越来越好，父母可以享享福了，没想到这时候父亲却得了脑出血。

那天父亲下地干活回来，中午的时候母亲包了饺子，父亲还喝了一瓶啤酒。

吃完饭父亲说脑袋有点疼想睡会儿，母亲以为父亲喝酒喝的，她就没在意，一个人下地干活了。

下午两点多了，父亲还没有来干活，母亲着急了，就回家找父亲。

那时候父亲躺在炕上，口吐白沫，人事不省了。

母亲吓坏了，连忙出去找邻居，找车把父亲送到了市医院，也就是姐姐工作的医院。

姐姐找了医生，医生看完后，给父亲做了检查。发现父亲是脑出血，面积挺大。

当时医生就跟姐姐和母亲说，不手术可能就几天时间。

手术的话风险很大，很可能下不来手术台，就算手术成功了恢复到什么程度不好说，可能会植物人。

费用也不少，大概得二三十万，而且他们医院还做不了，得转到省医院。

听到医生这么说，母亲当时就跟医生说放弃治疗，要带父亲回家。

当时我和妻子正坐车往家赶，姐姐打电话跟我说了这事，说她想给父亲做手术，问我什么意见。

我说:“父亲为了我们累了半辈子了，没享几天福我们怎么能看着他等死，治必须治。”

就这样，姐姐把父亲转到了省医院，那时候我也刚好到。

父亲手术做了五个多小时，期间下了好几次病危通知书，好在父亲都挺过来了。

做完手术父亲就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在里面住了半个多月，一天一万多块钱。

父亲在医院住了将近两个月，命是救回来了，但是什么也不知道了。不认识人，不会说话，生活也不能自理完全需要人照顾。

父亲生病花了不少钱，农合报销要还花了22万。

这些钱都是我和姐姐拿的，我的钱都是借的，我觉得对不住妻子。

但是妻子却一点都没有埋怨我，还说我这样做是对的。

因为我和姐姐要上班，父亲出院回家后都是母亲照顾，我们有时间回去看看。

看着父亲生病花那么多钱，母亲经常说我们不应该救父亲。

说我们生活才好点，这一下又欠这么多钱，而且父亲这样没质量的活着也没尊严。

但是我和姐姐不后悔，只要父亲还在，花钱我们也愿意。

母亲照顾了父亲四年，看着母亲每天那么辛苦，有时候我也后悔，是不是做错了。

前年过年的时候我们回家过年，发现母亲一直咳嗽，就带她去市医院检查。

当时就查出来说是肺癌，已经是中晚期了。

我和姐姐不相信这个结果，又带着母亲去了省医院，但是结果还是一样。

医生说手术的话或许还能活几年，不手术也就半年时间。

母亲问我们她得了什么病，我们只告诉她，肺子上有个小结节，做个小手术就好了。

我和姐姐打算给母亲做手术，虽然只有几年时间，但是我们实在不忍心看着母亲等死。

我们还没有好好尽孝呢！我们给母亲约了手术的日子。

母亲要做手术，父亲就没人照顾了。没办法，我们只能找了家养老院，想把父亲送到养老院去。

母亲却说养老院照顾的不好，等她做手术前两天再送父亲去养老院，我们只能同意了。

为了母亲的病，那段时间我和姐姐几乎都在家，没怎么工作。

有一天，我单位有点事必须回去一趟，母亲突然说想吃姐姐家楼下卖的卤猪蹄了，让姐姐回家给买。

姐姐说她正好回家洗个澡，收拾收拾就回来。

母亲让姐姐在家住一晚，别急忙忙的往回赶。临走前母亲还让我们路上注意安全，没想到，这一走竟是永别。

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没起床，我接到邻居二叔的电话，让我快点回家，说我父母喝农药走了。

我不相信，我昨天回来的时候他们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走了。

一路上我不知道怎么回来的，脑子里都是父母的影子。

当我回家看到父母并排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我再也控制不住了，跪在地上，趴在他们身上大哭了起来。

我恨自己为什么要回家，如果我不走他们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我也恨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母亲写下了遗言，她说:“周梅，建波，我知道自己得的肯定不是什么好病，不然你们不会带我去医院看。”

“我不想拖累你们俩，你爸手术花了不少钱，我再手术又得一笔钱。我要是手术了以后就没法照顾你爸，又得给你们添累赘。”

“你们生活才好一点，我不想因为我和你爸，让你们为难。我和你爸身体不好，反正也没有几年时间，现在就是早点走，你们也能轻松一点。”

看着母亲的遗言，我心痛的要命，我恨自己没能耐，如果我有的是钱母亲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做了。

如今父母已经走了一年多了，每次回家，看着家里的房子，却再也见不到父母，我就心痛不已。

想到父母为我付出了一辈子，我却没能好好孝敬他们，让他们享福，我很自责，但是一切都晚了。

我也理解了，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我希望天下父母都能健康，儿女尽孝要今早，不要像我一样留遗憾。